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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劫落

廣闊的山谷當中,狂風洶湧如浪濤漫卷,小青一身翠綠衣裙,望天而立,抬手向上扔出十幾張符籙,然後以法力催發,一片明亮的光華閃過之後,所有的符籙無火自燃,形成一層水波般的防禦光幕。

小青手中華光一閃,青虹劍便被她握於掌中,散發著凜冽的劍氣,一對青碧色的眸子如幽泉般平靜,望著不斷翻湧的烏雲,臉上是少有的肅穆。

須臾之間,半空中的劫雲越發厚重,如同墨汁浸染,雲層中所迸發出的氣勢也越發恐怖,陣陣毀滅的氣息從中傳來,天地之間一片肅然。

某一刻,劫雲的氣勢終於醞釀到了頂點,雲層被破開,一道如同兒臂粗細的亮白雷霆衝著下方山谷狠狠劈落,撕裂黑暗,彷彿世間第一縷太初之光。

雷光落下,小青頂上的光幕一陣波紋閃爍,道道光彩流轉,便將雷光消弭於無形當中。但幾乎在同一時間,又有一道天雷落下。

許仙所給的符籙不過是初級的防禦符籙,能抗下幾道天雷已算不錯,在劫雷的連續劈打下,光芒很快便被磨滅殆盡,最終啵的一聲輕響,徹底化作虛無。

小青持劍而立,春湖般的眼眸中倒映著劫雷的影像,長劍在身前一劃,周身就有光彩繚繞,妖氣透體而出,形成一片純粹如碧波的青光海洋,她本身修行的功法就偏水系,而煉化了西湖水域之後,更是精擅水法。

道道雷光落下,宛如天神之怒,盡數傾瀉到青光海洋之上,繼而崩散成無數細小的雷蛇,光弧悅動,雖然每時每刻都有大量的水光被披散,但水系道法本就悠長連綿,餘勢不盡,青光搖曳如風中燭火,生生不息。

小青周身青光不散,遠望如螢火,但劫雷的威勢一道勝過一道,等到第十八道天雷落下時,已如碗口粗細,望之令人心驚,重重砸落到那青光海洋之上,幾乎將所有的光芒劈散,只餘星星點點,彷彿消逝的火星。

但天空中的劫雲並不消散,反而越發的厚重沉悶,如同潑墨一般,幾乎壓落至峰頂,隱隱可見一道道雷光在其中遊走,竟似在醞釀著更為恐怖的雷罰。

白素貞見狀不禁低語道:“竟然是三九天劫……”眸中滿是憂色。

許仙忽然感覺手中的微涼在這一刻似乎握的更緊了些,真切的感知到身邊女子心中的不安,輕輕握了握她的手掌,溫言安慰道:“放心吧,一定會沒事的。”話雖如此,但心中委實沒有什麼底氣。

據他瞭解,舉凡修士所渡天劫也分為三六九等,從最差的一九天劫,到最高的九九天劫,甚至紫霄雷劫,太初雷劫等等,威力全視渡劫者修為而定。修長修士突破陰神境時,天地交感,降下的不過只是最普通的劫難。但也有一些天賦異稟,功行深厚之輩,渡劫之時會有三九大劫降下,其兇險程度還要超過普通雷劫的十數倍。

三九雷劫,已是修士突破陰神境時,所能降下的最強雷劫。以此類推,修士突破陽神境時,所降雷劫最高為六九雷劫;等到突破人仙境時,就有可能會碰到傳說中的九九圓滿大劫。

至於人仙境往上,諸如地仙,天仙,太乙真仙等境界,則會有威力更加恐怖的紫霄雷劫,太初雷劫降下,同樣分為九九之數。

其實除了這天雷劫之外,修士破境時還有可能出現煞風劫,真火劫以及心魔劫,只不過這後三種劫難比較少見罷了。

誰也沒有想到,小青突破到陰神境時,竟會引來三九大劫,不過這樣從側面說明小青功行深厚,非尋常修士能比。

劫雲如墨,不見星月,在場三人心中都有些凝重,這時那劫雲當中忽然裂開一道縫隙,如同神魔之瞳,一道足有水桶粗細的金色雷霆落下,彷彿接天連地,帶著無窮的毀滅氣息狂落而下,夜色為之一徹。

小青瞳孔中倒映著金色雷光,一聲輕喝,手中長劍向天斜指,霎時間,劍身之上青光閃耀,斬出一道淡青色的劍氣,逆行而上。

這柄青虹劍乃是她性命交修的寶物,是她早年之時在山中採集一段寒泉之玉煉製而成,日日放在丹田當中蘊養,內中早已煉入了二十四道地煞禁制,威力端是不凡。

這道淡青色的劍氣斬出,同那金色雷光碰撞到一起,劍氣迸發,將那雷光絞碎,但自身劍氣亦被消磨殆盡。這道雷光剛剛消散,劫雲湧動之間,又有一道雷霆狠狠落下,似乎不想給渡劫之人半分喘息之機。

小青屏息凝神,將自身法力運轉到極致,青虹劍在夜色中劃出一道道玄妙的痕跡,斬落出一道道劍氣,勢如水波,連綿不絕,將落下的雷光一點點的磨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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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劫雲兇猛,這最後的九道劫雷威力更是遠勝先前,每一道雷霆落下都彷彿一名陰神境的修士的全力一擊,小青已經漸漸有了幾分吃力的感覺。

轟隆一聲鳴響!

又一道雷光落下,小青手中的青虹劍向上斜斬,劍氣沖霄,一瞬間斬出一十三道劍氣,已經近乎全力。一眼望去,滿空都是青色水波般的劍光,宛如夜幕下多了一輪輪淡青色的彎月,煞是好看。

這十三道劍光接連斬落,威力俱是不凡,但卻未能完全將雷光磨滅,殘存的天雷落到小青身上,頓時掀起一道道細小的銀白電弧,身軀不由輕輕一顫。

許仙自語道:“還剩最後一道了……”白素貞聞言下意識的輕輕點頭,目光緊張的看著谷內,不禁用力的握著許仙的手掌。

或許是感覺到下方渡劫之人並未受到多大的損傷,半空中的劫雲再次湧動起來,原本籠罩方圓三十裡的墨雲緩緩地匯聚,將整座山谷上方盡皆覆蓋,墨色如深淵,看似平靜的劫雲當中卻彷彿有一頭太古兇獸,氣勢越來越恐怖。

這最後一道劫雷的威力幾乎是前一道雷劫的數倍,威勢浩大,偏偏小青連扛二十六道劫雷,自身法力正處於匱乏之時,如此一來,更是十分危險。

小青亦知道這最後一道劫雷的厲害,清秀的臉龐上滿是凝重之色,唯有一對碧眸平靜無比。這一刻,心中漸漸浮現平日裡與白素貞相處的種種,甚至同許仙拌嘴慪氣的情景來,這紅塵大好,萬般留戀,怎肯就這般歸去?!

翻手將青虹劍收起,嘴角漾出一絲淺淺的笑意,一聲清喝,用力一踏,整個人便沖天而起,身上光芒湧動,剎那間化出本體,一條幾十丈長的青色巨蟒,渾身鱗甲森森,泛著幽綠色的光芒,一對碧綠色的蛇瞳當中溢位絲絲冷光。

青蛇盤旋,如龍起舞,昂首吐出一顆乳白色的內丹,霞光萬道,瑞彩千條,有絲絲光霧瀰漫,正是她數百年道行的結晶。

氣機牽引之下,天地之間轟然一聲巨響,最後一道天雷終於落下,彷彿跨越時空而來,頃刻間落到小青所化的巨蟒身上,一瞬間炸裂成千萬道,銀蛇狂舞,交織成一片浩浩蕩蕩的雷光海洋。

青色的巨蟒猛地翻滾起來,似乎在承受著莫大的痛苦,在這樣的雷劫洗禮之下,縱使妖族的強悍肉身亦不能抵擋,登時青麟碎裂,血霧瀰漫,卻又瞬息被雷光所蒸發。

那顆內丹亦是光華繚繞,時明時暗,絲絲銀白電弧躍動,彷彿有破碎之勢。

一聲痛苦的吼叫震動四野,青色巨蟒再也支持不住,轟然一聲砸落到谷底,激起無數飛石,不知多少草木遭殃,化為齏粉。片刻之後雷光終於消散,谷內已是一片狼藉,不復原貌,唯有一條巨大的青色蟒蛇靜靜的躺在谷底,渾身鮮血淋漓,那顆內丹亦墜落在地面上,光華黯淡。

天上劫雲終於消散一空,重新露出遮蔽的夜空,如水般的月光灑下,緩緩流淌。

許仙心中一沉,白素貞不禁慌亂喊道:“青兒!”幾乎花容失色,放開許仙的手掌,化光向谷中遁去,許仙緊隨其後。

兩人來到青色巨蟒頭顱前,眼見小青滿身瘡痍的模樣,心下都是一痛。白素貞顫抖著伸出手掌,輕輕撫摸著小青的蛇軀,失神道:“怎麼會這樣?!”心中好不後悔,自己當初就該勸她不要渡劫的,也就不會有這樣的結局。

許仙咬牙道:“我手裡還有精血靈丹,一定可以治好小青的!”

兩人正自神傷間,忽然聽到小青那略帶俏皮的聲音傳來,“姐姐,許仙,我沒事啦!瞧把你們兩個嚇得……”聲音中透著幾分掩藏不住的疲憊。

青色光芒如同水波般收斂,重新顯出小青的面貌來,只是臉色有些蒼白,她輕啟粉唇,檀口一吸,將內丹納入腹中,笑意盈盈的望著許仙兩人。

白素貞不由微微驚訝道:“青兒你……”旋即明白剛才這丫頭是在故意嚇自己與許仙,反應過來之後不由嗔怪道:“你也真是的,居然開這種惡劣的玩笑,剛才可嚇死姐姐我了……”拉著小青的手掌左看右看,但總歸是歡喜多些的。

許仙也有些無奈,小青這丫頭真是天性難改,剛剛渡過天劫,竟然還有心思同自己兩人搞怪,端是令他哭笑不得。

小青忽然道:“姐姐,你哭了?”卻是看到了白素貞眸中氤著的淡淡水澤。

“啊!哪有啊……青兒你看錯了。”

白素貞連忙眨眨眼睛,掩飾自己的狀態,目光下意識地朝身邊的許仙看去,見他正看著自己,臉色不禁微微有些不自然,有些不敢去看他。許是在心裡面不願意讓他見到自己柔弱的一面吧!

小青看向一旁的許仙,粉唇微抿,衝他展顏一笑道:“謝啦!”見到許仙為自己擔心掛念的模樣,心中對他的好感倒是增加不少。

許仙聞言一笑,看著眼前這一青一白兩道身影,望著她們臉上掛著的笑容,心中不禁有些感慨,這才是值得自己用生命去守護的東西啊!

但願人長久,從此不分離。

一時間神色不禁有些恍惚,小青看著許仙的神情,就知道他心中所想,忽然開口道:“喂!”將許仙從遐思中喚回來。揚起同白素貞牽在一起的手掌,笑盈盈道:“想牽嗎?”她剛剛可是見到了許仙牽著白素貞手掌的情景。

“啊?”

許仙聞言一愣。

小青衝他得意一笑,嬌俏的吐了吐香舌,道:“就不給你牽!色狼許仙!”眼中滿是得意之色。哪能讓這傢伙總是佔姐姐的便宜,自己以後可要看著他點兒!

“……”

許仙不由苦笑,暗罵一聲死丫頭,虧我之前還對你這麼關心,不幫我就算了,反而還落井下石,日後一定要好好教訓一番不可,最好是按在腿上狠狠的打上一頓屁股的那種,非得叫你大喊‘許仙哥哥饒命’不可。

白素貞臉色也微微有些發紅,回憶起被許仙牽著手掌的滋味,心中一時難以平靜,不過經小青這麼一鬧,氣氛倒是歡快了許多。

等三人回到府裡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迷濛,月廓漸漸散去,如同暈染的水墨畫,竟是快天亮了。

遙遠的東方泛起魚肚白,雲霧如金鱗,染上一層淡淡的金色,萬丈霞光刺破雲層,一輪紅日終於突破地平線,冉冉升起。雞犬相聞,錢塘城中漸漸有炊煙裊裊升起。

大地漸漸甦醒,一絲晨光打破夜的寂靜。

許仙三人站在亭中,任這霞光灑落,宛若披上一層霓裳羽衣,清風吹面不寒。雖然已是深秋時節,但錢塘地處江南,陽光依舊燦爛,照的人心中溫暖。

小青剛剛突破到陰神境,耗費精元頗大,自然需要好好鞏固修為,否則的話,很容易造成根基不穩,影響以後的修行道路。當即盤膝坐下,在亭中就地打坐,運轉功法,吸納天地元炁入體,身上自有點點青光綻放,宛如得道高人。

隨著時間的推移,她臉上的蒼白顏色也漸漸褪去,自身元氣在一點一滴的恢復。天劫雖然恐怖,對於普天之下的修道之人來說是一場劫難,但同時亦是一場難得的機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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