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開沒有恐懼的感覺，王陽又發現一種後遺症。
他發現自己似乎失去了淚腺，再也不會流淚了。
即使現在，他內心悲傷無比，即使眼前，王雪被劈成兩半的屍體正在逐漸變冷。
“比較不幸。”
趙菁脫下手套，倒了一杯熱水，然後往熱水中加入九包速濃咖啡。
接著，她直接拿著解剖刀往杯子裡攪拌，緩慢攪動，攪成一團麵糊。
“很不幸，王雪的屍體內沒有發現任何證據，沒有指紋，沒有血痕，處籹膜沒有裂痕，也沒發現精斑。”趙菁將咖啡倒進嘴中，像吃麵餅一樣咀嚼，然後吞下。
王陽抬頭，看向趙菁。
此時，趙菁的眼睛凹進了眼眶之中，喝了咖啡，哈欠還是一個接著一個，顯然是熬了一宿。
趙菁，法醫，工作狂，一生中與死人說的話比活人還要多。
“王雪身上很多傷口都是生前傷。”
趙菁停頓了一下，“你知道什麼是生前傷，什麼是死後傷嗎？”
王陽的腦子濛濛的，茫然地搖搖頭。
“很好理解，生前傷就是活著的時候受的傷，死後傷就是死後受的傷。”
趙菁用解剖刀翻動王雪身上的傷口，可看臉上的表情，像是拿著筷子在盤子中夾菜。
她繼續說，“你看，王雪傷口肌肉緊繃，也就是說……”
王陽擺手打斷趙菁的科普，他知道趙菁要說什麼。
王雪是活著的時候被人劈成了兩半。
沒有反抗的餘地。
除了眼中暴裂的血絲，剩下的只有驚恐，還有絕望。
她的脊椎上，有很多鈍器留下的豁口。
那是兇手一刀劈下沒有劈斷，然後，一刀，一刀，接著一刀，直到出現劈斷的印痕。
嘢……
至始至終，王陽流不出一滴眼淚，不知道該如何發洩內心的悲痛，只好看著王雪的屍體乾嚎著。
趙菁繼續檢查屍體。
這已經是第七次了，但還是沒有發現任何有用的線索。
這時，趙菁從王雪的小腸絨毛中夾出一片羽毛，灰色的，看著像是烏鴉的毛，又有些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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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菁小心地將羽毛裝好，回頭，“別等了，現在不會出來什麼結果的。”
“你還不如去找你那個駭客朋友，我那個乖乖，連警局都敢黑，雖然她是為了救你們，你還是要提醒你那個朋友，要她注意點。”
王陽點點頭，離開。
的確如此。
在這裡等也是浪費時間，還不如去找周月幫忙，把全市的監控檢查一遍，找到第一案發現場。
其實，王陽並不想知道是誰殺了王雪，或者是怎麼殺了王雪。
他只想知道，第一案發現場在什麼地方。
如果知道第一案發現場，王陽就有機會拯救。
這時，睏意席捲而來。
王陽猛地給了自己一巴掌，然後，將桌子上剩下的幾包咖啡撕開，接著，直接將咖啡粉末倒進嘴中咀嚼。
苦。
對的，就是這個味道。
不能讓自己睡過去，撐不住就現在動手，但是，絕對不能睡過去。
王陽走出門，蘇媚兒靠在門口，將他攔住。
“我知道你想幹什麼，你想自殺，然後回到過去。”蘇媚兒抽著煙，煙霧飄到王陽的臉上，有一股嗆鼻的味道。
王陽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他的確是這麼想的，死亡，對於他來說，只不過是一場夢那麼簡單。
死亡，就是回檔，然後繼續通關，一直反覆，直到得到自己滿意的結局為止。
蘇媚兒吐出菸圈，擺出果然你會這樣的表情。
“吳葒清變成女人了，他爺爺也救活了。”蘇媚兒道。
王陽眼睛一翻，“是個好事，但和我沒有什麼關係。”
“不，你知不知道，吳葒清身上的超腦電波一直在減弱，這東西會自動消退的，你確定你現在死了還能再爬起來。”蘇媚兒道。
安靜。
王陽昂著頭，似乎是在思考。
不過，他只是不想看到蘇媚兒的臉。
他頓了一下，與蘇媚兒擦肩而過，“我想死，你攔不住我。”
冷風在外面呼嘯著，窗沿上，一隻烏鴉停在上面發出一聲聲怪叫。
蘇媚兒夾著香菸，深吸一口，然後猛地向那只烏鴉扔去，“你吃屎噎死你自己吧，垃圾。”
香菸帶著火星，扔在烏鴉身上，烏鴉怪叫著飛遠，落下一片片灰色的羽毛。
高樓上，王陽墊著腳尖，跳了跳，像是在熱身。
這裡是23樓，從上往下望，下面的所有事物都像螞蟻一樣大小。
王陽笑了一下。
他想到了之前在揚碩家跳樓的場景，從五樓跳下，結果沒死，只是骨折，痛了個半天。
這次是23樓，不會還這麼“好運”吧。
想著，王陽向前一躍，內心沒有絲毫空氣，甚至還湧出一陣陣舒爽。
真夠變態的。
王陽不知道該如何吐槽自己，然後，就摔在過往的車輛上。
接著，又被撞飛出十幾米遠，砸在橋墩上，變成一灘血紅的煎餅果子。
“奇蹟！……”
呲……
腦袋中傳來一道電磁爆炸一般的聲響。
“老頭子的ECG在下降，準備心臟電除顫，準備搶救！”
呲……
又是那種聲音。
“是的，在我很小的時候，她就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
呲……
“人可以說謊，但潛意識不會說謊，人的深度夢境更像是我們身體的潛意識，夢境就是真實。”
王陽猛地深吸一口氣，然後大口大口地喘氣。
眼前，一道白光晃來晃去，忽明忽暗，直到他回過神來，那道白光才消失，變成黑暗。
王陽轉頭，還是那個熟悉的小倉庫，老宅女正在瘋狂地敲打著鍵盤，因為蘇媚兒將王陽作為籌碼。
王陽搖搖晃晃地坐起身，“在聖光泰和醫院，不用找了。”
蘇媚兒咦了一聲，狐疑地看著王陽，“你又死了？”
“明知故問。”
王陽喘了一口氣，扶著牆壁，艱難地朝門外走去。
該死，地西泮片的效果還沒有消失，難受，感覺好像得像是有一堆酸水在肚子裡攪動，要吐了一般。
“未來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情了？”蘇媚兒似乎明白了什麼。
“沒有，你們去救老爺子，不要進醫院，直接去地下室停車場，我還有事，我要先走了。”
王陽嘴一張，不知嘔吐出一些什麼。
他把嘴一擦，拼命地跑了出去，像一隻受驚後瘋狂的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