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
這是個名詞，只是很多時候它也可以被當作是動詞，因為這種行為往往意味著各種各樣的威脅性舉動。
但在素子這兒，祝覺算是領教到了一種全新的審訊方式。
光線略顯昏暗的地下室內，中間空地擺放著的幾張躺椅上的幾人仍舊保持沉睡，周圍的裝置並不算高階，半隱在光線無法照耀到的暗處，貼著牆，間或發出滴答聲響，甚至於其中的一部分線路還能看得出二次接駁和修補過的痕跡。
躺椅上的人就更不用說了，中間的女人頭頂懸掛著一個外形有些像是探照燈般的儀器，十數條顏色各異的線路從上邊垂掛下來，聯通她大腦上的頭盔，而頭盔則又外延數條線路，連結周圍的幾人。
這令他們看上去就像是處於蛛網當中一般，叫人初看之下便覺得心裡不太舒服。
所幸這是盟友的地下審訊室，否則祝覺說不定會把它當成是某個恐怖場景。
兩人在旁邊的工作臺後各自找了個椅子相對而坐，前者還特地去泡了杯咖啡給祝覺。
“還記得我們之前在深港區找到的那塊記憶晶片麼，那不過是記憶集團在這些年當中開發的為數不多的可以面向市場發售的商品，這個集團的研究成果可不只這麼一點，我們現在使用的就是他們在5年前研發出來的夢詢技術，這是專供壟斷財團以及某些組織進行內部審訊時用的特殊技術，當時為了弄到這麼技術，義盟這邊可是為之付出了不少代價。”
趁著那邊的夢詢還在繼續，還要十幾分鍾才結束，素子也不介意跟祝覺聊聊這方面的事情。
“你們的技術是不是都得用‘弄’做字首，而不是研發，開創這一類的詞語？”
素子提及的“弄到技術”讓祝覺下意識的想起了五年前發生在洛華製藥的事情，帶著些調侃語氣，表情古怪的問道。
“這是沒辦法的事情，過去義盟組織內部的科研學者數量太少，也缺乏足夠的資金去做研究，所以一些比較關鍵的技術，我們只能用些特殊的辦法去獲取。”
對於祝覺的調侃，素子倒不覺得有什麼。
“好吧，話說回來，夢詢技術是什麼？”
“舉個簡單的例子，你現在不要去想大象......我話說完的時候出現在你腦海裡的是什麼？”
等祝覺抿下一口咖啡，素子問道。
“額......大象。”
祝覺聳聳肩，剛才素子說完話的瞬間，他的大腦中確實出現了關於大象的想法，
“不過這能說明什麼？”
“你剛才說自己看到了大象，那麼同樣的，你能不能說自己看到的其實是老虎，或者說乾脆什麼都沒有想？”
“當然可以。”
嘴長在自己身上，說什麼自然不受影響。
“這就是問題所在了，大部分動物都是會說謊的，人類更是天生的說謊者，他們心裡想的跟嘴上說的可能完全不一樣，而我們抓到的人是‘零’組織的內部成員，這些人毫無疑問都是接受過組織內的洗腦......不僅僅是信仰上的，包括一些用藥物輔助的意志摧殘也不少見，想從他們嘴裡問出有價值的資訊，靠刑訊成功的機率極低。”
說到底，邪教徒舉行個儀式都少不得割自己兩刀，痛覺削弱的現象在這些人身上極為常見，能讓普通人痛的死去活來的刑法，隨這些人很可能也就是小刀劃個口子的程度。
更遑論在刑訊後其實也沒法保證她說出來的話真相如何。
“然而人的潛意識是不會說謊的，人或許可以欺騙別人，但只要是意志清醒的人，他就不可能說服自己去完全相信一個謊言，而這就是記憶集團研發夢詢技術的初衷，越過那張騙人的嘴，直面無法撒謊的潛意識。”
“問題是你們怎麼知道一個人的潛意識在想什麼？”
“缸中之腦，你知道這個理論麼？”
素子的視線鎖定在工作臺左側的機器資料儀表上，頭也不回的說道，
“是希拉里普特南（hilary putnam）1981年在他的《理性，真理與歷史》（reason、truth、and history）一書中闡述的假想：一個人（可以假設是你自己）被邪惡科學家施行了手術，他的腦被從身體上切了下來，放進一個盛有維持腦存活營養液的缸中。腦的神經末梢連線在計算機上，這臺計算機按照程式向腦傳送資訊，以使他保持一切完全正常的幻覺。對於他來說，似乎人、物體、天空還都存在，自身的運動、身體感覺都可以輸入。這個腦還可以被輸入或擷取記憶（擷取掉大腦手術的記憶，然後輸入他可能經歷的各種環境、日常生活）。他甚至可以被輸入程式碼，‘感覺’到他自己正在這裡閱讀一段有趣而荒唐的文字。”
“能不能說的直白些？”
還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好吧，之前我說的只是一個在如今得到驗證的理論，既然人類的大腦可以被計算機連結與欺騙，那麼人的潛意識自然也可以，只需要一種特殊的藥劑和專門的機器，我們就可以進入她的夢境......這麼說可能有些不嚴謹，你可以理解為我們透過直面她的潛意識來獲取我們想要的情報。”
素子知道祝覺對這些科學理念不怎麼熟悉，儘量用白話囫圇的將他們的行動翻譯過來。
嘎吱~
兩人這邊正說著，另一邊傳來的椅子響動將兩人的注意力吸引過去。
審訊中的幾人已然醒轉。
並沒有急著做些什麼，祝覺轉頭過去的時候看到他們都在從椅子一側的藍色袋子裡取一些藥物服用。
“誤差0.3秒，看來審訊很順利，你們突破到了什麼地步？”
素子看了眼計時器，起身對那幾個吃完藥開始佩戴精神保護儀的人說道。
“鄴城災變的場景已經獲取成功......還算順利，這一段記憶當中存在著大量精神汙染源怪物投影，觀看的時候注意精神保護......有一部分記憶中出現了模糊的‘零’組織頭目影像，值得注意......我們先去休息了，今晚再進行第三階段的夢詢。”
靠近素子這邊椅子上的男人看了眼祝覺，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顯然他應該知道祝覺的身份，只是說話時有些斷續，說明情況後便起身帶著另外的幾個人離開房間。
從他們行走時的身體搖晃幅度以及步子趔趄中可以看出這些人現在的精神狀態極差。
“他們這是怎麼了，看上去似乎非常疲憊。”
祝覺有些詫異的看向素子，後者此時正拿著一支針劑走向仍舊處於昏迷狀態的女人。
“夢詢能帶來高價值情報的同時也伴隨著風險，這種意識層面上的對抗很容易出現問題，就像我們不喜歡別人強加給我們想法一樣，潛意識也是如此，被審訊者如果察覺到自己的意志被入侵，同樣會進行反抗，而他們則是另外一種狀況，那就是被審訊者的記憶中存在著精神汙染源怪物這種對人類意識有著極大傷害的內容，這也是我們要提前準備鎮靜藥和精神保護儀的原因。”
將手中的強效鎮靜劑注入女人的體內，讓她保持昏睡狀態，素子腳步不停的轉向旁邊的一個儀器，一陣操作後從中取出一個資料盤，
“這還是記憶集團的技術，記憶的轉換，當我們獲取到她的記憶後就可以用這種方式經由我們的人轉換成可以進行觀看的影像。”
“鄴城大災變的場景？”
剛才他們的對話祝覺是聽到了的，對於這個資料盤裡的內容自然非常在意，不過他很快又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我沒有電子腦，能看麼？”
“需要我幫忙嗎，義盟在義體改造這方面有著完善的設施，只需要一個小時左右，我就可以在你的大腦裡安裝一個腦機，當然，如果你想的話，單純的將電子腦安裝在耳朵或是眼球中都沒有問題，只是置換義體而已，我一個人就能操作......要不要試試？”
素子輕描淡寫的說著在祝覺聽起來有些獵奇的改造方案，她其實一直都有些疑惑為什麼祝覺的身體沒有經過任何改造便能強大到這種程度，想了想又接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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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我所知，你似乎也不是生化戰士，難道你不想增強自己的戰鬥力麼，只需要載入一個電子腦，許多裝備都可以給你帶來極大的強化。”
在這個時代，義體改造實在算不上什麼高新技術，而電子腦更是基礎中的基礎，許多戰鬥裝備的開發其實都是基於人類擁有電子腦協助的前提下，否則裝備自帶的大量資料根本就不是人類的大腦所能夠分析和利用。
“你知道為什麼，五年前在容夏城你就體會過的，我的大腦與身體必須是純粹的，那些需要電子腦啟動的科技裝備向來與我無緣......要知道我到現在玩遊戲都得用行動式vr裝置或是遊戲頭盔。”
祝覺不是沒想過使用那些高階裝備，實際上他在得到紳士那部分產業後就詢問過莉莎娜能不能弄到自己能用的裝備，而後者的回覆是有，但能夠派上用場的不多。
原因很簡單，絕大部分槍械武器都比不上祝覺許久沒用過的電漿槍，而一些單兵裝甲則需要電子腦輔助或是身體改造......紳士倒是給自己準備了一些適合“素人”用的裝備，但那是按照他的身體資料製造出來的裝備，祝覺自然不適用。
“我這邊沒有能讓人在沒有電子腦的前提下檢視記憶檔案的裝置，所以你可能得等我一段時間。”
對於祝覺的回覆，素子並不意外，點點頭便坐回椅子上準備讀取記憶晶片當中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