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凡渾身的汗熱了冷,冷了又熱。
甚至就連握住車把的手,也在微微顫抖。
當然這絕對不是嚇的,純粹是……氣的。
因為這聲音,即便放在人潮洶湧的菜市場裡,他也能立刻辨認出來。
幾年前有一個女孩,名字叫做旁筱白。她喊他的聲音就是這樣的。
現在聽起來,一點都沒變
“終於打算回來分手了嗎?”
李凡沒有轉過身來,保持原地不動,努力控制著自己的聲線,不讓它顫抖。
“你在搞什麼憂愁?快轉過來讓姐姐看看。”
一陣柔軟力道拉扯著垂下手臂,雖然有點抗拒,但李凡還是隨著慢慢轉身。絲毫沒有察覺這力道似乎有點弱。
接著一道強光打在他的胸口,沒有直照眼睛。
只是先前一路騎車過來,李凡已經適應了較暗光線的環境,被這燈光一閃,就下意識地閉上雙眼。
眼睛一閉上,耳朵就更加靈敏了。
於是不僅能清晰聽見身前的嘖嘖有聲,而且還是那種一邊嘖嘖一邊說話那種:“真的變高變壯,從小帥哥長成大帥哥了。”
對此李凡有點疑惑。
人不都是會長大嗎,有什麼真的假的。
雖然被某人狠心拋棄了四年零九個月二十七天,但他還是忍不住想馬上睜眼看看她。
於是他將眼睛睜開,只看了一眼,又瞬間閉上。
眼皮顫抖著過了幾秒後,再度睜開。
“媽耶,你是誰?”
李凡曾經無數次在腦海裡想象過初戀女友長大後的容貌,唯獨沒料到過了這麼多年後,她看上去居然還是當初那可愛刁蠻的模樣。
“請問你是白白的妹妹?”李凡瞬間發現真相,並覺得自己實在太過聰明。
“什麼白白妹妹,姐姐是獨生的。”然後一下子被對方啪啪打臉。
聽著這熟悉的腔調,還有在自己面前姐姐長姐姐短的自稱。李凡幾乎就要相信眼前這女孩真的就是出走歸來的旁筱白了。
可是李凡很清楚的記得,當初兩人光腳背對量身高時,自己還矮了對方半個頭的。
而且看這身板,長髮,臉蛋,眉毛,眼睛,鼻子嘴巴,手指頭什麼的,一點變化都沒有。
李凡漸漸從懷疑變成困惑:“那你怎麼一點變化都沒有?”
“因為我不想長大啊!”
“還能這樣嗎?”李凡表示無法接受,“那我怎麼就老了?”
“你這小屁孩,不成長起來怎麼保護姐姐。快把放在揹包二格拉鍊裡袋系著橡皮小白兔的鑰匙串拿出來開門,站好久冷死了。”
李凡聽到這裡總算能確定,眼前依然一副少女模樣的女孩就是旁筱白。
因為當年她從沃茲孤兒院裡把他拐出來後,特地給他買了好多東西,其中有些小物件還一直保留到現在。
對他而言,她就是他的光和熱。
這已經不是長不長情的問題了,當旁筱白將他從水深火熱裡拯救出來,他這輩子就註定有濃墨重彩的一大塊是獨屬於她的。
開門上樓進屋,旁筱白所見周圍的一切,都留下了時間過往的痕跡。
“這才幾天,我的畫呢?”
燈光亮起驅散黑暗,一室一廳租房小小空間裡,旁筱白抬眼就看到牆壁上一片空白,先前自己塗鴉的自畫像此時已經不見了蹤影。
“什麼幾天,從你離開到現在已經過去四年九個月二十七天了。”李凡回到老巢,腦殼一下清醒起來。
“想知道原因嗎,叫哥哥我就跟你說。”
隨即兩三步來到旁筱白身前,摸著自己下巴又長出的胡茬,看著她還不到自己胸口的身高若有所思。
“翅膀硬了嘛,小凡子。”
“可不止是翅膀硬了。”李凡聞言抬手秀了一下自己的手臂肌肉。
“那你想知道我身上發生什麼了嗎?”
“想。”
“那就坐下說話。”
“哦。”
……
“這麼說來晨報裡那新聞是真的了?”
當李凡從旁筱白的述說中完整得知事件的全經過之後,忍不住驚呼出聲。
果然現實比小說什麼的還要精彩啊。
旁筱白雙手捧杯喝著熱水暖著手:“晨報新聞?可所有人從昨晚下船就被限制人身自由,直到今早七點多才被允許離開,這又是從哪裡傳出去的訊息?”
扯起放在一旁的揹包,在裡面摸索了一會,李凡找出早上那份買完後只打量了幾眼的北地晨報,隨手將其遞給了旁筱白。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旁筱白也省去了翻找的功夫,報道新聞就在首版整頁上佔著呢。
“洋洋灑灑何其水也,要不是篇幅限制,我都懷疑作者會把它寫成懸疑分類的短篇。”
“你還在書苑工作嗎?”旁筱白聽出了李凡三句不離本行。
“是啊,算起來已經五年多了。”
當初兩人顛沛流離很多地方,打著零工勉強溫飽度日,最後才輾轉來到這邊,靠著半存半借的一點錢租了這間小小的房間安定下來,準備大展拳腳勞動致富。
旁筱白甚至還讓李凡幫她在書苑裡註冊了筆名,打算也寫小說來著。
可惜開頭都還沒寫好,就外出取材直到現在。
“難怪你會覺得這是現編的。”旁筱白大略看完全篇後,將報紙攤在小飯桌上,“畢竟單單看這文章署名,就讓人覺得不是什麼正經新聞。”
“‘套頭男’,聽上去根本就是寫手筆名。”
“對嘛!套……套頭男?”
李凡把桌上的報紙轉向自己,果然在文章的末尾看到了作者署名:套頭男。
他早上粗略掃完新聞後,根本沒興趣去關注作者是誰,現在被旁筱白這麼一念起,似乎直接觸到某段印象。
將這幾天的回憶過了遍,李凡瞬間捕捉到一個身影:“不會這麼巧吧?”
旁筱白見李凡面露驚疑,出聲問道:“你認識他?”
“連半面之緣都算不上,也不一定是他,大機率只是巧合而已。畢竟下雨天了能怎麼辦呢?”
於是李凡將那天見到的跟旁筱白很是形象的比劃了一番,逗的她彎腰捂著肚子笑起來。
“不至於吧。”
“笨蛋,我是突然肚子痛。”
“來大姨媽啦?可是家裡之前剩下的姨媽巾早就過期了。我現在出去買。”
“不是不是,不是那種痛。”
李凡彷彿能切身體會那種痛般,因為他的手臂正被旁筱白很用力地掐著。
“怎麼啦白白,我們馬上去醫院好嗎?”
“沒事的,待會就好了。”旁筱白抬起頭來安慰他。
於是李凡看到了讓他畢生難忘的一幕。
有光芒,銀白而又冷厲,鐫刻古老螺旋印記,正在她雙眼瞳孔裡強烈地翻湧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