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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第一節

關於在艾歐各地宗教信仰中頻繁出現的“芮拉”形象到底指代著什麼,宗教學家們眾說紛紜。

由於芮拉經常被與大河並列提起,有學者主張其就是古代瑞德派森人臆想中的瑞德派森河河神、豐饒之神、孕育之神。

反對者則列舉出了包含有“來自芮拉的懷抱”的描寫瑞德派森河的詩句,以此證明瑞德派森河與芮拉並非等同關係,芮拉的地位在大河之上,有可能正是大河的源頭。

而第三派研究者,則根據芮拉信仰中普遍存在的等邊三角形圖案,推測芮拉實為一座山峰,但艾歐境內並無符合條件的名山存在。

總而言之,到目前為止,對於這個在我們的歷史中留下了濃墨重彩的符號,我們仍知之甚少。

———— 雅嘉蘭德王立大學 宗教歷史學教授 馬克姆·道格拉斯 《芮拉的故事》 p.101

“拉婭……”奧納捧著紗布的雙手停滯在半空。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我患上灰膠病很久了,比爾醫生說感染區已經侵入了腹腔,再怎麼努力也活不過三年。”尤萊亞兀自接過奧納手裡的紗布,一端用手扯著,一端用牙咬著,在傷口的近心端緊緊地打了一個結,“原本打算就這麼在濾沙船上英勇就義留個好名聲,奈何羅賓他硬是讓雅閣給我當了替死鬼……唉,如果我當時……”

沒有讓她繼續說完後面的話,奧納按住了尤萊亞的手:“別這麼說……失去你和老爹任何一個人我都會難過。”

尤萊亞看了看奧納的眸子,那雙一向藏不住秘密的眼睛對映出了真實的悲傷。

“管他呢,我現在還活著。”她情不自禁地笑出了聲,招呼楊達洛夫遞來了一柄小刀,“既然我還活著,就不會簡簡單單地死掉。”

女中尉笑著把塗抹了酒精的小刀探進了手臂上的彈孔,頃刻間一顆顆綠豆大的汗珠在她的額頭上凝聚成型。

“呃嗯…………”堅強如尤萊亞,也忍不住發出了低聲呻吟。

原本由於1855式步槍使用的是制止力極高的擴張型子彈,想要摘除體內變形破裂的彈頭是極其困難的,但尤萊亞的運氣不錯,這枚子彈只是一枚射在周邊又彈起的跳彈,不僅速度遠比直射彈小,也並非由裸露鉛芯的尖端入射,因而子彈並未成功擴張,僅僅是嵌入了肌肉之中而已。

在嘗試性地切割了幾次,鮮血染紅了整條手臂後,一枚歪歪扭扭的黃銅色子彈才叮的一聲掉在了卡車車廂的地板上。

早就等在一邊的醫療兵……或者說,剛剛反應過來的醫療兵楊達洛夫,這才趕緊開始接手為尤萊亞進行起了後續的處理。

“抱歉抱歉……尤萊亞長官。之前走神了。”楊達洛夫故作輕鬆地笑了笑,“不過原來您是梅根家的……大小姐啊,為什麼跑來邊疆受這種罪呢?”

尤萊亞聽後嘆了口氣,抹了一把掛滿汗珠的額頭:“只是掛著個名字而已。羅賓那個老東西從來就沒有把我當過女兒。我出生那天,他甚至都沒有在場。母親產後大出血,電報加急送到了他的手裡,可是這個老混蛋居然拖到了第二天才趕來……當然,只趕上收屍了。”

“後來我跟他生活到十二歲,這十二年裡跟他見面的日子估計用手指頭就能算得清,多數時候都是我一個人住在那個死城一樣的莊園裡,餓得頭暈眼花都不知道到哪裡去找點吃的。”

“所以我就逃出來了。一個人來了邊疆……離那個老混蛋最遠的地方……之後嘛,之後就一直守著647,從十二歲守到二十歲……”

楊達洛夫縫完了最後一針,輕輕地剪斷了線頭。

“不過啊……尤萊亞長官,你也受了不少你父親的照顧吧。這次你帶來的那輛機車,應該也是梅根公司的最新產品?”楊達洛夫一邊繫著線一邊說道,“畢竟是血親,有些結可是早點解開比較好哦。”

尤萊亞不語,苦笑著搖了搖頭。

“可是……拉婭,那咱們這次把那輛試驗車留在了路上……如果被查獲豈不是……”一直在靜靜聽著的奧納忽然反應過來。

“不用擔心……羅賓比你們想的有力得多……別說是協助搶劫紅鹽,就算是要當個總統來玩玩……大概也不是不可能。”尤萊亞嘆了一口氣,“梅根家那一代的兩個兒子,羅賓和阿爾弗雷德,說是人精一點也不為過。要不是兩個人素來不睦,說不定瑞德派森現在就是梅根家的天下了。”

奧納聽後一愣:“拉婭,你是說……阿爾弗雷德少將也是梅根家的族裔?”

尤萊亞聳了聳肩:“羅賓·梅根的胞弟。不然你以為呢?梅根這個姓氏在瑞德派森可沒有多少人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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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幾人交談著的功夫,塔塔拉已經駕駛著卡車回到了黑泉,點點燈火透過塵霾朦朧可見,此時已經是深夜十時許,這座城市已經進入了沉眠。

“奧納,你去前面告訴一下塔塔拉是哪家醫院。楊達洛夫拿好武器……不知道紅鹽遭劫的訊息有沒有傳回黑泉,說不定會遇到哨卡或者攔查……總之,小心為妙。”已經完成了傷口消毒的尤萊亞稍稍恢復了精神。

兩名戰士交換了一下眼神,迅速按照長官的安排展開了行動。

提著步槍穿過連結通道鑽進了駕駛室,奧納看了一眼聚精會神開著車的塔塔拉,蹭到了副駕駛的位置坐了下來。

“塔塔拉,目的地是城南勳爵區公立醫院。知道怎麼走嗎?”扶了一下蹭歪的頭盔,奧納問道。

塔塔拉瞄了他一眼,隨後堅定地點了兩下頭:“誒,我……對黑泉市還是很熟悉的……”

“那個……塔塔拉……”見前者如此認真的態度,奧納一度平復下去的愧疚感又一次填滿了胸腔,“很抱歉,把你們捲進我的麻煩裡面……”

“嗯……我是士兵啊……士兵服從長官的命令……”塔塔拉目不轉睛地回答道,“奧納先生真正應該感謝的人……是尤萊亞長官呢……”

【這我當然知道……】奧納在心中長長地嘆了口氣。

“快到了。”塔塔拉提醒道,“剛剛抄了段近路,沒想到節省了這麼長的一段路……奧納先生快去準備搬運紅鹽吧……您養父的病情刻不容緩吧。”

“真是太、太感謝了!”環顧四周,確認了這裡確實是城南醫院附近之後的奧納雙眼放射出驚喜的目光,“塔塔拉,你真是個值得依賴的夥伴!”

塔塔拉溫柔一笑,目送奧納鑽回了後車廂。

【要是我當初也有能夠依賴的夥伴……】

奧納消失在通道那頭後,眼圈泛起紅暈的塔塔拉攥緊了蒼白的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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