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罵完神經病, 收勢太急, 險些把口中的銀十字吞下去。其實是可以吐出來的, 但是阿雷西歐警惕地看了一眼神經病,發現對方的目光中隱含期待。
阿雷西歐:“……”
他不知道是把銀十字不小心吞下去慘一些, 還是舌尖勾纏著溼漉漉的推出來更慘一些。前者他得去醫院, 後者他有強烈的不祥預感, 他看了看周圍, 神經病找的這個地方很幽僻,花車遊-行也在進行第二圈, 絕大多數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上面。
所以阿雷西歐緊緊閉上嘴,選擇從現在開始不開口。
他當然很想揪住神經病質問他所有的事情,但是與隱約的危機感相比, 他打算把詢問往後放, 反正神經病又跑不了。
他不吐出來,聖者的眼神果然隱隱有些失望。
“你不吐出來嗎?”他狀若關心,阿雷西歐緩緩搖頭,他覺得吐出來的過程過分色-氣了,神經病當前,很有可能會產生不太美妙的後果。
他的視線落在神經病的口袋上, 示意了一下。口袋裡有糖, 神經病吃上幾顆,至少可以正常點。
果然,得知他恢復了全部記憶之後,阿雷西歐變得十分警惕。魯齊烏斯有些遺憾, 他本來想等兩人徹底確定下關係之後,再把記憶恢復的訊息告知阿雷西歐,不過現在也可以,至少他們一起在萬年後待了這麼長時間,曾經的對抗已經在這段時日細水長流的相(互)處(狗)中逐漸消失,足夠迎來一段穩定的感情。
阿雷西歐已經對他展現了獨佔欲,這是個非常非常良好的開始。再加上,現在根本沒有外界干擾,這些因素都是魯齊烏斯心中安定的根源。
“你還想去看花車嗎?”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他很自然地問道。阿雷西歐略帶警惕的搖頭,他現在只想找個安全點的地方把銀十字吐出來……吐出來……吐……
阿雷西歐頓了一頓,舌尖舔了舔銀十字,銀十字紋絲不動。
他有一種……不太美妙的預感。
再次舔了舔,阿雷西歐完全沒有意識到,舌尖頂在臉頰處的一點微微鼓起,已經暴露了他此時在進行的小動作。魯齊烏斯眼看著那個微尖的小鼓包在阿雷西歐臉上出現又消失,出現又消失,一邊保持沒多少表情,一邊吃了幾顆糖。
阿雷西歐反覆確認,終於驚恐的意識到一個事實——
卡住了。
確切的說,是卡在他的獠牙上了。
銀十字的花紋繁複,頗多鏤空處理,現在他的一枚獠牙就扎進了鏤空處,舌尖怎麼移動都無法讓二者分開。
阿雷西歐:“……”
這下好了,他再也不用擔心把銀十字吞下去了!
花車表演整整轉了三圈才離場,在此期間裡,阿雷西歐嘗試了無數方法試圖把銀十字頂下來。然而他兩腮都泛酸了,銀十字固執的待在他的獠牙上,氣得他都想直接伸手摘下來。
他偷偷看了一眼神經病,對方立刻回過頭來,顯然對他的動向非常關注。
完全恢復記憶的神經病果然難搞,他得想個法子!
“……想吃冰淇淋嗎?”
魯齊烏斯看著阿雷西歐指的方向,猜得出是對方想要支開他,卻沒有說什麼,很順從的去買冰淇淋。阿雷西歐大喜過望,立刻抓住機會,正要張嘴,用手把銀十字摘下來……
“你想吃什麼口味的?”神經病去而復返,阿雷西歐連忙閉嘴,隨便比劃了一下。
“跟之前一樣?好。”
神經病又走了,阿雷西歐精神一振,再一次的,他……
“要裝飾嗎?巧克力還是水果?”
“……”
“對了,你現在好像不太能吃,真的不需要吐出來嗎?”
“……”
倒是給他機會吐出來啊!只要神經病走!轉身超過三十秒!他一定!立刻!把這個銀十字從他獠牙上清理下來!
阿雷西歐自閉了。
他徹底放棄了把銀十字摘下來再吐出來的念頭,默默地看完花車表演,默默地看著神經病吃冰淇淋,默默地揪著他的氣球。絢麗的煙火將夜空染得無比斑斕,阿雷西歐抬起頭看焰火,他聽到旁邊拿著一個冰淇淋的神經病發出了輕微的嘆息。
“不逗你了。”他慢慢說道,“你咬咬看。”
嗯???
阿雷西歐猶疑地看著他,想要確認是不是他理解的那個意思,神經病對他肯定的點頭,阿雷西歐一時就有點懵逼。他的舌尖碰了碰銀十字,這東西的觸感完全就像個真的銀十字,所以他一直沒敢大力觸碰,生怕破壞了這件禮物。
現在神經病叫他咬咬看?
“用了可食用的特殊材料塗層,是不是很像真的?”神經病還向他炫耀,“無論是溫度還是口感,都跟真的一模一樣,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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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把這個銀十字做得跟要送你的一模一樣,花紋也好,形狀也好,都……”
他聽見“咔嚓”一聲,是阿雷西歐咬碎了那個銀十字。不再顧忌會不會破壞禮物之後,只要稍稍加力,銀十字就徹底粉碎開,阿雷西歐嘗到了內餡一點硬糖的甜味。
發酸的兩腮和有些累到的舌尖,似乎在嘲笑他剛才的傻逼。
“好凶。”神經病眼裡還帶著笑,“是不是很甜?”
甜個頭!
阿雷西歐抓過了一旁的氣球作為武器,有些危險地看向神經病。此時此刻,他已經快忘了這是個恢復全部記憶的神經病,對方的狗裡狗氣跟往常根本沒有半點不同!
不過對於恢復了全部記憶的魯齊烏斯而言,猜測阿雷西歐的心思是更加容易的事情,他甚至可以預判對方的每一個起爆點。所以在場面變成一場互毆之前,他先一步,一手把原本就買給阿雷西歐的冰淇淋遞給他,另一手從口袋裡拿出了今夜的禮物。
“與曾經一樣,狂歡節的禮物。”
阿雷西歐下意識的先接過了冰淇淋,然後看向神經病手中。四散綻放的焰火之下,聖者骨節分明的手指拎著一截銀鏈,那個小小的閃爍的銀十字就綴在下方,輕輕前後擺動。銀十字是聖殿的制式,纏縛著荊棘,然而與萬年前那個稍顯不同的是,此刻,荊棘間錯落正點綴著一些花朵。
是薔薇。
聖者將銀十字遞向他。
“不過我還有點好奇,曾經的那個,去哪裡了?”
這個問題真真切切觸及到了阿雷西歐心底,他輕輕閉了下眼,只是一下,他想起了曾經的那場慘烈戰鬥。身為二代血族的西奧有著遠勝於阿雷西歐的力量,所以才能第一次撕了阿雷西歐的翅膀。阿雷西歐不是傻子,既然無法戰勝西奧,他便做出臣服的態度就好,是否手握最高的權力,他其實並不在乎。
但……
又一次因是否使用普通人類作為實驗體展開爭吵,二代的血族,他的父親,冷笑著說出了憤怒滿盈的話。
【是不是殺了你那個小朋友,你會更聽話一點?】
第二次爭鬥以阿雷西歐死遁告終。
瀕臨死亡是痛苦的體驗,血族的體質會將這種痛苦無限拉長。可阿雷西歐並不想死,至少近幾百年內,他絕不想死,所以他醒了,拖著傷勢未愈的身體,去赴狂歡節的約會。他們再度相會的那個狂歡節上,無法控制情緒的聖者擁抱了他。
【你還活著……你果然還活著……】
血族手裡還抓著仿照他的樣貌做的玩偶,他的紅瞳慢慢睜大,他感受著此時擁抱他的人類的體溫,下定了決心。
一定……一定要殺了西奧!
第三次,他衝入已經視他為死敵血月古堡,注視著好整以暇等候他的血族的父親,拔出鐮刀。他的成長速度不可謂不快,從西奧微沉的面色上,他看出了這點,可是還不夠!他們一路打到古堡之頂,日出之前,他已經被西奧重創。
【使我如此狼狽,如果再給你時間……】
沒了一整條手臂,半張臉撕裂……從來都從容不迫的二代血族沉下面色。
【我的孩子,你必須死在這裡!】
死亡來臨的瞬間如同慢放,這一次他應該沒有曾經的好運了。太陽只在天邊露出一丁點光,二代血族並指成刃,即將刺入他的心口。
——什麼東西阻擋了一下這只要奪去他性命的手。
聖殿的無垢結界張開,太陽跳出地平,阿雷西歐勉力拉起一角領域,他的影薔薇封死西奧的行動。二代血族歇斯底里的掙扎,陽光在他身上熨燙出深可見骨的傷口,他慘叫著,眼睜睜看著他的孩子舉起了鐮刀。
——簡直像是死神的黑鐮。
他開始號哭,懇求,只要阿雷西歐有一點點心軟,他就能夠抓住翻盤的機會!
然而阿雷西歐心如鐵石。
鐮刀斬落之前,他向西奧淡淡的笑了,他陳述道。
【那是我的命定。】
【你不該想殺了他。】
他胸口的銀十字燃盡所有力量,漸漸風化成灰,血族的目光追著那些飄散的灰燼,就是那個給予了他勇氣的人所贈送的這件禮物,為他帶來了勝利的契機,可惜損毀了,他心中未嘗沒有淡淡的遺憾。
如今,這個遺憾被彌補起來。
阿雷西歐伸出手,握住了那個銀十字,然後抬眸看向聖者。聖者垂下眼睫,仔仔細細將銀鏈繞在他手上,免得銀十字掉下去。
“原來的那個……”阿雷西歐輕聲說道,“用掉了。”
“是嗎,我在這個上面附加了更強的魔法。”
阿雷西歐看著被自己握在手中的銀十字,他感到自己彷彿握住了聖者給的勇氣。
他再不怕西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