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唯也是慌了，他從未見過黎炎這幅樣子，所以簡直沒法想象他是在承受著多大的痛苦。
一時等不了一時，何唯匆忙間就想去找師尊。
可就在那恍惚間，他的手被黎炎死死握住，何唯一怔，趕緊安撫他：“黎炎，我不會走，你放心，不會有事的！”
正這般說著，卻見他身前的紅髮男子猛然抬頭，那雙赤色眸子像是有漩渦在急轉，色澤越濃，竟傾向於黑色，下一刻，一個低沉沙啞的聲音響起：“你說，我是誰？”
那一瞬間，何唯以為他看到了凌雲翼，但……怎麼可能！
“黎……你……”僅僅兩個字，可是何唯卻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來。
整個人都僵住了，但他的腦袋卻在急速運轉，下一刻，何唯拿定了主意，他一眨眼回到了凌雲翼身邊，
如同他所想的。
凌雲翼這裡也出問題了。
他們在同一座城市，同一個寢殿，但是，卻根本不在同一個維度。
何唯匆忙從床上掉下來，扶住了凌雲翼：“凌……”眼看著黑髮男子的眸色變紅，何唯心中猛地一跳，愣是沒敢將名字給喊出來，“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告訴我！”
凌雲翼抬頭，容貌依然英俊，薄唇抿成了一條線，唯獨那雙眸子，不再是深邃的黝黑，染上了赤紅，變得張揚肆意。
這到底是誰？何唯的心裡直打鼓。
他小心翼翼的扶住了凌雲翼，同樣召喚了結靈仙衣並且使用了治愈術，得到的結果是一樣的。
無效，全都無效。
他們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而他無能為力！
之前被壓下去的念頭又升上來了，他要去找師尊。
只是仍舊沒走成，凌雲翼用力握住了他的手，他在承受著常人難以想象的痛苦，可此時此刻，所有疼痛都比不過不斷湧入腦海的記憶。
紛雜，錯亂，像是無序的片段，但那些畫面中所呈現的景象卻如同鋒利的刀片一般，刺入心臟，而後將血肉攪成一灘爛泥。
連呼吸的力氣都忘了，凌雲翼強撐著抬頭，眸子裡恢復了暗沉，唯獨瞳孔外圍還有些紅色光暈。
“是他。”這聲音似是從嗓子眼發出來的，艱澀，困難，但卻不不容人忽視。
何唯看著他這個樣子，心疼的不行，他趕緊扶住了他，回道：“凌雲翼，別說話了，你先等等，我馬上就會回來，很快。”
可是凌雲翼不給他機會：“是他殺了我父母，滅了我滿門，所有一切都是他幕後操縱的！”
一句話讓何唯的心跳都停止了，他無論如何都沒想到，凌雲翼……凌雲翼知道了。
他竟然知道了幕後的真兇，可是，怎麼可能會知道？
何唯腦中一片混亂，他面上強撐著，掩飾性地開口：“你……你在說什麼？”
凌雲翼雖然渾身痛的幾欲崩潰，但強大的意志力卻也被激發出來，他咬著牙，壓著疼苦，死死的盯著何唯。
“他是你的師尊，你是他唯一的親傳弟子！”
何唯很想保持冷靜，但這太突然了，即便是他有了心理準備，可現在也完全慌了手腳，根本，什麼都說不出來。
凌雲翼看著他，忽然輕笑了一聲：“你都知道，你全都知道！”
話音剛落，他猛地起身，修長的手指落在了他的脖頸上，而後猛然用力。
強烈的窒息感襲來，何唯腦中瞬時間一片空白，可他不能反抗。
凌雲翼看著他，眸中的色澤暗沉的，但在那極深之處卻又有一簇火苗，但是瀕臨瘋狂的前兆，是徹底爆發的□□，但同時也是最後的一絲自我壓制。
“告訴我，你為什麼在我身邊？”
何唯張了張嘴，可是因為喉嚨被鎖住，他根本發不出聲音，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躲閃了，這種時刻，絕對不能有哪怕一絲的閃避。
他看著他，哪怕眼中暈染了水汽，他仍舊努力的看著他。
凌雲翼稍稍松了力道，他給了他說話的機會。
喉嚨被鬆開，一陣酸癢傳來，何唯不受控制得咳嗽了幾聲，而後他就毫不猶豫地上前，用力抱住了凌雲翼：“對不起！”
這三個字，沒能讓凌雲翼放鬆，只是讓他的身體更加緊繃，他轉頭，越發冷靜了：“你這是承認了？”
何唯一愣，但緊接著他就快速搖頭：“聽我說！凌雲翼！我並不知道……不，我知道……”他有些緊張，還有些害怕，所以說話都開始語無倫次了。
不……冷靜下來！一定要冷靜下來，何唯不斷地這樣告訴著自己。
他必須解釋清楚，無論凌雲翼信不信，他一定要說明白。
深深吸了一口氣，何唯抬頭，嗓子還有些沙啞，嘴唇微顫，但聲音卻異常堅定：“我之前並不知道師尊的計劃，我拜他為師之時，蓮禪宗變已被毀滅，我不可能知道的！”開了口，後面的話就順當多了，“我知道了之後，我已經是他的親傳弟子，同時，我也在你身邊了，凌雲翼，我並不是想要瞞著你，但我不知道該怎麼和你說，我怕我解釋不明白，我怕你不信我，我也怕……”
說到這裡，何唯卻是有些說不下去了，他頓了頓，而後又低聲道：“但有一點，我可以保證，我從來沒想過要傷害你，從來沒有背叛你，只要你想……”
何唯定定地看著凌雲翼，在這個時刻，他終於把心底的話說了出來：“……只要你想，我願意永遠在你身邊！”
他說完這些，周圍就是一陣詭異的沉默。
凌雲翼抬頭看他，他身體因為那巨疼而微顫，但眸子卻一派沉靜：“你和黎炎定了婚契，你與他互換了血液，甚至你們還……”
凌雲翼笑了笑，只是那笑容蒼白，單薄的像是即將融化的冰層，似乎輕輕一戳，就會徹底消散。
何唯怔住了，他不知道，為什麼凌雲翼會連這個都知道。
凌雲翼靠近了他，白皙的手指抬起，撫摸在他的後頸上，聲音冷涼，像是從無邊地獄中升起的氣息，黑暗，刺骨，戳在了心尖，讓人無法呼吸。
“我知道很多，你為了救他，捨身擋在他身前，為了讓他恢復力量，不惜勇闖極寒之地，為了幫他壓制邪靈，你散盡了所有修為……為了他，你可以不顧生死，一次又一次……”
凌雲翼低語著，忽而湊近了他，氣息掃在他脖頸，他定定的看著那白皙的肌膚，心頭一陣強烈的*上湧，他忽而揚了揚唇，一抹邪氣十足的笑容砰然綻放，“他很喜歡你的血，很美味？我嘗一嘗，可好？”
何唯的心頭一跳，本能的縮了縮，可身體一動，凌雲翼就死死扣住了他的腰，他伸出舌尖，在他的頸上舔了舔，而後用力咬了下去。
尖銳的刺痛襲來，緊接著是那不容人忽視的吸允感，何唯的身體在顫抖，可是卻說不出任何一句話。
因為與此同時，在另一端，黎炎也清醒過來了。
紅發男子張揚豔麗，赤色的眸子像是染了鮮血般濃郁，而那抹淚痣更是讓他的越顯妖冶，而此刻，他壓制住了由靈魂深處傳來的撕裂之痛，卻有些抵擋不住源自內心深處的刺痛。
他抱住了何唯，雙眸盯著他，薄唇微啟，低聲道：“原來，你喜歡他！”
此時此刻，何唯的腦袋全亂了。
黎炎不羈慣了，這一生都沒對誰低過頭，也從未讓自己吃過虧，但這時候，他感覺到了何為鑽心之痛，何為背叛之苦，之前的心中有多歡喜，現在就有多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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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潮水般瘋湧而來的情緒幾乎讓他徹底失去理智。
他有多喜歡他，現在，就有多麼想殺死他！
一生一世的伴侶？真是可笑至極。
黎炎的視線慢慢聚焦，看著何唯，那一瞬間，他心頭湧起來的念頭極端恐怖。
吸乾他的血，將他做成人偶，這樣，他就永遠屬於他了。
沒有思想，沒有意識，只聽從於他，真正的乖順，真正的依賴，不會有欺騙，更沒有背叛！
多好……那還等什麼呢？
黎炎揚了揚唇，赤色瞳孔深處是一片黑暗，那股偏執與凌雲翼的如出一轍。
他咬開了何唯的頸部，甜膩的鮮血湧出，沒能讓他理智一些，反倒是越發瘋狂了。
何唯一動不動，從心底湧上來的絕望，徹底將他吞噬了，他完全不知能作何反應。
直到，緊緊抱著他的人鬆開了，進而昏迷倒地。
徹骨的寒風捲來，穿過了領口，似是要混著血液進入血管，進而環繞全身。
何唯一個激靈，猛地清醒過來。
他慌忙檢視了一下情況，而後毫不猶豫地回到了宋端儀身邊。
幾乎是剛剛醒過來，何唯就慌亂的握緊了宋端儀的手：“師尊，師尊你一定可以救他們！”
宋端儀正在他身邊，順勢環住了他，沉聲問道：“怎麼了？別急，慢慢說。”
何唯自己都沒察覺，但他的臉上早就滿是淚水，嗓音沙啞，但條理還算清楚，他快速將發生的一切都說了出來。
宋端儀聽完，整個人都定住了，而後那雙淺色的眸子裡爆發出了極強的光芒。
下一秒，他緊緊握住了何唯的肩膀：“你說的都是真的？”
何唯輕輕皺了皺眉，心中隱隱有些不太好的預感，但這種時候，他顧不了太多了，只點了點頭。
宋端儀極輕的揚了下嘴角，而後對何唯說：“去找竺淵！”
何唯猛地抬頭看他。
“讓竺淵也去忘仙城。”
“這樣，就能讓凌雲翼和黎炎擺脫痛苦？”
“當然，”宋端儀恢復了鎮定，雙眸裡滿是柔和之色，“我可曾騙過你？”
何唯和他對視，靜了半響，他才緩緩開口：“既然如此，師尊可否告訴我，為什麼要暗示竺淵滅了蓮禪宗？為什麼開啟黑煞之門，讓黎炎去毀了凌雲翼的肉身，又為什麼要安排林宣去接近凌雲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