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德皇帝一邊給太后喂藥，一邊渾身顫抖。
哀莫大於心死。
太后沒有任何掙扎，就這是用悲哀欲絕的目光望著她的兒子。
這個兒子，她本就應該瞭解的。
因為畢竟是那個惡人的親生兒子。
“我自己來吧。”太后柔聲道：“你不是想要製造我自殺的假象嗎？那就讓我自己來吧。”
皇帝一愕。
然後把碗遞給了太后。
“滅魂香。”太后嗅了一口碗裡面的藥道：“貴族女子自殺最喜歡用這種藥物，死了之後臉色嫣紅，身上散發著我特殊的香味。”
“我有罪，我有罪！”太后一口一口飲下這碗混有滅魂香的藥湯。
這種藥物是杜晦給皇帝的，隨時隨地都放在身邊，萬一什麼時候就要用上，但沒有想到現在竟然就用上了。
永德皇帝跪在地上，哭泣道：“母後，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的。”
太后繼續一口一口細飲毒藥，道：“我本以為你雖然是那個惡人的兒子，但畢竟也是大寧皇族血脈，讓你繼承了皇位也沒什麼。就算是把皇位讓回給了建頌帝一系。”
太后不由得想起了年輕歲月。
當時的天允皇帝還不是皇帝，雖然被立為了太子，但是很不受到當時皇帝的喜歡，覺得這個人太過於柔弱仁慈。
太后和天允皇帝當然也賜婚，沒有自由戀愛這一說的。
太后的名字許淑君，出身於一個沒落勳貴。
太后許淑君是一個柔弱的女子，喜歡的是蓋世英雄，而不是天允皇帝這種天真的年輕人。而天允皇帝當時也有喜歡的女人，是一個很厲害的女子。
這兩個人的婚姻一開始並不幸福。
但兩個人畢竟都是心善之人，成婚之後就漸漸手心，彼此開始知心了。
而這個時候，一個英俊無匹，魅力絕倫的男人出現在許淑君的面前。當然她當時還只是太子妃，還非常年輕。
寧道玄的魅力超過天允皇帝十倍，武功高到了驚人的地步。而且他身上散發著尤其特殊的男性氣息，對女人只有致命的吸引力，年輕時候的許淑君也不例外，也被他吸引了。
但是太后當時就算很年輕的時候，也依舊保持了女子的道德和清醒。雖然地寧道玄心動無比，但她知道自己已經成婚了，絕對不能和別的男人糾纏不清，所以選擇了徹底的遠離寧道玄，不說話不見面。
寧道玄用盡手段都沒有攻破年輕許淑君的道德防線。
於是，於是就用了特殊的藥物誘（奸）了當時年輕的許淑君。
當時寧道玄以為，想要得到一個女人的心，就要先得到她的身體。
然而在許淑君這邊剛好相反。
她已經為寧道玄動心了，但是對方誘（奸）了她，反而徹底毀掉了寧道玄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她對寧道玄的好感徹底變成了噁心。
事後，許淑君大病一場，只等著丈夫歸來之後就向他坦白，然後自殺。
然而沒有想到不久之後，她竟然發現自己懷孕了。
她本就是一個善良柔弱的女人，自己自殺倒沒有什麼，但肚子裡面的孩子是無辜的，而且這是他的親骨血。
善良軟弱的女子最喜歡自我安慰，太子出訪朝鮮王國的前一天還和許淑君親熱過，那距離寧道玄誘（奸）她也不過兩天時間而已。
所以，許淑君一遍又一遍告訴自己，這個孩子是丈夫的，是丈夫的。
就這樣，她選擇活下來，並且把孩子生下來，並且隱瞞了被寧道玄誘（奸）的事情。
或許因為愧疚，而且她發現天允皇帝的天真是真的，但是卻不軟弱，反而很堅強，而且寬宏仁慈，比起那個寧道玄不知道好了多少。
至此，許淑君才徹底愛上自己的丈夫。
孩子生下來之後，竟然和天允皇帝輪廓有些相似，許淑君欣喜若狂，就徹底心安下來，覺得這肯定是丈夫的親生骨肉。
但隨著孩子漸漸長大，許淑君越來越不安。這個孩子越來越俊美，關鍵眉眼的神韻越來越像寧道玄那個惡人，而且性格也越來越像。
到了這個時候許淑君依舊充滿了幻想，覺得自己這個兒子的性格或許是遺傳於他的爺爺。
但不久之前，有人徹底打破了這個幻想。
杜晦直接來到永德皇帝面前，揭破了他的身世，並且在他的身上找到了屬於寧道玄獨一無二的遺傳標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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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德皇帝依舊不信，他找到太后面前質問，太后痛苦地承認了這件事情。
那個時候太后還覺得，他要保護兒子，絕對不能讓他身敗名裂，哪怕自己粉身碎骨也要保護兒子。
為此她不惜對不起杜變，儘管在她眼中，杜變是她的半個兒子。
而現在，她的心徹底死了。
她生下來的這個不是兒子，而是一個畜生，禽獸！
……
太后終於喝完了碗裡的藥。
“我有罪，我有罪。”
“大寧皇族的列祖列宗，我無顏下去見你們，我把江山交給了一個禽獸畜生。”
太后喝完藥後，臉色漸漸變得酡紅。
然後，靜靜躺下來，等待死亡。
空氣中已經迷茫著一股淡淡的香味了，這就是滅魂香毒藥的特點，所以受到了許多貴族女子的青睞，就算死亡也非常美麗。
而此時，永德皇帝已經徹底冷靜下來了。
他非常非常難過，但彷彿是強迫自己難過，實際上並沒有那麼難過。
他想起了歷史上那些偉大的皇帝。
秦皇，不是照樣滅了自己的親生母親？
漢武帝，不是照樣逼死自己的兒子，逼死自己的妻子？
但他們照樣是千古一帝。
既然成為了皇帝，那就不是人了，那就是龍。
龍就是冷酷絕情的。
永德皇帝覺得自己已經蛻變了！
“等待我的將是千古偉業，這一切的犧牲都是值得的，都是上天對我的淬鍊。”
永德皇帝跪下來道：“母後安歇，明兒一早，我再來看您。”
然後，他將一份遺旨放在太后的枕頭上。
這同樣是杜晦準備的，永德皇帝貼身帶著也只是為了以防萬一，然而今天還是用上了。
這份懿旨的內容同樣很簡單，哀家將杜變視為半子，杜變出兵四川和湖南形同謀反，這讓哀家悲痛萬分。女兒寧雪為了杜變退兵已經自殺，哀家痛徹心腑，內心如焚。杜變半子謀反，哀家對不起先帝，對不起寧氏列祖列宗，所以追隨先帝於地下。倘若杜變能夠幡然悔悟，那哀家和寧雪之死也就值了。
杜變吾兒，千萬不要讓哀家和寧雪白死！
這份遺旨的字跡，同樣和太后一模一樣。
毫無疑問，寧雪和太后死的訊息一經傳出，這份太后遺旨和寧雪公主的遺書已經傳出。
那瞬間就是天翻地覆。
那瞬間將杜變釘在亂臣賊子，狼心狗肺的恥辱柱上。
到那個時候，天下圍攻杜變的時刻正式到來，他也徹底遺臭萬年。
永德皇帝離開了太后的慈寧宮，朝著百步之外所有的宮女道：“母後好不容易睡著了，任何人不得發出異響，若驚擾了母后，將徹底治罪。每隔一個時辰，用最輕的腳步去看一下太后，有沒有踢被，有沒有不舒服。”
“遵旨！”
所有的宮女和太監躬身道。
那表情，那目光都向皇帝表達出一個意思。
陛下真是孝順啊。
……
此時，整個慈寧宮內除了太后之外空無一人。
皇帝絕對不能讓任何宮女太監發現太后已經死了，最好是一個時辰後再發現，那樣太后的自殺就名正言順了。
否則，皇帝剛剛離開，太后娘娘就死了，這話就說不清楚了。
皇帝離開片刻後，又一道人影進入了慈寧宮內。
她的面孔看上去非常撲通，但是身材卻妖嬈嫵媚。
緊接著，另外一個身影走了進來，是寧宗吾大宗師。
“你這個妖女，為何事先不把計劃全告訴我。”寧宗吾低聲怒道。
厲婠婠道：“寧師，你對寧雪如此關切，對太后如此忠誠。如果我提前告訴你，你關心則亂，很容易露出破綻。”
寧宗吾道：“所以，你把濁夢晶體的事情告訴了我。所以你讓我掐著時間點去鎮西王府見寧雪公主，又掐著時間點讓我來見太后娘娘，告訴寧雪公主不能懷孕之事，還讓我把幕後之手很可能是永德皇帝隱晦透露給太后娘娘。你知道永德皇帝會派人去刺殺寧雪公主，是你一步步將永德皇帝推向弒母的罪惡深淵。”
厲婠婠撒嬌道：“寧師，不要怪您的徒媳婦心狠手辣啊。敵人狠毒，你只能比他更加狠毒才能戰爭。而且永德皇帝已經有了弒母之心，否則他為何把滅魂香之毒時時刻刻帶在身邊。為何把偽造的太后遺旨帶在身邊，他只是需要一個弒母的理由而已。今天不殺，明日也會殺。明日不殺，後天也會殺。”
“如果我將完整的計劃告訴你，你捨得讓寧雪公主和太后冒險嗎？那計劃就會功虧一簣。”
寧宗吾沉默，這妖女的話雖然誅心，但卻是真心話。
“好了，寧師已經沒有時間了。”厲婠婠道：“這滅魂香劇毒雖然不稀罕，但可是沒有解藥的。想要救下太后娘娘的性命，唯一的辦法就是將藥從胃裡面吸出來，然後灌入藥儘量中和腸胃裡面的殘餘毒液。”
接下來，厲婠婠和寧宗吾拿出管子，深入太后的胃內，用內力將她胃裡的東西全部抽出。一遍一遍地清洗，一遍一遍地抽出。
終於，將胃裡面的滅魂香毒藥洗去了百分之九十五。
再灌入藥物，中和剩下的百分之五滅魂香毒藥。
這樣一來，太后娘娘就死不了了。只不過現在依舊昏迷不醒，呼吸和心跳是漸漸恢復了。
半個多時辰內，這個房間是不敢有人進來的。
救下了太后的性命之後，厲婠婠忽然剝掉了太后的衣衫。
寧宗吾立刻轉過身去。
“你做什麼？”寧宗吾道。
厲婠婠道：“製造太后假死啊，她和寧雪公主可不一樣，她沒有什麼武功，我要是一不小心就假死便真死了，不能下猛藥，要用聖火教秘術。”
寧宗吾道：“不將太后直接救走？”
厲婠婠道：“方系有多少大宗師在皇宮？我們想要帶走太后和寧雪公主談何容易？只能用金蟬脫殼，最最關鍵是，我要讓永德偽帝先上升到天堂，然後徹底跌落地獄？這樣才是最慘痛的，對夫君也是最最有利的。”
接著，厲婠婠拿出一盒細如毛芒的針，每一根針上都有不同的藥物。
“嗖嗖嗖嗖……”
厲婠婠將幾十根細到極致的藥針刺入太后全身十幾處地方，心臟，膻中，小腹等等，全身各處筋脈都有。
甚至有三根藥針，直接刺入了太后的腦袋裡面。
這些銀針封住了太后所有的氣息，心跳，脈搏。太后再一次停了呼吸，停止了心跳。
然後，厲婠婠幫助太后穿好了衣衫。
寧宗吾道：“這樣會毫無破綻嗎？”
“怎麼可能沒有破綻？”厲婠婠道：“真正能夠死而復生的只有夫君一人，這只是假死，只要是假的，就有破綻。但是，永德皇帝心虛，會讓人去仔細檢查太后和寧雪的遺體嗎？他只想著立刻下葬。”
永德皇帝不希望任何人知道他殺了太后，哪怕是方系的高手，甚至在杜晦面前，他都會堅持說太后是自殺的。
做完一切後，厲婠婠拿出一種特殊的香料，一點點揉入太后的身體表面。
這樣太后的身體裡面就充滿了獨特的香味，和滅魂香毒的味道一模一樣。
寧宗吾用盡所有精神力，幾乎貼著太后，然後感覺到她確實還有一縷生機，細微到極致，幾乎完全不可聞。
寧宗吾道：“還是太冒險了，萬一被方系高手察覺出太后沒有死，他們會直接殺死太后的，那樣就前功盡棄了。”
厲婠婠道：“寧師，這是你先入為主所以才能發覺。天下沒有萬全的計策，其次我現在的身份就是太后身邊的一名宮女，異獸皮面具不是您才有，聖火教也有。我會時時刻刻盯著太后，一直到她下葬為止。”
“好了，寧師我們應該走了。”厲婠婠道。
然後兩個人消失在慈寧宮內。
太后就這麼靜靜躺在那裡，沒有心跳，沒有呼吸，整個人就彷彿徹底死了，身上散發著獨特的香味。
半個小時後。
厲婠婠和四個宮女出現在慈寧宮外，宮女換班了。
“時辰到了，奉皇帝陛下的旨意，該去照看一下太后娘娘了。”掌班的宮女道。
然後，四個宮女躡手躡腳進入慈寧宮內，見到太后靜靜躺在那裡，一動不動。
一位宮女道：“太后娘娘沒事，睡得香著呢。”
厲婠婠假扮的宮女小充道：“咦，這是什麼味道啊，那麼香？”
此時的厲婠婠，已經毫無妖嬈氣質，和平凡宮女沒有任何不同，她假冒的小充幾乎毫無破綻，而且這宮女是個小人物，也沒有人在意她有什麼破綻。
掌班宮女見多識廣一些，立刻聞出這是滅魂香的味道，臉色不由得一變。
快步向前，她伸手探了太后的鼻息，沒有氣了。按住太后的頸部脈搏，也沒有脈搏了。
床邊上，還有一瓶開啟沒有喝完的滅魂香，枕頭上還有一封遺書。
頓時，這個掌班宮女直接嚇得癱坐在地。
足足好一會兒，她才衝出慈寧宮。
一刻鍾後，皇帝衝到慈寧宮，短短的幾百米路，他直接摔倒了幾次，最後進入慈寧宮內，完全是被攙扶進來的。
幾個太醫跪在太后床邊上，又是把脈，又是聽呼吸，又是看瞳孔。
最終，幾個太醫一致判斷！
太后娘娘崩了！
太后娘娘服用滅魂香自盡了。
頓時，永德皇帝癱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拼命地作嘔，接連嘔出了好幾口鮮血。
“陛下，這是太后娘娘的遺書。”
永德皇帝接過遺書，上面清清楚楚寫著，因為杜變謀反，寧雪之死，太后五臟俱焚，所以追隨先帝於地下，並且在遺書中肯定杜變退兵，否則她死不瞑目。
“噗……”永德皇帝一口鮮血猛地噴出，直接昏厥過去！
昏厥之前，永德皇帝大怒吼道：“杜變，我和你勢不兩立！”
“來人，下旨，剝奪鎮西王杜變所有爵位，貶為庶民。”
“杜變謀反，大逆不道，天下正義之士，當聽從朕之詔令，討伐逆賊杜變！”
終於到了這一刻。
此時永德皇帝的內心是興奮顫抖的，還有一絲顫慄。
他等待這一天已經很久了。
徹底將杜變打下十八層地獄，讓他在天下萬民中，徹底成為亂臣賊子。
太后之“死”，終於讓永德皇帝和杜變的決戰到來了！
“傳旨，文武百官，京城百萬民眾哀悼太后和寧雪公主三日。三日之後將太后和寧雪長公主葬於皇陵。”
“遵旨！”
皇帝果然不讓任何人觸碰太后和寧雪，唯恐被人看出她們不是自殺。
厲婠婠內心興奮，她一手導演的大戲，就要迎來最高潮了。妖女之毒，遠甚於常人。
永德皇帝就要從天堂，墜入地獄了！
……
注：第一更送上，今天從上海往家裡趕，也是抓緊一切機會寫出了第一章，所以更新晚了，拜求支援，拜求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