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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天火

曲一凡只覺耳旁風聲呼嘯,待睜開眼時,自己與青年道士已身處於一座矮丘之上。

他依舊保持著盤坐的狀態,卻是再無心運轉體內真氣,因為眼前的場景,分明是他二人剛剛所在的流石村。

以如今的視角望去,整個流石村都被灰白色的濃霧所包裹,只能偶爾露出一腳,卻是難以看得真切了。

“兩月前,貧道本於冠中修煉,聽聞此地有陰魂作祟便前來檢視,卻是沒想到,此地竟是一處陰脈所在,但以貧道的修為,尚難撼動此陰脈之萬一,於是便只能回去另做打算,直到前日,方才做好萬全準備後抵達此地,誰知,竟碰上了道友在裡面大展神威。”青年道士搖頭晃腦,看他目不斜視的模樣,像是自言自語,可其所言,卻又是在對身側的曲一凡解釋。

經過這些時間休息,曲一凡感覺身體也有了些力氣,微動了動就欲起身,卻被青年道士一口叫住,“道友無需起身,你且安心煉化體內藥力,九陽除陰陣貧道也於這兩日佈下,待我除去此地隱患,你我二人在行細談。”

自落上這矮丘,青年道士的目光便一直凝望著遠處,濃霧籠罩下的流石村,從始至終都未側過目光看自己一眼,但自己的一舉一動,其卻仿若了然於胸,這雖只是一個很小的細節,但卻不得不令曲一凡心底暗自驚詫,不過想一想,隨即他便釋然了,畢竟自己身旁站著的可是仙人,仙人的手段,又豈是自己這等凡夫俗子所能理解的。

心念至此,曲一凡也定下心來,依言繼續運轉體內真氣,加速著丹藥藥力的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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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辰已到,啟陣!”沒過多久,待得皓月當空,天地陰氣致盛之時,從青年道士口中,發出了一聲震人心魄的暴喝。

但見其雙手於胸前迅疾舞動,掐出一個個玄奧難明的法訣,口中同時低喃:“三陰為道、六陰符屠、九陰寂滅,然,亂陰而違序,反陰而無常,故,降下九陽天火,除陰安世!”

青年道士口中從低吟到高亢,再到聲聲震耳,其所吐出的字字箴言,迴響於這天地之間,帶動起了某種冥冥中的共鳴。

口中最後一字落下,青年道士手上的動作也隨之驟然一停,接著,只見其左

手掐訣,右手則向著虛空,一指點出。

“轟隆!”

只聞一聲霹靂,但見青年道士手指處的虛空,忽有金色雷光乍起,一閃即逝之下,竟徑直向著下方的流石村劈去。

但,金色電光卻並未落到流石村之上,而是在即將落地之時,驀地一閃,分化成了五道小一些的電光,向著流石村邊緣五個不同的方向,激射而去。

五道金色電光一閃而滅,下一刻,從流石村邊緣的五個方向,同時有一縷縷濃郁的金色霧氣升空而起。

在流石村的層層灰色濃霧之中,這金色霧氣顯得頗為扎眼,但,黏著的灰色濃霧與金色霧氣相觸,卻彷彿碰到了最可怕的天敵一般,竟唯恐避之不及地紛紛退讓。

很快,地面升騰的金色霧氣便已全部升空,在半空之中凝聚成了一團散發出淡淡金光的金色祥雲。

從遠處看去,此刻的流石村上方,金色祥雲籠罩,下方,灰色濃霧翻滾,所呈現出的,是一種涇渭分明,且別具一格的幻美之感。

金色祥雲在凝聚之後,從中心處,緩緩向外捲動,不一會,便形成了一個覆蓋整座流石村的巨大旋渦,隆隆旋轉間,從中發出陣陣風雷之音,震耳不歇。

當這旋渦的轉動,到達了某個極致時,只聽撕拉一聲裂響,在旋渦的中心處,出現了一個缺口,且隨著旋渦地不同轉動,這個缺口還在不斷撕扯、擴大,直至佔據了整個雲層,亦是整個流石村的範圍後,這才作罷。

其內金光萬丈,彷彿一個金色太陽懸掛於半空,將這方圓幾里夜色驅散的同時,也將大地映染得一片通透。

下一刻,滔天的金色火海從這雲層旋渦中傾瀉而下,呈鋪天蓋地之勢,直落向了下方的流石村。

籠罩整個流石村的灰色濃霧,方與這金色火海相觸,便迅速如投入沸水之中的寒冰,冰消溶解開來。

不消片刻,整座流石村便淹沒於了蒼穹灑落的金色火海之中,而籠罩在其上的灰白色霧氣,此刻已是蕩然無存。

沐浴在這金色火光中,流石村內的建築迅速離散,沒有片刻阻礙的便被一簇簇金色火焰所分解。

這些金色火焰來自上天,其高溫,彷彿可以融化世間一切,然而淋落在那些已化作陰魂的流石村村民身上,卻沒有帶給他們哪怕一絲一毫的傷害,同是金色的火焰,青年道士先前所寄出符籙所化之火,帶給那陰魂女童的,是無盡的灼魂之痛,而如今這些金色火焰落到眾陰魂身上,所帶給他們的卻是一種滿足,和解脫。

在這一刻,所有的流石村民彷彿都覺醒了生前的記憶,他們不再迷茫,不再只有低等的靈智,也沒有即將離世的不甘與不捨,他們每一個臉上都露出微笑,並試圖去尋找身邊的家人,很快,妻子找到了丈夫、爹孃找到了孩子、兒女也找到了家中的老父老母……他們一個個走到一起,享受著一家人最後的團聚時光。

不遠處,兩個孩童手牽著手,其小臉上的笑容,是那樣的天真爛漫,少頃,當中女童的視線望向遠方,口中發出了或許唯有自己,才能夠聽清的低喃,“謝謝你,大哥哥。”

最後,天空的旋渦消失了,地上的火海,也消失了,流石村,不見了,與之一同散去的,還有那直至臨終之前,依舊笑意滿滿,手拉著手聚在一起的流石村,五十四口村民,一切,都結束了。

遠處的矮丘之上,青年道士長嘆一口氣,也不知是為這一切塵埃落定所鬆懈,還是為這流石一村的悲慘遭遇而惋惜。

嘆息過後,他轉過身,目光落在了身側仍盤膝閉目的曲一凡身上。

此刻的曲一凡,正處在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狀態,無論是之前青年道士施法時的大喝聲,還是天空的雷霆烈火之聲,都沒有能將他驚醒。

他只感覺,此刻自己的意識正處在一種飄忽遊離的狀態,一切似清晰又似模糊,似遙遠又似近在咫尺,

這種感覺極為玄妙,就彷彿夢醒時,夢境與現實交織的那一刻,腦海之中是一片空白,什麼都沒想,什麼也不願想,就這麼渾渾噩噩、飄飄忽忽的,不知過了多久,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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