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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沈西風突然

鐘意小心拉開車門,無聲地竄了上去。

沈西風靠在椅背上,呼吸綿長深遠,睡得正香。

成哥應該是知道接下來要往哪兒走,等鐘意一上車,就起步往前開了。

鐘意看了下手機,快到5點了,正常人哪會在這個時間段睡覺,也只有作息極不規律的沈西風能隨時隨地睡著。

上週在家補習時,他常常會在某個意想不到的時段要求睡覺。

比如午飯前或是晚飯後,時間不長,半個小時足以,醒後立刻滿血復活,能熬到夜裡2、3點。

長期奔波在外的工作已經影響到了沈西風的睡眠。

鐘意留意到他在吃褪黑素,於是在他睡覺時,定會保持絕對的安靜。

週末的傍晚,北京的交通還算通暢,保姆車穿街過巷。

突然碾過一個減速帶,車身震了一下,沈西風的身子一歪,頭便滑到了鐘意肩膀上。

毛乎乎的大腦袋,還挺沉,位置擺得不好,隨著車身一搖一擺地晃動。

鐘意無奈,放平肩膀,又伸手把大腦袋往裡推了推,這才讓沈西風重新睡踏實了。

有頭發絲蹭到鐘意臉上,他微微側過臉,能聞到和自己同款的洗髮水味道。

這場景,讓他無端端想到兩隻依偎在一起的貓,接下來就該互相舔毛了。

他被自己地想法逗笑了,便忽略了為何同時離家一週的兩人會用到相同的洗髮水。

沈西風在車身一震時就醒了,迷迷糊糊地靠上鐘意,又感覺他給自己調整了下位置,朦朧的睡意頓時消散光了。

鐘意比自己稍矮一些,靠著他其實挺費勁,不過這位瘦瘦的小盆友肩膀倒是蠻平坦,整體舒適度還不錯。

他是真小――沈西風看過他的社保卡,還不到17,老是擺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樣。鐘意面上冷冷淡淡的,其實一顆草莓一塊巧克力就能讓他高興起來,好養活得很。

年紀雖小,但智商真高得嚇人,再複雜的題,三言兩語就能切中要害。

沈西風見他刷過一次高考真題,從頭到尾,就跟砍大白菜似的,厲害得不得了。

學渣對於學霸有種與生俱來的仰望,看著他們都自帶光環,更何況這位學霸還是顏霸。

在沈西風眼裡,鐘意就是個一身橙裝的滿級玩家,穿著新手服的自己不可抑制地想要靠近他,夢想著有朝一日能擁有跟他比肩的能力,同站在山嶽之巔,俯瞰眾生。

滿級玩家的頸窩暖暖的,還有股清爽的洗衣液味道。

沈西風靠得心滿意足,直到脖子實在酸得難受了,才陡然一個深呼吸,抬起了頭,“嗯?你回來了?”

再迷茫地往窗外看,“我們,在路上了?”

“還有十幾公裡就到了。”成哥在前排回了一句。

鐘意動了動肩膀,問:“去哪兒?”

“好地方。待會兒有個推不掉的朋友也要來,不介意吧?”

鐘意挑了挑眉,無所謂地搖搖頭。

天擦黑的時候,保姆車開到了胡同口,成哥回過頭,“再往裡就進不去了,你們下車,我找地方停車去。”

沈西風摸出口罩,遞了一個鐘意,鐘意不接,“這兒又沒粉絲,我幹嘛也要戴?”

沈西風扳過鐘意的肩,把口罩給他掛耳朵上,“戴上吧,別為首都人民吸霾了。”

下了車,外面仍下著不大不小的雨夾雪。

車裡傘不夠多,兩人只能共撐一把。

巷子裡很靜,除了淅瀝的雨聲,只有昏黃的路燈伴著他倆。

鐘意只在北京轉過幾次機,正經的城市還沒逛過,這會兒走在衚衕巷子裡,很是新奇。

鐘意前前後後地瞧個不停,一雙眸子水洗過似的清亮,看得沈西風心口發軟,拉著他手臂躲過地上的水窪。

“你好歹看著點路,這破衚衕都千篇一律,到了地方你再慢慢看。”

左彎右拐,走了十來分鐘,“地方”總算到了。

是個有年份的宅子,朱漆的大門,烏木的匾,鐵畫銀鉤似的三個燙金字:福家菜。

沈西風上前敲了敲門,附耳輕聲道:“內務府的後人開的,京圈兒大佬都得排號,一天就接待三桌。”

沒等鐘意回話,大門開了。

來人是個齊劉海瓜子臉的女生,看到他倆時神情一滯,說話都有些發抖了:“你,你怎麼來了,明初沒說啊……”

“臨時起的意,正好你們這兒還有空桌。”沈西風用肩膀撞了下鐘意,兩人抬腳步入院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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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喜得小碎步直跳,領著二人往西廂房走。

正經的前清老宅子。

雕著龍頭的水缸擺在前院正中央,石板路高低不平,覆著青苔很有些打滑,回廊簷下垂著“福”字燈籠,隨風晃動,觸目皆是百年前的景象。

一低頭,腳邊卻有緊急逃生的指引燈,再細看,那燈籠裡亮著的也是led恆定的光源。

古與今,舊與新,相得益彰。

進了房間,兩人被兜頭而來的暖氣燻得立刻脫起了外套。

沈西風摘了口罩,接過鐘意脫下的羽絨外套,轉手遞給那女生時,看到她正紅著臉直勾勾地盯著自己。

沈西風伸手打了個響指:“上茶啊小妹妹,傻愣著幹嘛!”

等那女生出去後,沈西風才往東牆下的太師椅上一坐,衝著鐘意抬了抬下巴:“怎麼樣,這地方不錯吧!原先是某個貝勒爺福晉的私宅,屋裡屋外的都是老物件兒。”

鐘意被窗下掛著的鳥籠吸引住了。

那裡面是只通體烏黑的八哥,見有人靠近,便尖著嗓子叫:“有客到!有客到!”

一邊叫,一邊側著頭用黃豆大的眼珠子上上下下地打量人。

沈西風抓了把瓜子遞給鐘意:“諾,用這個喂。”

鐘意從他手裡拈了一顆,湊到竹籠前,那八哥跳過來用尖嘴接了,咔嚓兩下咬開瓜殼吃了瓤。

鐘意瞧著有趣,轉過頭還想要瓜子喂鳥,就看見沈西風咔嚓咔嚓嗑得正歡,他眼睛一瞪,“你這人,怎麼跟鳥搶食?”

沈西風吐掉瓜子皮,挑起了眉,“這本來就是給人吃的,賞它一口算不錯了!你要不要,炒得挺香的。”

沒等鐘意的“不要”說出口,一顆瓜子已經塞到了他嘴裡。他怔了怔,只好試著用牙齒去剝殼。

“好吃吧!”沈西風笑得有些不自然,剛才那一下,他碰到了鐘意的唇,涼涼的,卻像棉花糖一樣柔軟。

他垂下手,用食指搓著拇指,想把那股子燥熱給搓掉。

鐘意瞥了他一眼,抽了張紙巾吐掉瓜子殼,斥道:“快去洗手。”

沈西風把瓜子倒回小碟裡,扯著鐘意一起往外走:“同去同去,你多久沒上廁所了?”

等兩人再回到屋裡時,成哥也到了,正背對著大門跟人說話。

聽見動靜,他身後探出個腦袋,朝著沈西風咧開個笑:“你小子譜兒夠大啊!臨時一個電話就要吃‘福家’,這北京城裡,也就你小初爺能辦得到了!”

沈西風笑罵了聲滾,拉開椅子先讓鐘意坐下,自己再坐到他身邊,指著對面的京味兒痞爺介紹道:“這是景明初,嘴巴比人賤。”

又拍了拍鐘意的肩,“我同學,過來提前參觀大學的。”

“哪個學校啊?”

景明初看著跟他倆差不多大,長得還算精神,不過那一笑一顰瞧著就是大富之家走出來的。

“人正經b大的保送生,跟你混日子的可不一樣。”

跟景明初在一起,沈西風的口音也帶了點京味兒,邊說邊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扭頭看向鐘意:“我品不出好壞,不過很香,來點?”

鐘意聽了這話,伸手去拿茶碗,聽見景明初又在問:“校友啊!不過保送的院系都不咋地,你是哪個系?”

鐘意停下手,端端正正地看了看景明初,才旋開一個笑:“還沒定,讓我參觀完學校自己選。”

德性!

人五人六的小初爺咬碎了後槽牙,轉向憋著笑的沈西風,“嘿你說你們學校的都這麼橫嗎?初次見面都不知道夾好尾巴做個人?”

難得看到景明初吃癟,沈西風心情大好,一把攬過鐘意的肩,“這是我們學校的寶,又高又帥又學霸,分分鐘教你做人。”

正笑笑鬧鬧地說著話,有人輕輕叩了叩門,面朝門口的景明初率先站了起來,笑著點點頭:“三姨好。”

沈西風也帶著身邊兩位站起來,向來人打招呼:“梅姨好,我又來了。”

門口站著位五官溫婉的女子,後面跟著剛才開門的小女生,手裡的托盤裡有四五碟冷盤。

被稱作梅姨的女子含笑掃了一圈屋裡眾人,目光落在沈西風身上,“大半年沒來了,今兒怎麼突然有雅興?明初給我打電話的時候都晚了,我可是為你退了一桌客人吶。”

“謝謝梅姨!”沈西風笑得春暖花開,“我這次來北京時間比較寬裕,就想著要跟您請個安,順便帶同學過來見見世面。”

梅姨被沈西風哄得眉開眼笑,轉眼瞧了瞧鐘意,點頭道:“行啊,正好今兒買了幾隻澳龍,你們算是有口福。”

那女生上完了菜,指著其中一道玫瑰小棗對沈西風說:“這是我二叔親手做的,你嚐嚐。”

對面的景明初不樂意了,“嘿!福綿你個小丫頭片子!好東西不先孝敬你表哥,怎麼給外人吃?”

福綿小丫頭橫了景明初一眼,“你平時吃得還少了?人家沈鈺多難得才能來一次啊,跟他搶你好意思嗎?”

沈西風露齒一笑,“謝啦妹子!”

等梅姨跟福綿退出房間後,沈西風立馬端起那碟棗,獻寶似的遞到鐘意面前:“她二叔是福家菜的掌門人,我都沒吃過他做的東西,很難得!”

鐘意瞧著碟子裡的玫瑰花瓣跟蜜棗,沒動。

沈西風詫異:“你不挺愛吃甜食的嗎?這個真不錯。”

鐘意抬了抬眼皮,“棗有股怪味,我不愛吃。”

“……”

就他這樣的還好意思說自己不挑嘴?

沈西風突然明白為什麼鐘意能在一週內瘦下來了,感情這位爺不挑嘴的意思是有喜歡的就吃,沒喜歡的就不吃吧!

是,還真不挑,只是不吃。

景明初見鐘意不吃,馬上長手一伸:“馬屁拍腿上了吧,快給爺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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