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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亂由內生

謝連城到底是小孩,經不住事,出了事頭一樣就是想回家,原本想回家跟謝太太說的,才來到謝太太門前,便聽有人喊“老爺要打死五爺!太太趕緊去看看!”

屋子裡的謝太太、謝大奶奶等人慌慌張張地衝出來向前院謝蘊書房去。

謝連城只看見謝三奶奶、謝瓔珞等一群人的身影一閃而過,立時反應過來這是謝家人也知道了,趕緊小跑著跟上。

到了前院,便聽到一陣狼哭鬼嚎,此時謝蘊書房的簾子早被扯下來,遠遠看見一屋子的人跪下,還有一個趴在條凳上的人後背上滿是血,只聽屋子裡悶響一聲,隨後就聽謝蘊喊:“換根棍子來!”

“老爺,不能再打,再打就當真將他打死了!”謝太太跪求。

謝大奶奶也忙求道:“老爺千萬手下留情!一根棍子已經打折了,弘宗的身子骨還不知傷成什麼樣了。”

“留情?咱們一家上下都要被這孽障坑死了!”謝蘊進考場前才剛剛知道題目,不想一早謝弘宗就拿了題目出去顯擺,這叫他有嘴也說不清楚,只能回來拷打謝弘宗。

謝弘宗早被打得只剩下半口氣了,謝太太淚流滿面道:“要打死他,也要有個罪名,老爺好歹說一說到底是什麼罪名!”

謝蘊冷笑道:“我不說,這事就算過去了,若我說了,誰也得不了好。等我將他打個半死,再帶著他去平清王府上求平清王跟凌郡王求求情!”

謝太太錯愕道:“這樣嚴重?莫不是這混賬哪裡得罪了凌郡王?”

謝三奶奶見謝太太護著謝弘宗,微微撇嘴,又見謝連城擠過來,便瞪了他一眼。

謝連城縮了頭,想起方才溫延棋的話,忙道:“老爺,有書生商議著去貢院外鬧事。”

謝蘊才接過一條門栓,正狠狠用力地在謝弘宗臀上抽打,聽了這話,臉上漲紅地問謝連城:“你從哪裡聽來的?”

謝連城不敢說是從商琴那邊,隨口撒謊:“我在大街上走,聽他們說……”

“父親,趕緊叫人趕去,此事萬萬不能鬧大!”謝弘嗣開口,不等再問,便領人出去。

“這事,怎麼跟貢院、書生有關係?”謝二爺開口問。

謝連城脫口道:“聽說陛下才擬出題目封存,五叔就在外顯擺抖出題目來。”

謝太太頭腦一懵,考場舞弊四個字跳入心中,手腳都軟了,哭道:“他素來老實,怎會知道題目,難不成是巧合?”

“巧合?”謝蘊見謝連城說破了,又信以為真地以為滿京城人都知道了,此時不再是打了謝弘宗到凌郡王面前說句謝弘宗糊塗就能了了的事,於是不再遮掩,冷笑不停,“你叫我去皇上面前說巧合?他是我兒子,我又是主考,巧合二字就能堵了悠悠眾口?”

謝太太握著帕子掩面哭,伸手向謝弘宗身上拍去,罵道:“你這混賬倒是開口說,你從哪裡得來的題目。”

謝弘宗自從結識雪豔后,便將學問丟在一旁,對春闈一事也不甚關心,壓根不知今年的題目是什麼,雖被謝蘊拷打、被謝太太追問,滿心委屈卻依舊不知他們問的是什麼。

“父親,老五這事給咱們家招禍,父親累了,兒子替你來打。”謝二爺接過謝蘊手上的門栓,用力地向謝弘宗腰上打去,“你倒是說,你到底從哪裡知道的?”

謝弘宗痛的昏過去又醒過來,哭不出聲,哀哀地看向謝太太。

謝太太衝謝蘊求情道:“老爺,興許弘宗當真是被人冤枉……”

謝蘊深吸一口氣,冷笑道:“往日裡商韜提過這狗東西愛與戲子胡鬧,好男風。我只當他是在玩笑,並不過問,萬萬沒想到這混賬東西竟然是巴不得我早死的!”

謝太太哭道:“旁的我還信,這個我萬萬不信,定是商韜他……”

“哼,你不信?我素日在外忙著養家餬口,只叫你教養幾個兒女罷了,這都你做不好?”謝蘊此時正在氣頭上,哪裡容得人狡辯。

“老爺,興許是往日裡跟五爺玩笑的戲子有問題?”商略早被人請來了,此時站在人堆後頭看。

謝蘊問謝弘宗:“你素日裡跟哪個戲子一起做那人不人鬼不鬼的事?”

謝弘宗耷拉著頭不言語。

“給我打!”謝蘊猙獰著臉道。

謝二爺得了話,不去打謝弘宗腿,又一棍子打在謝弘宗腰上,因扭了手,又將門栓遞給謝三爺,謝三爺、謝四爺一人打了兩棍子,謝弘宗悶哼一聲,終於昏厥過去。

“老五!老五!”謝太太看謝弘宗暈了,憤恨地瞪了眼謝二爺,身子晃了晃,也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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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接下來怎麼辦?”謝二爺心裡冷笑,暗道謝家還不知道有沒有明天,謝太太還以為有機會報復他不成?

“帶著你五弟,去平清王府。”謝蘊一下子老了許多,他行事謹慎縝密,卻不想會遇到這般禍事。

商略見謝蘊先出去了,忙先叫人用軟轎抬著謝弘宗跟上,又對謝大奶奶交代道:“奶奶們好生照料太太,關了門戶,老爺沒回來前,誰家捎來信也不能回,誰也不許亂派人出去捎信。家裡的大小門也要關上,誰敢胡說直接打死。”

謝大奶奶素來跟謝弘宗要好,謝弘宗的未婚妻又是她的表妹,可這會子一家都被謝弘宗連累了,哪裡還會去關心謝弘宗的死活,也不提給謝弘宗請大夫上藥的話,對商略道:“你趕緊跟過去,有了什麼訊息,趕緊捎回來。”

商略忙答應了一聲,才跟著謝蘊的轎子出了謝家,便又聽人來回說:“謝大爺去了貢院外,他還沒說話,就有人打著咱們謝家的幌子打人,還裝著謝家人說什麼蘇州出了亂子、梁溪決了堤的事都沒人敢提,如今這小小亂子算得了什麼。”

謝蘊險些吐出一口熱血,顫抖著手,隔著窗子對商略道:“你莫跟著我,這事必定是安南伯那老混賬幹的!告訴他,最好就此收手,不然,有我的苦果就有他的苦酒!”

商略忙答應了是,此時也顧不得去想安南伯是不是始作俑者,便向安南伯家去。

謝蘊領著謝弘宗,先去了平清王門前,叫人傳話進去,半日,只有平清王妃叫人傳話說平清王去凌王府了。

謝蘊趕緊又領著謝弘宗向凌王府去,路上聽人說謝弘宗只怕不好了,也顧不得去過問,到了凌王府上,卻見凌王府門廳裡出來一個姓傅的年輕清客。

傅振鵬見謝蘊急匆匆來,便道:“久仰謝尚書大名,果然聞名不如見面。”

謝蘊著急道:“請問傅先生,王爺可在?謝某有一事要說與凌王爺。”

“不巧的很,王爺進宮了。”

謝蘊堆笑道:“傅先生,不知王爺進宮所為何事?平清王爺可在?”

“實不相瞞,為的是謝尚書的事。謝尚書趕緊回家等著吧,兩位王爺為難著呢,思量了一夜,才下定決心將此事上達天聽。”傅振鵬一心想看謝蘊驚慌失措模樣,不想謝蘊老奸巨猾,臉色雖有些蒼白,卻還鎮定的很。

“多謝傅先生,不知傅先生還聽到什麼話沒有?”謝蘊堆笑,將袖子裡準備好的禮單送上。

傅振鵬不肯接,忽地見有人進來,那人卻是傅驚鴻,便對傅驚鴻道:“驚鴻,你來見見謝尚書。”

謝蘊扭頭,看見的卻是個長身而立、一身靛藍衣裳的男子。

傅驚鴻指著門外道:“外頭一頂轎子裡有人哼哼唧唧,只怕不好了。”

“那是犬子。”謝蘊慚愧地道。

“出什麼事了?”傅驚鴻蹙眉。

傅振鵬道:“你離京後,謝尚書被欽點為今科主考,他家五爺糊塗,那邊沒考試,他就將試題玩笑一樣洩露出去。”

“原來如此,這算不得什麼事,值當急成這樣。”傅驚鴻輕笑道,方才問話不過是做個樣子,他緊趕著回京,半路上遇見了溫延棋的小廝,早從那邊知道了。

“這算不得什麼事?”傅振鵬呆住,謝弘宗能知道題目,必定是謝蘊洩露的,謝蘊要擔了大罪名。

謝蘊忙躬身作揖:“可是驚鴻先生有什麼高見?”

“高見是有,只是輕易不能告訴謝尚書,須得告訴王爺一聲才行。我才回京,許多事要等著交託,不能一一告訴謝尚書了。”傅驚鴻微微一抱拳,轉身就去了。

“他是……”謝蘊因傅驚鴻這一舉動,一頭霧水地看向傅振鵬。

傅振鵬笑道:“這是我兄弟傅驚鴻,他雖算不得絕頂聰明,卻十分了得。在金陵時就有個怪才的名稱,專替人解決疑難之事,原本我們在金陵耿家當差。四年前凌郡王還不曾封王,隨著平清王爺去金陵辦差,遇到些許難事,耿家老爺就向凌郡王舉薦了他。謝尚書莫看他肚子裡文墨不多,他可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謝蘊點了點頭,只當傅振鵬、傅驚鴻二人聯手騙他,隨即又覺凌郡王不是收留一群雞鳴狗盜之人的人,忙對傅振鵬道:“我且回家去寫請罪摺子,還請兩位傅先生多多勸說勸說凌王爺。”

“是、是。”

謝蘊抹了下臉,抹到一層冷汗,不由地打了個哆嗦,趕緊趕回家去。才回了家,去看謝弘宗,就見謝弘宗氣息奄奄,竟像是快要嚥氣的人,趕緊叫人將謝弘宗送回房中,又催著人去請太醫,又叫人將上好的金瘡藥拿來。

謝太太扶著謝大奶奶過來哭哭啼啼地來看,也不敢問謝蘊外頭的事,忽地看見謝弘宗睜開眼,忙圍上去。

“……雪豔……雪豔……”謝弘宗迷迷糊糊地喊。

謝蘊冷笑道:“這混賬,竟然在這會子惦記女人!”

“父親,不是女人,是個戲子,父親大壽的時候那戲子過來唱了《一捧雪》,商韜看見,說了老五兩句,老五反而跟母親告狀,母親還……”謝二爺口舌伶俐地告狀,見謝太太瞪他,微微撇嘴。

“這作死的畜生!”謝蘊冷笑,“眼看就是太后大壽,竟然弄出這種事來!”

“老爺,你莫聽老二胡說。”謝太太忙道。

謝蘊冷笑道:“我說怎地家裡的老人們跟我們謝家越來越客套,原來竟是你這種不辨是非的婦人從中作梗!”

謝太太羞愧不已,恨不得將謝二爺弄死。

“老爺,太醫來了。”謝大奶奶低聲提醒。

謝蘊恰又聽謝弘宗喊雪豔,將雪豔這名字與《一捧雪》連在一處,雖不曾見過雪豔,卻也料定定是雪豔搗鬼,冷笑道:“將太太送走,沒我的話,誰都不許來看。請太醫給他看一看,告訴太醫,不必太過盡心,他若死了才好,若不死……”

“老爺,老五吐血了。”謝大奶奶忙用帕子掩住口鼻,看謝弘宗面如金紙,心知謝弘宗壽命快盡了。

“快,快請太醫。”謝蘊原只當謝弘宗的傷外頭看著厲害,實際上不礙,於是賭氣咒罵,此時顧不得再生氣,趕緊叫太醫來看。

太醫伸手給謝弘宗把脈,又看了他身上傷口,搖頭嘆道:“五爺腎臟破了,老臣無能,救不得他。”

謝蘊茫然,怔怔道:“老夫只打了他臀股,怎會傷了內臟?”

“定是老二打的那兩下,我知道他黑心的很!我的兒!”謝太太趴在謝弘宗身上嚎啕大哭。

謝二爺忙跪下:“母親萬萬不能說這話,我才打了他幾下?看父親太用力,我才接過來輕輕地打,不過是雷聲大雨點小,若說打,就連母親也動手打了……”

“五爺要說什麼?”太醫看謝弘宗張嘴,忙示意謝太太噤聲。

謝弘宗趴在床上用力將頭抬起來,忽地歪著嘴角笑了一下,睜著眼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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