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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7.九秒

“去把老武們找來!”這是燕子忱看完燕七練習後的第一反應,長隨纖離應著去了, 很快把老武們帶進了燕子忱的營帳。

“做好準備,”燕子忱挑著唇看著面前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老武們, “和蠻子之間的硬仗, 就在這幾天。”

“你得著訊息了?”武長刀問。

“訊息就是我們製造的。”燕子忱道。

“啥意思?”武長刀懵比臉。

“我們想要那達力的人頭, 得手後蠻子必定瘋狂反擊,咱們三軍提前佈置準備,爭取給蠻子包了餃子。”燕子忱笑得像已吃到了蠻子餡兒的餃子一樣。

“等等等等——”武玥她爹更懵比次方臉, “誰想要那達力的人頭?”

“我閨女。”燕子忱偏頭用下巴一指那邊地鋪上抱著本破破爛爛小書正看得入神的燕七。

“……我說你們爺兒倆鬧什麼失心瘋呢?!”武長刀插腰瞪眼,“廢話!誰不想要那達力狗頭?!老子更想要!他娘的想要就能要著嗎?!”

“我閨女想要,就能要著。”燕子忱任武長刀咆哮, “就這幾日,挑個順風天就動手,讓你手下那幫歪瓜裂棗們做好準備。”

武長刀顧不得計較自己的兵被燕子忱當面鄙視,喝道:“燕老二你他娘的先給老子說清楚!怎麼要那達力狗頭?!這他娘的究竟是怎麼回事?!”

燕子忱也不隱瞞,將燕七的計劃說了,然後收穫了老武們的數臉懵比。

“……真行?”武長刀木楞楞地猶疑著看向燕七。

“真行。”燕七抬起眼來衝他點頭。

“……你這丫頭給我過來!”武長刀喝道。

燕七放下書起身走到燕子忱身旁看著老武們:“七百步外放箭, 就算沒成功也不要緊, 扭頭就跑蠻子現追也追不上, 所以為什麼不試試呢?”

“你可不要小看蠻子,蠻子的馬可比咱們中原的馬要快得多,蠻子的騎兵騎術也是出神入化,七百步的距離看著遠,騎馬的話也不過片刻的事——你會騎馬嗎?”武長刀嚴肅地問。

“我不會騎,但可以讓人馱我啊。”燕七道。

“誰馱你?!兩人一騎負重本就大,中原的馬跟蠻子的馬還有差距,再加上騎手的騎術——老子剛才說的你沒聽懂?!”武長刀大掌一伸就想拎燕七過來揍。

“我馱她。”燕子忱一抬胳膊搭在燕七肩上,哥兒倆好似的,就勢擋開武長刀的熊掌,“我的馬你總該信得過,我的騎術我想也不用我再多說,你跪著拜天拜地也趕不上——所以,還有什麼疑問嗎?”

“滾你個【嗶嗶】的!”武長刀罵他,卻也沒再多說,“行,你們爺兒倆既然有這把握,那我們老武家就捨命陪你這鳥人玩兒一把大的!你說!怎麼佈置?”

接下來就是爸爸們的工作時間,燕七縮回去繼續看那本小破書,小破書是從她爹這營帳的哪個旮旯裡無意中搜出來的,是本戰爭演義的故事,連書皮都沒有,也不知叫什麼名字。

實則燕七也並不是總這樣清閒,擊殺那達力是零容錯的任務,即便是她也不敢託大,因此白天養精蓄銳,晚上則去外面練習,畢竟真正實施計劃的時間,就是在晚上,只有在晚上,箭在空中飛行的九秒時間才不會輕易被城牆上巡視的蠻子察覺。

這過程中難度最高的一點是要在黑夜的背景下將魚線串連起來,對此就連燕七也只能是完全靠手感和經驗,好的一點是蠻子城牆上的巡邏兵在巡邏時總要點著火把,因此燕七可以將目標看得很清楚。

燕七一練就是一整晚,蕭宸在旁邊一看也是一整晚。

四秒九出十箭,蕭宸哪怕有內功在身也做不到這樣的快,他試過,要麼出不了這麼多箭,要麼出箭快就失了準星。

她究竟是怎麼練到這樣的程度的?

“有的時候靠單純的練習是練不成的,”燕七回答他的問題,“人的潛能往往是被逼出來的,如果現實逼得你不得不做到這個程度,你很可能就真的能做到這個程度。這麼跟你說吧,我的箭技,一部分是練出來的,一部分就是被逼出來的。”

“什麼樣的情況才會受到逼迫?”蕭宸問。

“每個人和每個人都不一樣吧,打個眼前的比方,這些兵們,原都是平民百姓,誰專門拜過師學過功夫?可真要和你拼起命來,未必不堪一擊,一個不注意你說不定還會在他們身上失手,他們怎麼會有這樣的本事的?也許是為了保家衛國,也許是為了減免家中賦稅,還許是為了光宗耀祖,但若不是為出身、生活和現實所逼,誰願意上戰場?誰願意隨時可能丟掉性命?”燕七道。

“你呢?”蕭宸看著她,“是被什麼所逼?”

“怎麼說呢……世界和平,人民幸福吧。”燕七大義凜然貌。

“……”

接連幾日,天氣都很不錯,白天夜裡一片晴朗,夏季的風由東南而來,往西北而去,湊巧,蠻夷戰地的位置,就在三軍營盤的西北方。

天時有了,地利如何呢?

“蠻子陣地所建之處,叫做巴林,意為只有騎馬才能翻越的山嶺,”燕子忱在案上展開一張周邊地區的手繪地形圖給燕七講解,“巴林這片地方地勢複雜,多山多丘,說騎馬能翻越,那還是誇大其詞了,蠻子們利用山勢代替城廓,東、西、北三面皆無法騎馬接近,唯有面向我們這個方向的南面有一片略開闊平坦的夾道,蠻子的軍隊平時就是從這個方向騎馬出入,頻繁騷擾我朝邊境,一旦他們龜縮不出,我方也是很難正面攻克對方的這片營地。巴林這片地方的地勢,對我們這次的行動來說有利也有弊,弊端是我們得手後有很長一段路只能直線撤離,無法迂迴甩開追兵,好處則是動手時可以利用夾道兩邊的山勢隱藏身形,而不至於在接近時就被蠻子發現。”

“爹你對蠻子陣地外的這片路況可熟悉?”燕七問。

“這個還用得著你操心?”燕子忱笑,“你每晚練箭的時候你老子也每晚騎馬摸去蠻子陣地前面熟悉路況去,保證閉著眼都能把你毫毛無損地帶回來!”

“……就不能是‘毫髮’?……”燕七憂鬱,“那麼據老大你來看,我們哪一天動手最符合科學發展規律和生理週期呢?”

她爹不懂啥叫科學發展規律和生理週期,只管抱著懷垂眸看著她:“你準備好了麼?”

“報告將軍,屬下隨時可以出發。”燕七道。

隨時可以,獵殺那達力!

驍騎營的蔣參將,既不屬姚立達一派,也不跟燕武兩家過從親密,這個人比較中庸也比較圓滑,在能保全自己的前提下儘量不站隊也不輕易得罪人,然而這一次燕武兩家要死磕蠻夷軍,雖未違背姚立達的軍令,但多少也有跟姚立達對著幹之嫌,三軍若要一起行動,蔣參將等於是被迫站隊到燕武兩家這一邊了,他若不肯參與燕武的計劃呢,又怕得罪了這兩家,對此蔣參將委實感到蛋疼,一個人坐在營帳裡發愁。

這一次計劃的具體步驟,燕子忱沒有跟他多說,他只聽聞燕家軍裡出了個二百五自告奮勇要去擊殺那達力,燕子忱那混混頭子居然還同意了——見過瘋的,沒見過這麼瘋的,擊殺蠻夷陣地裡的那達力?痴人說夢嗎?偏燕二痞子還拉了武家那幫老粗們跟著一起瘋,他老蔣若是不肯幫這一回,這實在是說不過去,可若要讓他的兵都陪送在這幫瘋子的瘋狂舉動上,他又覺得心疼……

怎麼辦啊臥槽!蔣參將頭疼蛋也疼,悶在營帳裡愁了一上午,突然想起來,那位元小國舅爺不是據說跟燕子忱的女兒認識嗎?不如請他去做個說客,再透過燕子忱的女兒從中周旋一二?

反正先試試吧,不行就跟著瘋唄,那還能咋樣。

燕七正跟著她爹在營帳裡湊在桌前吃午飯呢,就見營帳簾子一掀,大步跨進來一個元昶:“燕小胖!”這位身體底子就是壯,受了那樣多的傷,在營帳裡睡了幾天就能起身四處亂闖了。

“啊,你來啦,身體……”燕七抓著饅頭還沒來得及咬呢。

“跟我來,我有話問你!”元昶風風火火地衝過來,一把拽起燕七就往外走。

“這是我爹……”燕七邊介紹著邊就被拽出了營帳。

桌案對面的她爹舉著筷子擺著正吃飯的pose定格在原地,只頭跟著閨女消失的方向慢慢轉向了帳篷口:“……”

剛才是不是闖進來個野小子?

剛才那野小子是不是拉我閨女小手了?

剛才那野小子是不是沒把老子我放眼裡?

綠耳呢?!把老子的剝皮蝕骨骷髏耙拿來!

元昶一徑將燕七拎到一塊避人的沙岩後,低下肩來把一張掛著幾道血痂的臉壓在燕七臉的上方:“燕小胖,我聽老蔣說有人要去暗襲那達力,是不是你?!”

“被你猜到了哈。”燕七道。

“廢話!蠻子的陣地前面全是平地,白天的話根本無法接近,要怎麼暗襲那達力?!所以只能晚上去,然而據說那個姓姚的總兵不許三軍擅入蠻夷陣地,如果不想抗令的話,就只有在陣地外襲擊,想要做到這一點,除了箭襲還能怎麼襲?!這人出自你爹帳下,就是三軍加在一起,又有哪個人的箭技能好得過你!所以這個要暗襲那達力的人不是你還能是誰!”元昶狠狠地瞪著她。

“唉呦你這麼誇我我臉都紅了。”燕七面癱著大白臉道。

“告訴我,你打算怎麼出手?”元昶直起身來一手撐著腰,腰上那刀捱得最重,前次因為亂動扯裂了傷口,被軍醫老扁下了回黑手,這回他可知道小心注意了,畢竟不能總這麼傷著,他無比急切地盼著自己的傷趕緊好起來,好能把眼前這個小破胖子牢牢地守護住。

燕七:“這樣這樣,那樣那樣,吧啦吧啦吧。”

元昶難掩眼中的震驚,就像每一個剛一聽到這種前所未見的手法的人一樣。他瞪大了眼睛盯著面前這個變態小破胖良久良久,突然一下子咧嘴笑了起來:“你覺得沒問題的話那就幹吧!這種事估計世上也就只有你能幹得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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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話,好像我幹的是什麼罪大惡極的事一樣……”燕七道。

“你以為不是嗎?!”元昶重新惡狠狠地瞪住她:一切會讓你有生死之危的事都他娘的是罪大惡極知道嗎?!

“好好好,你眼大你說了算。”燕七道。

“你有幾分把握?”元昶問她。

“說十分的話會不會顯得我太驕傲?”燕七道。

“少得瑟,”元昶嘴角動了動,不知道為什麼又開始忍不住想要笑了,“誰馱你去?”

“我爹。”燕七道。

“他行不行啊?!還是我帶你去好了!”元昶道。

“‘他’行不行你很快就能知道了。”一道聲音淡淡地從沙岩上方傳下來。

“喏,現在大家看到的上面這個人呢,就是我爹了……”燕七道。

……

擊殺那達力的行動,就在今晚。

三軍將士訓練有素,白天還懶洋洋地徜徉於營盤間,夜幕拉黑立時便能進入戰備狀態。

鎧甲穿戴完畢。

武器裝配完畢。

騎兵隊到位。

長兵隊到位。

刀盾隊到位。

弓箭手到位。

手.弩隊到位。

弩車隊到位。

精英作戰隊到位。

所有人員集結完畢,開拔!

藉著夜色,三軍將士向著即將展開最終生死大戰的地方行進,黑黢黢的大軍仿若暗潮洶湧,卻是除了弩車與馬蹄發出的輕微聲音之外,竟幾乎連一絲兒人聲都不聞。

就在大軍整隊行進的時候,燕子忱父女倆兩人一騎如同一縷夜風般正飛馳在通往蠻夷陣地的曠野上。

燕七在這一刻終於見識到了威震塞北的名將燕子忱的本事,論騎術之高,燕四少爺已是燕七所見過的佼佼者了,然而此刻跟燕子忱一比,卻還仍似庭院玉枝之於大漠勁樹,倒不是因為技術上的差距,而是一種感覺,一種氣魄,一種超脫了技術層面的東西。如果說坐在燕四少爺所駕馭的馬上能感受出身下是匹好馬的話,那麼乘坐在燕子忱所駕馭的馬上的感覺,則根本就像是在乘著風乘著雲,乘著一條縱橫天下的游龍!

既快又穩,如履平地,既野又靈,暢快淋漓。

燕七甚至在馬上枕著她爹的背眯了一覺。

直到感覺到馬速漸漸慢下來,睜眼向前一望,夜色下嶙峋的沙岩石山仿若獸骨鬼肌。

“快到了?”燕七問。

“嗯。”燕子忱讓馬換成尋常速度的步行,“先不急著近前,要等大軍就位,估摸著還得再有一個時辰的功夫,寅初動手最好不過,那個時辰的人腦子基本就是木的,注意力下降,精神渙散,警惕性薄弱,最易得手。”

老爹的話絕對在理,燕七也是一點不急。

“能不能撐得住?”燕子忱偏過頭來問。

這當然不是在問她能不能撐到那個時候不睡覺,而是在問她的心理承受力,這樣高難度的任務,時間拖的越長對實施人的心理和精神的考驗就越嚴酷。

“能。”燕七道。

“睡吧,到了時辰我叫你。”燕子忱反手在她背上拍了拍,繼續讓馬不緊不慢地走著往蠻夷陣地的方向去。

在即將進入蠻夷陣地前沿那片山岩夾道的之處,燕子忱帶著燕七下馬,避在一處沙岩後坐等動手的時間到來,燕七則繼續睡,枕著她爹的腿沒幾秒就著了,這令燕子忱也不得不歎服這丫頭的大心臟。

睡夢中不知時間流逝,直到燕子忱的聲音沉沉由耳孔傳入:“時辰差不多了,丫頭,起身。”看著燕七睜開眼,燕子忱才又道,“剩下的這段路,咱們牽馬而行,你跟著我,如有意外,立刻上馬往回走,不要留戀機會。”

“明白。”

燕子忱從懷裡掏出四個棉花做的馬蹄套子給馬套上,如此走起路來就幾乎沒有了什麼聲音,父女倆牽著馬謹慎地藉著山岩的掩護向著蠻夷陣地的方向前行,漸漸地已能看到遠遠的城牆上燃著的燈火。

走至一處停下,燕子忱用再輕不過的聲音在燕七耳邊道:“這裡目測距蠻子的城牆差不多有七百來步,感覺如何?”

真正到了實戰的時候是沒有辦法精確測量距離的,只能靠目力和經驗,但凡誤差大上幾米,很有可能就會影響到箭支的力量和射程。

燕七取下背上的弓,利用望遠鏡向著那廂城牆的方向瞄了一瞄,同樣輕聲作答:“沒問題,這夾路上的過堂風也能幫上忙。”

“今日正是那達力親自帶人巡夜的日子,他的畫像你已經看過了,與他本人有七八分像,況他既是上司,自是會走在兵士的前面,應該很容易辨別。他帶人要沿著城牆一圈一圈的轉,每轉一圈都要花去不少時間,因此你沒有可以錯過的機會。別的——還有問題麼?”燕子忱偏頭看著自己的女兒。

“沒有了。”燕七道。

燕子忱彎腰把馬蹄上的套子解下來,方便一會兒撤離,為了減輕馬匹的負重,父女倆都沒有穿甲衣,一人一身輕衫,除了擊殺那達力必須要用到的工具,其他所有多餘的東西一概不帶,而後燕子忱翻身上馬,就立在燕七身邊,探下身來將手蓋在她的頭頂:“準備好了麼?”

最難的任務,最重的責任,一旦錯過機會,三軍人馬便白做了準備,一旦擊殺失敗,就再也無從打破姚立達與蠻子之間協作的橋樑!

三軍將士的一腔壯志,燕武兩家的忍辱負重,無數個家庭的骨肉重聚——全部灌注在了這一擊!

“準備好了,”燕七舉起弓,望遠鏡裡恰出現了畫像上的那張臉,“我開始了啊。”

話音落時,箭已出手,這場驚天擊殺竟就這樣淡然地揭開了帷幕,燕子忱甚至還沒有來得及收回蓋在燕七腦袋上的手,鼓勵打氣的話半個字亦都未及出口,這個丫頭竟就這麼開始了,連熱身準備都不用,連平復心境都無需,連檢查武器都不必——抬弓就射,毫不猶豫!

一秒,兩秒。

一箭,兩箭,三箭……五箭。

燕子忱盯著燕七,她的動作與這幾天練習時沒有絲毫不同,彷彿這山一樣的壓力對她來說根本輕如羽毛,她的手依然穩如磐石,她的呼吸始終規律自然,她的動作永遠流暢篤定。

三秒,四秒,五秒。

六箭,七箭,十箭。

一連串的箭在空中連成了一線,夜色下輕盈又迅疾地飛向城牆。

六秒,七秒,八秒——九秒!

燕七收弓轉身,燕子忱伸手接應,提起來,落上馬,夾馬腹,疾奔而走——而此時,有十幾支箭甚至還在飛向城牆的半空中!

直到燕子忱的馬奔出數十米後,那千米外的蠻夷城牆上才傳來一片驚呼——得手!燕七一揚手腕,手中魚線的另一端頓有受力感,馬兒不停,厲閃般劈開深夜的大漠戈壁,呼吼聲,腳步聲,城牆吊閘門譁啦啦的開啟聲,混亂的馬蹄與兵器摩擦聲,在這寂靜的深夜裡突兀又清晰地由身後撲來!

兩人一騎是跑不過強悍的蠻夷戰馬的,燕子忱和燕七遲早會被追上,然而此時此刻兩個人毫無所懼,燕子忱馭馬狂奔,燕七飛快地回收魚線,追趕聲近了,燕七回身,拔箭上弓,弓是八十斤滑輪重弓,箭是真真正正用以穿甲殺敵的鐵箭,指動箭出,流星趕月,“噗哧”地一聲箭穿甲衣聲彷彿響徹了夜霄,騎馬衝在最前面的蠻兵將領直接被這一箭撞得由馬背上向後飛了開去,落在地上時豁然見胸口處只剩下了一截箭尾!

蠻兵們既驚且怒,然而這阻擋不了他們追擊的腳步和復仇的心情,一小股先行兵的身後,滾雷般傳來震撼大地的馬蹄聲,蠻軍的大部隊就在後方,這憤怒無可抵擋,這羞辱不能原諒,殺!殺死前面那鬼化身的漢人!他們用了邪術!用邪術奪走了那達力的頭!

蠻子的騎射兵撒出一片箭雨,可距離還是太遠,只堪堪落在燕家父女身後十數米開外的地面,燕七手中的箭卻是睥睨群侖,挾著雷霆萬均之勢呼嘯而至,每一箭都準之又準地沒入蠻兵將領的胸口,每一箭都似能撞碎一片血肉紛飛!

狂奔,狂奔,蒼茫的戈壁大地上,一馬遙遙在前如猛龍過江,身後是成千上萬烏雲蓋頂滾滾而來的蠻夷大軍,鐵蹄揚起漫天沙土,遮蔽了月光,混沌了天地,踏碎了沙岩頑石,這是何等可怕的氣勢,卻壓不垮那勢單力薄的兩人一騎。

燕子忱縱馬飛過一道丈寬石溝,反手拎起燕七便向著遠處拋飛了出去:“綠耳!”半空裡掠出一道人影,穩穩將燕七接住,落地後立即向著後方撤離,飛身上馬,揚長而去。

燕子忱勒下馬頭,接過哪裡拋過來的一襲甲衣和兵器,三五下穿上甲衣,手中戰矛高舉:“弩車隊——攻!”

滾滾黃沙之中,千百輛重弩車彷彿由地殼中鑽出一般,隨著燕子忱的令下,漫天箭雨轟然而降,四百步內火力全面覆蓋,毫無縫隙可逃!

蠻軍被攻了個措手不及,卻也不見驚惶,大軍壓上,盾牌手先行,以盾擋箭,妄圖突破,卻見燕子忱又是一揮戰矛:“輕弩隊!弓箭手!攻!”

卻見這戰地兩側突然又冒出了兩片人馬,持弩的執弓的,站射的跪射的,一邊從左向右射,一邊由右向左射,斜向交叉,形成x形火力網,徹底封鎖住了蠻軍的衝鋒路線,再看這三路軍隊的站位,是大幅度的橫向內凹陣型,將殺傷效果更是放大了數倍!

由上到下,從左至右,上天無路,入地無門,蠻子的大軍被燕子忱指揮下的天.朝三軍徹底罩在了網中,天.朝軍且打且收縮包圍圈,五十米內弓.弩的威力被發揮到了極致,射馬穿甲毫無壓力!

然而蠻子也不是沒有弓.弩隊,距離拉近威力一樣的大,才剛施出,燕子忱的第三令也已傳到:“刀盾兵列陣上前!長兵隊跟後,混合橫列!”

刀盾兵在前擋箭擊殺近敵,長兵器隊緊隨其後利用武器長度攻擊更遠些的敵人,再加上弓.弩齊發直取最遠端敵軍,天.朝三軍的攻勢層層遞進,取長補短,密集覆蓋,源源不斷!

蠻夷大軍被徹底打懵了,近突遠攻左避右閃上躥下跳皆不能,被天.朝軍隊如此密集的火力剿殺,成批成批的兵士像被割了的麥子般倒了下去——沒有破綻!完全沒有破綻!燕子忱指揮的軍隊,鐵桶一般強悍難破!

蠻夷軍絕望了,眼下除了死拼再沒有別的辦法,死拼,死拼到底!

失去了活的希望的軍隊還能有多少戰鬥力,這個無從考證,而正當蠻夷軍鼓起一口氣要殺出一條血路時,燕子忱的第四道令又來了:“精英戰隊——殺!”

“殺——殺——殺——”鋪天蓋地的嘶吼聲撕裂了每一個蠻軍的耳鼓,精英作戰隊,天.朝軍戰鬥力最強悍的軍隊,在他們蠻軍最絕望的時候,燕子忱毫不留情地一腳將他們踹下了地獄的最底層。

殺——天.朝第一悍將燕子忱手執戰矛身跨戰馬衝在了精英戰隊的最前方,什麼是氣吞萬里如虎,什麼是所向披靡幾狂,這就是!一杆戰矛掄起,萬夫莫可抵擋,鬥氣衝九霄,霸才蓋當世,神來誅神,魔擋屠魔!

這一夜,除了少數的幾個人,沒有人清楚這場仗究竟是怎麼開始的。

當第二天的朝陽升起在大漠上空的時候,蠻夷大軍已是屍橫遍野,無一存活。

點檢戰績,天.朝三軍剿滅蠻軍五萬人,五萬人,四蠻聯盟大概從各自的種族誕生時起至今都沒有過如此慘重的毀滅式打擊。

而這一切,都源自於昨夜那城牆千米之外的九秒鐘。

輕描淡寫地開始、幹淨利落地結束的,九秒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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