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把劍，我是一把劍……”就這樣在一種奇異的狀態中，曲一凡信手扯過手旁一根木條，開始了他已經經歷過太多次的磨劍。
手中出現一把木質匕首，開始一點點在木條上削磨。手上動作未停，但心中所想，卻是自己這一直以來，一次次殺戮的畫面。
“劍，乃主殺之器，我是一把劍，一把殺人的劍。”當曲一凡睜開眼時，手中劍已成型。目中凌厲之色一閃，可又飛快縮斂。
望著手中木劍，一如自己以往的作品，木劍鋒利異常。除了本身材質之外，絲毫不遜色於兵鐵寶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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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人與劍，也只是材質的不同。只要心中有劍，那麼人便是劍。”望著望著，曲一凡笑了。
“人之品性、劍之品格，原來如此。”
笑容間，耳旁除了鳥鳴聲、流水聲，貌似又多了一種聲音。曲一凡眉頭一跳，側耳傾聽之下確認這就是一男子，已然破了嗓地嚎叫聲。
這聲音之淒厲，堪稱慘絕人寰。曲一凡站起身，視線往江旁的蘆葦叢中望去。聲音是從那裡傳來，且隨著臨近，還能聽到幾個大漢不堪入耳的話語。
身子不自覺地一緊，但曲一凡還是抓緊手中之劍，決定還是過去看看。雖僅聽這動靜就知畫面慘不忍睹，可世間生靈是平等的，男與女皆是如此，除了英雄救美之外，自己也不能厚此薄彼。
看了眼手中木劍，微眯的眼中泛動起一絲紅光。“方才的殺戮只存在於記憶中，劍，還是需飲血才可。”
……
一場屠殺過後，回返途中，曲一凡船上已多出一人。
孫長生摟緊身上衣衫，望著水面上的自己，他的眼神悽然，世界好似在這一瞬失去了光彩。
曲一凡看了他一眼，一時也不知如何安慰。人生有這種境遇，一輩子想必都不能忘卻，只能依靠時間來一點點地磨滅。不然還能怎樣？讓孫長生想象自己是天？是塵埃？這樣他就能想通了？
曲一凡只能投給他一個憐憫的眼神。這種情況，不論怎麼想，是天也好、塵埃也罷，哪怕以一顆稚子之心，也改變不了被侵犯的事實。
好在
那幫子歹人已經浮法，這也算聊表安慰吧。
這次的事，已讓孫長生下了最後的決心。外面的世界太恐怖了，還是桃源村好，還是桃源村的鄉親們好。這次回去，打死他也不會出來了，僅這段在外界最後時刻的回憶，就足以與他相伴一生。
回到桃源村，孫長生的遭遇讓人同情，曲一凡也沒好意思說出具體發生什麼。既然他願以改過自新，淳樸的桃源村民自然是喜聞樂見的。
只是當村民們滿懷好奇，向孫長生問及外面的事情時，其都是緘默不言，且那悽苦的模樣，也讓人不忍心再追問下去。
孫老漢的親兒子回來了，曲一凡將其所留之物都留給了孫長生，自己也搬出屋去，另搭建個木屋安頓下來。至於與孫長生同處一室，還是算了吧，相信他也不會願意。
平淡的日子一天天過去，曲一凡在尋找自己的劍。
廬江上，曲一凡盤膝而坐，竹筏飄飄蕩蕩，比起小船來視線要更加開闊。
風再無保留地吹拂在身上。曲一凡閉著眼，腦中所回憶是那日救下孫長生的一幕，當然不是那慘不忍睹，而僅僅是自己後來殺戮那些盜匪時的感覺。
“劍，乃主殺之器。而我從小心中就似有一股利氣存在，他人若欺人太甚，我也會不顧一切。”
心中迴盪著兒時的一幕幕，“而那日殺戮，又讓我感覺到了劍。”
“如果說，我本身就是一把劍，劍要殺人，莫非也只有在殺戮之中我才能將心中那把劍拿起？”
睜開眼，一絲紅光從眼底閃過。皺起眉頭，“可若這樣，一次兩次還好，可若長此以往，我必將淪為殺戮的傀儡。就如我當初不願碰觸長劍中的殺戮本源一樣。”
那種力量雖然強大，可為殺而殺，這不是曲一凡想要的。“如果說殺戮也是一種慾望，那麼也如色域、貪婪那些原罪一般，終究會讓人沉淪。且更加讓人瘋狂，直至無可自拔。”
曲一凡深刻的明白這一點，如果自己心中的劍只能靠殺戮來孕育的話。面上現出兩分遲疑，搖了搖頭，“若被殺戮所支配，我就算是劍，但那時的我已不是我了。”
是劍，也
是自己。這才是曲一凡想要的。
“忽~”長吐出口氣，看著自己在水面中映出的倒影，曲一凡久久出神。
“其實，你已經明白了，不是嗎？”身後，一個清冷的女子聲音響起。聲音婉轉入耳，似連這瀘江止水也為之泛動起層層漣漪。
水面中，自己的身後出現一個人，一個決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曲一凡本應該意外的，可看到她，除了少許的驚訝之外，又感覺是那樣理所應當。
“好久不見。”沒有回頭，曲一凡依舊看著水面，口中微笑開口。如同一聲老友的問詢，二人也確實是老友，仔細算起來，應也算得上是生死之交吧。
“我一直看著你，可我知道，那不是你。”身旁白影俯下身，就這麼坐在船頭，一雙如絲如雪般的玉足伸入瀘江水中，輕輕搖晃著。
曲一凡沉默，他知道女子口中說的是什麼。那時在宗門的是劍靈分身，自然不是自己。而在劍靈分身的記憶中，也從未出現過此女的影子。但是他知道，她一直都在。
“那我是該叫你飄雪仙子，還是飄雪老祖？”沉默少頃，曲一凡轉過頭，目光望向了身邊女子的臉。
四目相對，如此之近的距離，中間卻似隔著千山萬水。當年，一同在小劉村，又一同橫闖莫林山脈的三月，二人朝夕相處、密不可分，時刻都能感受彼此的溫度。
那時候，二人的距離是如此之近，又是那樣遙遠。只是而今，她依舊是天上宮闕，自己卻已然重歸平凡。
望著對方眼中，彼此的倒影。曲一凡卻沒有當年那種距離感。因為自己即便離她很遠，但至少此刻他與她之間的距離只餘咫尺。
當年的白裙女子，三月的依戀、三月的保護，三月的生死相許。她是飄雪，自己知道、一直都知道，打一開始就知道。可……
眼神不再退避，視線中只餘彼此。良久，曲一凡微笑著伸出手，一隻玉白的手兒也輕輕落在他手上。
二人站起身，“走吧，每日都是同樣的風景，帶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女子微笑，兩人身影瞬間消失原地，不知去了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