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深處是一片安靜。
所有人都呆呆的站立在原地,為這個女孩的一生而動容。
她這輩子都沒有機會擁有一滴父母的眼淚,竟然要用這樣的方式,獲得那可憐可悲的淚水。
一個年僅八歲的女孩,卻把人生活得如此悲情。
江宇看著眼前的沈敏,一時之間說不出任何話。
就在這個時候,沈敏忽然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一把刀,鋒利的刀面緊緊的貼著脖子,她仰著頭,像是一隻驕傲的孔雀般,對所有人說道:“這兩個孩子都是我殺的,我已經沒有臉面繼續活在這個世界上了,劉局長,我求求你了,等我死了之後,不要再去打擾小青的生活了,她真的是好不容易才過上這種平靜的日子。”
劉學斌著急的大聲說道:“你不要衝動!”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沈敏毫不猶豫的割斷了自己的動脈,她早就練習過無數次了,所以這一刀,下的非常的狠,準,穩。
鮮血汨汨而出。
她的身姿就像是一座絕美的豐碑般,緩緩的倒下。
江宇在倒下之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但是,沈敏的身子還是緩緩的滑落,最後,躺倒在地上。
鮮血順著山脈延綿不絕,沈敏睜著眼睛,氣若游絲:“求求你,不要打擾小青的生活。”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還直勾勾的一直盯著劉學斌,在這樣的目光中,劉學斌實在是下不了狠心,只好轉頭看向別處。
沈敏的氣息更加微弱了,她依舊看著劉學斌,口中不住的說道:“求求你,不要打擾小青的生活……”
反反覆覆的一句話,她卻像是不知疲倦般,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只為了得到一個放心的答案,然後離去。
好幾個七尺漢子看到這一幕,心腸早就軟的一塌糊塗,忍不住喊道:“劉局長!”
劉學斌的臉色一冷,可是在轉頭看到沈敏的那一剎那,他的眸子眨動了兩下,只好無奈的說道:“好吧,我儘量不去打擾小青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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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這個答案,沈敏再也支撐不住,雙目一閉,去了。
江宇沉默的看著沈敏的屍體,探了一下鼻息,果然是已經沒有氣了。
“她死了……”沉痛的說完這幾句話,嗯江宇心中不知道是何滋味,他看了一眼同樣沉默的劉學斌,而後才說道,“把人抬下去吧,找個地方安葬起來。”
其他幾個漢子紛紛主動走向沈敏的屍體主動抬起她,緩緩地往山下走去。
一路上七個男人都沉默著,沒有說話。
江宇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想到了童話故事——白雪公主,他不是女孩子,自然對這些公主的故事不是很感興趣,但是也知道,童話裡面曾經有這麼一幕,白雪公主吃了皇后給她的毒蘋果,然後死了,七個小矮人傷心欲絕,抬著她的屍體上山,結果有一個王子非要將公主的屍體買去,在下山的過程中一個手滑,把卡在白雪公主喉嚨裡的毒蘋果震出來了。
白雪公主也因此活了過來,從此過上幸福快樂的生活。
江宇看著沈敏,卻不知道屬於她的幸福生活什麼時候才會到來?反正這一輩子他是沒有機會,知道了……
七個人下山之後,將事情原原本本的交代了一遍,張兆民一聽也跟著沉默了:“劉局長,我打算好好埋葬沈院長,您覺得呢?”
“嗯,這是你們需要去處理的事情。”
福利院的其他人知道了這件事之後,更是紛紛主動掏錢,要好好的厚葬沈敏。
也許在其他人眼中,沈敏是一個殺人兇手,但是這些福利院的工作人員們卻明白她為什麼會這麼做。
“沈院長是高中畢業就到我們福利院的,她比我還小幾歲,但是為人很活潑,學習能力又強,很快就升為院長了……”於老師帶著江宇和劉學斌去看沈敏的房間。
是一個收拾的很乾淨的房間,色調也是以黑白灰為主。
房間裡面沒有女生喜歡的洋娃娃之類的東西,都是一些跟工作有關的,或者是其他孩子的照片,她的生活似乎全都跟福利院的孩子們系在一起。
“其實,沈院長以前小時候也是在我們福利院長大的,後來她被人領養走了,她高中畢業之後就義無反顧的回來了,本來她已經考到了清華大學,但是她就這樣放棄了,家裡人都氣瘋了。”
於老師一邊回憶,一邊哭著說道。
“我和……我以前和沈院長是一起管理小班的,那個時候,孩子們就可喜歡纏著她了,她總是有很多新花樣,可以給孩子們帶來很多新鮮感,小珠和小麗這兩個孩子,以前就是在小班,她們兩個可願意纏著沈院長了,後來連在中班的小青也願意纏著沈院長,這些孩子們,都喊她沈媽媽。”
於老師繼續哭著說道:“後來就直接喊媽媽了,小青這孩子被領走的那一天,沈院長哭的可傷心了 ,好幾天都沒有吃飯,後來有同事說,要是真的不願意的話,就直接把小青這孩子再領回來吧,沈院長立刻就說不行,這孩子不能繼續在福利院呆下去,如果她能找到一個家的話,那當然是一件好事。”
江宇和劉學斌聽著於老師說的話,良久不知道說什麼。
“其實我們都知道,沈院長很疼小青,也很疼小珠,小珠走的時候,她就站在墓碑前一天一夜,不吃不喝,後來下了大雨,她也捨不得走,是我們好幾個人連拖帶拽,才總算是把她帶回來了。小珠走了之後,沈院長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悶悶不樂的,後來連小青也被人領走了,沈院長說的話就越來越少了。”
劉學斌輕嘆了一聲,說道:“哎,封建思想害死人,沈敏原來可以有一條康莊大道可以走的,現在去被這一家人拖進了泥潭裡面,走進了犯罪的深淵,說她可憐是真的可憐,說她可恨也是真的可恨,兩個孩子她是怎麼下的去手的呢?”
案子到了這一步,總算是查清楚了。
郭大夫婦知道這件事之後,呆立在原地。
對於兇手是沈敏這件事,他們始終難以置信,因為沈敏這兩個字在他們的生活中是陌生的,甚至連出現沒有出現,他們都沒有注意到,就這麼一個人,怎麼可能會是傷害他們兒子的兇手呢?
“她為什麼要殺我的兒子?”郭大的妻子問道。
經過了喪子之痛,郭大的妻子整個人像是老了十幾歲般,一雙眼睛汙濁的看著江宇。
江宇的視線落在郭大的妻子身上,說道:“原因很簡單,因為,你們重男輕女!”
這個答案一出來,卻沒有讓郭大的妻子滿意,她反而暴跳如雷的說道:“重男輕女!重男輕女!整個村子都是這樣的風氣,她為什麼要殺了我的兒子?為什麼不殺其他人的兒子?你以為我願意拋棄自己的骨肉嗎?那也是從我身上掉下的一塊肉,我就願意這樣把他白白拋棄嗎?”
“四個孩子都是從你身上掉下來的肉,但唯獨只有第一塊肉是你最珍視的,你知道你的女兒小珠先天性腎衰竭嗎?你知道你的大女兒小青被誰領養了嗎?你知道你的女兒小麗也死了嗎?”江宇逼視著這個女人的眼睛質問道。
從他進來到現在,這對夫妻就始終沒有問過關於兒子之外的問題。
難道他們不知道,除了第一具屍體之外,還有第二具屍體嗎?
難道他們不知道第二具屍體就是自己的女兒小麗嗎?
難道他們不知道,他們的女兒小麗也是枉死的嗎?
他們什麼都不知道,他們只知道那個死去的男孩,卻永遠不會為那死去的女孩立一塊墓碑。
張兆民在一旁看著有些情緒失控的江宇,想要上前拉住江宇,卻被劉學斌阻止了。
這件案子辦到現在,挺憋屈的,就讓江宇發洩發洩吧。
江宇的這一番逼問讓郭大和郭大的妻子都愣住了。
他們呆若木雞的看著江宇,嘴唇張了幾下,卻說不出任何的話語。
江宇看著這對懵逼的夫妻,一字一頓的說道:“你們知道你們女兒為什麼會死嗎?”
兩個人齊齊搖頭。
他們確實不知道為什麼小麗也會被傷害。
但是江宇說的也沒有錯,在聽到小麗被殺害的時候,他們並沒有多大的悲傷,反而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已經被分屍的兒子身上,看著那樣的屍體,他們痛不欲生,卻在看到較小的骨架的時候,完全沒有那種感覺。
他們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就像自己說的那樣,那也是從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但是沒感覺就是沒有感覺。
可能因為,她是個女孩吧。
“那我就今天告訴你,為什麼你的女兒會死,我希望你們記住了,她的死是自願的,她想死了他哥哥的屍骨裡,這樣的話,每年的忌日你們為兒子流著眼淚,她都可以裝作是為自己流的眼淚,自欺欺人。”
有些人來到這個世界,是為了享受世界,而有的人來到這個世界,只是為了一滴眼淚。(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