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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石橋

後夜邃空凝重,不遠之地,幾處零星燭火,宛如螢幕。

顏慕白押著沈業在前,蘇綠幻相扶鬼荼在後,中間卻還跟著一位插科打諢的秀才書生。

只是此時,那位果子卻是忽閃忽現地遠遠跟在了最後。

一座廟宇,名曰鳧趨。

待將沈業扔到一邊後,顏慕白起身四處檢視一番,眼中微微閃過一些落寞。

當年便是在此處,那人救了自己的性命。

“那些人一時半會找不到這裡,明日一早咱們再啟程吧。”

蘇綠幻點頭回應,琉璃墨玉一般的雙目顧盼流轉,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顏慕白安置好眾人,又隨手點了沈業周身各處大穴,這才拖著口中碎碎不停的秀才出門。總要尋了些枯枝取暖!

可知此時秀才是極其不願意出門的,一來天寒地凍,二來外面遠不如對著那一對中年怨偶有趣。只是顏慕白哪裡管得了他此刻旺盛的求知慾,硬是生生將他拖出了門。

“為何那蘇姑娘能在場,我卻不能!”秀才口中不依不饒。

顏慕白心頭好笑,邊走邊安撫道:“你有如此興致來說笑,本是一樁樂事,但女人心事,最好別去探究,若是惹了桃花上身,那兄臺這逍遙日子只怕沒了指望。”

兩人認識時日不長,但脾氣卻甚為相投,打打鬧鬧了一日,說話也越發沒了遮掩和顧忌。

秀才渾身冷意襲來,趕緊回道:“有理!有理!想到,若是尋個女子伴我餘生,倒不如和我家果子那般瀟灑度日。”

顏慕白搖頭輕笑,聽著後面響動,也不回頭,時不時彎腰拾些乾柴。那秀才一身文人氣息,自是不捨得做這些活計,免得失了身份!

突然聽到後方傳來一些簌簌聲,他轉身一瞧,只見秀才一面將手中番豆輕輕向後拋著,落入口中咀嚼,一面匐在一半人高的山丘上,望著遠方。

顏慕白好奇,爬上去俯在他身側道:“你在看什麼?”

秀才噓了一聲,“你且瞧瞧那遠處的小鎮有什麼?”

顏慕白心下鄙夷,切了一聲,轉過身子一瞧,不由地“啊喲”一聲大叫。

遠處的蘇木小鎮,本在後半夜中,燭火盡滅,漆黑一片,只有空中尚有零星光亮。但此刻仿若飄起一陣鬼火一般,順著大街小巷一排排的飛來飛去。

顏慕白自然知道這不是鬼火,當是有人齊齊拿了火把正在沿街走動。一圈又一圈,似有規律。只是隔著尚遠,猜不出人馬。

他思忖片刻,當下將身子向左一側,順著斜坡,骨碌碌的便向坡下滾了下去。秀才才大吃一驚,叫道:“你幹嘛去!”

顏慕白繼續向下翻滾,這坡非峭卻長,待好不容易到達坡底,雙手撐力,穩穩停了下來。

秀才見狀,壓低聲音叫道:“喂,喂,你聽得到嗎?怎麼樣?還好嗎?”

顏慕白拍拍手上的泥土,突然一陣絞心之痛,他摸到手掌中粘稠溼膩,臉上也是火辣辣的疼痛。並非朗夜,他瞧不大清,但想著剛剛滾下來時似有尖石劃割,不由地心下惴惴,長出了幾口冷氣。

他忍住疼痛,低低回應道:“我沒事,你回去吧,記得跟我師妹說一句,我到前方鎮子瞧瞧,也就三四裡,不足一個時辰便能回來,讓她別為我擔心!”

秀才哧哧兩聲道:“這會子還記得那美人師妹呢,也不害臊!”其時二人相距已遠,顏慕白還是將這句不陰不陽的話聽入了耳中,不由地加大嗓門道:“真是破嘴,待我回來,看如何收拾你!”

秀才也不惱怒,回了聲:“得令!”便轉身抱著柴火返回了廟中。

不多時,廟中暖意襲來,映照著眾人臉色滾燙紅韻。

這鳧趨廟雖然描金畫彩,但較之當年自是兩下之色,雖尚未有蛛網爬遍,灰塵滿載,但供奉龍王的香火已然斷了多時,佛龕前的灰跡處處透著悽悽涼意。

蘇綠幻眼見火勢漸旺,眾人卻沒有圍爐夜話的興致,她以手支頜,歪著頭向著正中看去。

只見秀才今日已然見夠了熱鬧,此刻倦意潺潺,斜身靠在放倒的桌腿處,開始問候周公。而果子有樣學樣,跟他一般,蜷袖而臥,一雙耳朵卻是循聲而動。

鬼荼正在運功調息,但眉間猙獰凜然,想來剛剛從沈業身上搜到的解藥,尚需時間恢復。

被封了各處大穴的沈業,則瞠目惕醒,死死盯著面前的女人。

.....

其時,顏慕白在如墨的夜色保護中,漸漸接近了小鎮的一隅,人雖進的來鎮中,卻不敢離那最亮的一處太近,只尋了方煙囪,貓腰隱身,在黑暗中窺視,企圖伺機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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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南北方向的小河貫穿期間,兩頭不見首尾,但風聲沙沙,水流潺潺。東西兩條尚算寬敞的大路,砌著青玉石板,大路本無交涉,但有一方拱形半月石橋,兩頭壓就,彎彎的肚子映在水中,似是一籠煙雲黑月。忽而黑空中扯來幾片墨雲,本該散些光亮出來的石板,只得羞答答一片隱黑。

西路挨著那半月石橋口,有一露天灶臺,青磚堆砌,方方正正。灶肚冒著黑壓壓的濁煙,大著肚子的一口鐵鍋內,咕咕的開水翻騰著。

一位中年人,想來是這攤位的老闆,他身腰處系著方白色的襜布,一隻手握著細長的箸子,不停在攪動著大肚鍋中的麵湯,另一只手時不時地擦著兩鬢的濃汗。

而三步之遙,一桌、兩座、兩人,男的手中握著箸子,眼睛卻向著那口黑鍋痴痴瞧著。

這兩人,顏慕白是認識的,那是才分別不久的賀蘭山現任堡主許冽和他的師妹賀蘭蘊瑤。

不一會,兩碗湯麵小心上桌,許冽將手中箸子用帕子擦淨,遞了上去道:“師妹,已經找了甚久,不若我們先行回山,待訊息更準確些,我再陪你下山。”

“大師兄,我們出發之時,這賀蘭山便回不去了。”賀蘭蘊瑤語氣比上次見到之時似乎更冷了幾分,“鬼煞是何等人?豈會不知你我心中盤算為何!”

許冽低頭品覺著這兩句話,又道:“我們什麼都沒開始做!”

“大師兄,你糊塗!”賀蘭蘊瑤怒其不爭,“這段時間我們四處挑戰各大門下高手,天心閣、逍遙谷、聽竹樓、靈犀宮,除卻韓竹鏡手上沾染的天弗門外,具都重擊於你,又趁著執劍山莊泯滅之際,鼓動眾人,一路南下,且不論你我意圖,但看其他五派已然進的這南江地界,鬼煞怎會相信你我並無吞併鬼門,一統江湖之心?”夜色涼涼,繞是不見其人,聞聲徹骨。

沉默許久,許冽嘆口氣,道:“可那賀百生....”

賀蘭蘊瑤道:“先吃面吧,待會,那些人也該回來了!”

顏慕白心下等的著急,可又不能縱身躍下,揪住二人問個清楚。他抬頭望著烏雲扯了一角將月亮隱藏處的光澤遮住,這才扽住煙囪,將雙腳重心對換過來,被重壓的左腿麻痺感這才少了幾分。

待兩人吃完那面,下方好一陣安靜。那面攤老闆上前,道:“兩位貴人,這午夜勞作,煩請體諒,將銀錢先結清如何?一共十兩銀子!”

許冽一手摸索向著腰間探去,賀蘭蘊瑤輕扽住他的手,嚶嚶笑說道:“大師兄歇著吧,我來處理!”

許冽不知其意,但對她向來無有不應,當下點點頭,說了聲‘好’。

賀蘭蘊瑤起身走到石橋這頭,抻著身子望了望,那老闆大著膽子上前道:“勞駕,十兩!”

賀蘭蘊瑤笑笑:“兩碗面,十兩?”

老闆作揖搖頭道:“天寒地坼,更深溼重,少不得,少不得。”

賀蘭蘊瑤伸出纖細的小手,指指石橋這邊的河岸,道:“你來這!”

老闆不解,跟著她向前走了幾步,抬起眸子疑惑地說道:“姑娘作....”這一‘甚’字尚未吐完,只聽的刺啦一聲聲響,那老闆的整顆頭顱向著地上一砸,滾了兩圈,咕咚一聲跌入了冰冷的河水之中。如紅色的墨汁般,水面立刻翻湧出一片濃烈的猩紅。

賀蘭蘊瑤看看匕首上的鮮血,又瞧瞧地上那老闆頭顱斷裂時,噴出的鮮血,緊接著又望了望不遠處,那匐倒的無頭屍身,撇嘴笑道:“髒東西!也配得與我討價還價!”她取出腰間雪白的巾帕,將匕首上的鮮血擦拭了兩遍,這才落回了短鞘。

其時,許冽正在望著石橋另一頭,有些心緒不寧,待聽到聲響轉過身來,皺著眉頭道:“敲了那麼多戶,好歹只有他給我們燒了兩碗面,師妹何必!”

賀蘭蘊瑤卻是搖頭輕笑,笑容中帶了三分不屑,“鳥為食盡,他為財死,當是死得其所才對!”

顏慕白聽著這寒意顫顫的無情之語,腔內牙關吱吱作響,周身熱血一簇,便向著心口湧來。他噤聲冷笑,雙鬢處爆顯的青筋,條條分明。

可賀蘭蘊瑤仍舊嚶嚶的笑著,那聲音聽去,卻跟年紀尚淺的女子決然不同,冷意,是徹骨的冷意!

......

“師妹,去了太久了,不是出事了吧?”

賀蘭蘊瑤亦有異色,但只是一瞬,她道:“爹爹這毒....”輕笑中帶了三分譏諷,“這毒他是付出了極大的代價,這才得到。又經那人多番提煉,已然天下無雙,定不會出錯!”

待頓了頓,她從袖中取出一隻小巧玉笛,放在唇邊,屏住氣息,吹了兩聲,音色婉轉,音軌與賀蘭希澈當日吹奏一般無二。

顏慕白正在心下好奇,這笛聲有何妙處可言,忽而八方廣開,一聲悶雷砸到頭部上空,驚得他幾乎‘哎喲’一聲跳騰出來,卻在這時,被下方詭異的場景,震在了原地。

只見,不知何處,竟圍上來六個鬼怪,個個戴著唬人的面具,青面獠牙,令人毛骨悚然。

煙囪後的顏慕白心下駭駭,暗自思忖著賀蘭山堡與神鬼門之間的聯絡。

......

“回來了?”賀蘭蘊瑤開口問道。

六名鬼怪仿若渾然不知肉糜,死死盯著賀蘭蘊瑤和許冽的方向,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自然也沒有回覆的言語。

賀蘭蘊瑤笑笑,“將手張開。”語氣淺淺,卻是命令的口吻。

六名統一著裝的怪人,迅若雷電,十二只大手唰唰幾聲,齊齊伸到的她的面前。

風聲更大了些,那石橋橋頭老闆的腥血,猶自咕咕地流著,雖然隔了甚遠,顏慕白仍然鼻翼嗅到了濃烈的腥氣,他胃中一陣翻騰,不由地以手覆在其口,輕輕喀了兩下。

賀蘭蘊瑤依次經過六名鬼怪,如一位巾幗女帥出征在即,巡視兵將。每過一人,便在那人手中放入一枚黑色的藥丸,待經行完畢,她笑說道:“雖然什麼都沒帶回來,但是你們個個都記得回來,乖,吃吧!”仿若哄騙嬰兒一般。

六人不假思索,齊齊仰藥而落,動作整齊乾淨。

顏慕白見幾人仿若三魂去了七魄,無靈無識,他吸了一口冷氣,捂住後腦,阻隔住沁出的涼意,雙目中懼意凜然地低低說道:“果子!”

“大師兄,你早該適應於此,看這六個孩子多乖巧!”賀蘭蘊瑤甚至伸出芊芊素手,將他們幾人身上的衣衫、青面面具整理了一番,口氣極為讚揚!

許冽不語,也許是此情此景太過怪異,繞是已經見慣,心中仍惴惴驚顫。他道:“我聞不慣腐肉!”

這腐肉自然不是指的真的爛肉,而是幾人身上光怪陸離,毫無煙火之氣的冰冷味道,是與肉糜腐爛的氣息一般無二。”

顏慕白點點頭,心下同意,想到眼前兩人即是這正主,握著火破的左手不免暗暗加重了幾分力氣。

“所謂江湖,其實也不過如此!魍魎迷崇浩如煙海,皆可為我所用!”(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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