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珠兒盤脖間,袒胸露乳灰佛袍,佛褲繃的緊緻,腳上羅漢鞋破了個洞眼,大拇哥流露於水面。右手的雞腿兒尚冒著熱氣,左手搔著背部蚊蟲叮的癢處。
“施主你認錯人了!貧僧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
戀世道平日在小輩面前都是一幅莊嚴佛像,今日情急之下露了原形,自然打死也不承認。
“世道伯伯,怎會在此處出現?”
杜太平從小便常去戀家玩耍,對於這位父輩相當熟悉,大禪師與父親坐而論道的場面還刻畫在他腦中,佛陀寶相一朝化作了油漬的大和尚,真是人有百態呀!
“小聲些!和尚這幾十年正在補救戀家形象,莫要讓他人聽見壞了功德。”
戀世道用雞腿兒遮住臉龐,側身不經意間懷中剛化來的一竹筒杏花酒全灑在了水面上。和尚臉上的惋惜比死了親父還難過。
“都怪你這小子,和尚我生氣了!”
戀世道大佛袍一展,那兩個隨風袖化作了乾坤袋,一股強風襲過水麵,平靜的水面瞬間倒懸波瀾,暗流漩渦蜂擁而至,白泡咕咚如沸水一般。
“收!”
戀世道的雙目蓮生佛眼,金光大作勝過徐姚數十倍,背後的森嚴佛像也高達九丈,只見女魅化作紅肚兜被納入乾坤袋。
“好你個小子!鬼魅都不放過!快走!”
戀世道一把扯住杜太平的肩膀踏著水面將他拖到了僻靜處,躲避凡俗人的圍觀。
這等佛家手段雷霆速度凡俗人哪裡能看清,撐船的老叟只覺得船身一陣晃盪,船頭的二人已經沒了蹤影………………
僻靜的拐角涼亭中,戀世道狼吞虎嚥的吃完肥雞腿,就連雞脆骨都沒放過,隨後將油膩的雙手在佛袍上擦拭了一番,觀了一眼袖中的紅肚兜。微微嘆息道:“好爐鼎啊!只可惜現在和尚年紀大了,忘了歡喜宗的手段,不然定要大補一番。”
“世道伯伯,快將聶姑娘還予小生。”杜太平焦急的說道。
戀世道手掌微微一搖,將書笈還給杜太平說道:“這宿城女魅乃魅中魁首,惑人心智於無形,小時候和尚帶你去紅樓你裝君子,如今中了這女魅的邪術只怪道行太淺。我家絕情就不會這般,當初和尚教他的多著呢!哪像你那酸腐的父親禮法道義套在身上不出事才怪,回去吧!”
說罷戀世道不再理會杜太平轉身離去。
“世道伯伯,孩兒已經決定此生與聶姑娘相伴,還望伯伯成全。”
杜太平豈能善罷甘休,剛剛得了姑娘的承諾,怎能棄她而去?
“別跟著和尚,和尚一天忙著呢!沒時間和你這小子渡化說教。”
戀世道絕不會看著如此優秀的年輕人走上邪路,這世間風采才剛剛在他眼中浮現,豈能因為一隻妖孽壞了修身功德。
就這樣杜太平一路跟隨著戀世道,口中不斷訴求戀世道放了女魅,大和尚則心無旁騖的望著街上到處的小吃食,看到那面善的主家便上前化緣肉食,但多是碰壁無果,最後二人來到了老酒家門前。
“你這不要臉的老和尚怎麼又來了?不是給了你一竹筒還不知足,你可知道這杏花酒是多麼金貴?”小二立即將戀世道驅逐出酒家,防止這無賴老和尚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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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彌陀佛,先前的不小心弄灑了,和尚這次只求一口,還望施主結個善緣。”
戀世道面如城牆錐扎不透,坦然的繼續討酒喝。
“南國怎麼會有你這種和尚?不求你學世道大禪師,你就看看那宗政寺的師傅哪位像你,不戒口腹之慾,還厚顏無恥的再次上門討要。你若不走,我便開打了!”
南國國政開明,佛寺道教昌隆,一般和尚上門平常人家都會施捨錢財衣物,但從未聽聞上門討酒喝,而且是二回首,店家小二如何容忍?
“阿彌陀佛!施主你可認識此人是誰?”
戀世道見討要不行,便想另尋門路,將杜太平拉到了身旁。
“天王老子我也不管!快滾!”小二哥說得十分硬氣。
“咳咳咳!施主此人便是弘立院院主的公子,還望施主看在杜老施主的面子上行個方便。”
這一招戀世道用的熟練,當初出來討酒和尚都會帶著戀絕情,只要與旁人說起這是戀世道的徒弟,酒家人就算再不願也會施捨一兩壺給一個薄面。
“哈哈哈!他要是杜太平,那我就是戀絕情,這種把戲多少年前已經有和尚玩過的,現在誰也不會信!再不滾,老子真的動手了。”
戀世道看著決然的店家小二回頭對杜太平抱怨道:“弘立院現在就這麼落魄了!一杯酒都討不出來,回去讓你爹收拾關門歇業吧!和尚我真的……”
戀世道說話之際圓潤的身體已經化作黑影竄入酒家門,直奔窖藏的杏花酒罈,取出酒勺只嘗了一杯的量,臉上全是滿足感。
當然出門時那灰色的佛袍上映了三個大腳印,店小二下手著實不輕。
“阿彌陀佛,多謝施主慷慨!”
一張抹布甩了出來,戀世道腳下生風迅速上了石橋,店小二站在酒家前罵罵咧咧的大喊,和尚的腳程也越來越快,片刻間沒了消失在街道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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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功夫,杜太平隨著和尚的腳程到了應天大都郊外,真是鍥而不捨。
“走吧!怎麼這刻遲疑了!不就是見杜以弼嗎?他的名號還不如和尚我,連一杯酒都討不出來,有什麼好怕的?”
戀世道拍拍杜太平的後背,規勸這種事對他來說太過麻煩,教出一個徐姚都耗了他十幾年功夫,至於杜太平,誰的兒子誰來教天經地義。
“伯伯,給聶姑娘一條生路吧!孩兒願隨您回去請罪!”
杜太平知道逃不出大和尚的手掌,只能再次祈求大和尚放女魅一條生路。
“世道二字和尚悟了六十九年,如今還不到冰山一角,至於紅塵之事更是稀鬆糊塗,和尚渡不了你,讓你爹的鞭子渡吧!話說回來,和尚也有很久沒有打絕情了,近日越發的手癢,哎!就是燕國大月城太遠了,和尚這把老骨頭走不動了。”
觀戀絕情的容貌不過四十出頭,而且一日便從秋富城到了應天大都,這等佛法大師嘆的可不是生老病死。
隨即無話,二人到了弘立院。
弘立院位於書聖山,此山既不高也不顯,相對平緩。著眼望去遍地亭臺樓閣,有人曾細數過是一千九百九十九間,其中一千九百間是藏書樓,古籍記載,史書雜談,文雅歌賦,詩詞繪畫等大小數百類堪稱天下之最。
天下名相出弘立!
天下史家出弘立!
天下詩人出弘立!
天下書生出弘立!
這一句句都是古人留下的美譽高贊,所有的讀書人都以出自於弘立院為榮,就算是外圍習讀的書生只要加上這個名號所有的王侯將相都會伸出慷慨之手,將其納為自己的門客,鍍上這一層金這輩子都是人上人,所以無數的達官顯貴都想讓子女入讀弘立院。
自書聖山山門而入可見兩座高大的石碑,左面石碑上刻的是一行草書,題為:
“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公羊載書。”
右側石碑上刻著一行行書。題為:
“為天地立心,
為生民立命。
為往聖繼絕學,
為萬世開太平。——杜立心書。”
這兩句話出自於古籍,也是弘立院的書訓,凡入弘立院者必須對這兩句話有自己的見解,紙達文章遞入內院得了紅批字才算是外院學徒。
碑文之後是一段臺階路,這臺階並不是一順往上,而是高低起伏。一直連綿到正門前的大荷塘。
荷塘名曰洗墨塘,水面烏黑發亮,甚至有些粘稠,但時常可以看見書生在此倒墨汁洗硯臺。
過正門紅牆,便是一個寬廣無際的大平臺,平臺由青石壘砌,兩座石像高聳入雲。
一則石人撫袍像,刻畫的是弘立院創始人,十天尊中的公羊天尊。
二則石人提筆像,刻畫的是次代弘立院主,天下書生的祖師杜立心
兩座石像中間是一個十八層的高塔,此塔中放滿了文字書籍,全是書寫從古至今天下榜上榜者的生平事跡以及帝王百姓對他的評價。
繞過石像高塔後方便是勤學大殿,朗朗的讀書聲從大殿中傳出,如那五弦音律奏著世間最美的樂章。
勤學殿後方是三省殿,弘立院院主便長住於此地。
戀世道此時已經換了一件純白佛袍,將面部擦拭的乾淨整潔,步踏沉穩,大師風範一目瞭然。
二人剛至勤學殿,一位老先生迎出殿門,此人鶴髮童顏,面上不見絲毫褶皺,左臉上有一塊兒明顯胎記,若除去胎記再遮住白髮,旁人看了還以為是個神豐相貌的公子。
“杜施主別來無恙?”
“大伯安好!孩兒給您請安!”
此人便是弘立院總教習,院主杜以弼的兄長杜藏主。
“大師光臨蓬蓽生輝!”
杜藏主向戀世道躬身一拜,隨即瞪了一眼杜太平說道:“去三省殿跪著!”
“孩兒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