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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母族

綰妍抿了抿唇,道:“這夏秋二季的頹敗事物都雜糅在這宮裡,只怕是自儷山之行皇后娘娘留在楚宮時始。”

“昭妃娘娘如今是不同了。”知書沒有反駁她,“您說得不錯。那時候盛夏時節,暑熱難當,可皇后娘娘的身子連一口涼水都禁不住,又要避哪門子的暑呢?”

綰妍又問:“坤寧宮成了這樣,宜嬪就什麼也沒說?”

知書淡淡回應:“先是勸的,只是後來實在拗不過娘娘去,便也罷了。”

綰妍聽她話鋒稍轉,竟有惋惜的意味,估摸其中是另有隱情。

眾人拐了幾個彎兒進了內室。

不知是因著深秋,還是人陽氣低迷,這屋中陰冷潮溼,像是到了洞窟裡。牅扇許是被人釘上封死,不見半縷陽光進來。

門口兩盞燈燭火點如豆,順著她們進來的動靜抖動著,像是人說話聲音大些便滅了。

懸掛的帳幔不知籠著幾斤灰,湯藥的苦味彌散著,赤金銅爐被擱置到角落,看樣子是久久不薰香的。

侍候在側的宮人波瀾不驚,見人來了,面無表情地退遠了些。

榻上的皇后氣息奄奄,虛弱得像是一層纖薄的皮肉繃在骨架子上。

她這是耗損正氣的病,最是磨人,沒有哪裡疼痛,只是心志一日日地漸沉。今日站著只覺累,明日坐著也覺累,後日便起不來床了。

許湄安靜地坐在燈下,長長的影子落到綰妍身上。

她只等綰妍來,屆時皇后有什麼訓誡一併說了,也不必在這活死人墓裡幹耗著。

晦氣。

想到此處,她將侍女奉上的茶不動聲色地推遠了些。

綰妍調整了一些氣息,穩著心神走過去,與許湄四目相對後開口。

“皇后娘娘金安。”

皇后的臉半掩在紗下,聲似蟬翼般輕。

“是你啊,起來吧。”

縱使看不見她的臉,光從露在外頭的一隻枯瘦的手,綰妍也能猜出皇后分模樣。

這位原是最最愛惜羽毛的,妝容精緻,雍容華貴,如今竟是淪落到這個地步。

造化弄人,當真是荒誕又悲涼。

許湄看著綰妍落座,向榻上的皇后微笑:“昭妃妹妹來了,皇后娘娘有什麼話便說吧。”

皇后艱難地清了清嗓子,聲音如絲縷般細軟綿長。

“本宮自知時日無多,只是不知身故之後,你們二位誰為繼後?”

綰妍不敢應聲,縮著腦袋裝鵪鶉。

“你們二人心裡可有數?”

一旁的許湄轉了轉眼珠兒,應道:“此事自當有皇上裁奪,咱們能置喙些什麼呢?”

“許氏,你心裡在想什麼,本宮約莫知道一些,璟妹妹入宮的事,是你在從中作梗,才拖了這樣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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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像是要將心肺都咳出來,力道之大,讓綰妍擔心她下一刻便要氣厥。

淡淡的腐朽味中多了一些血腥味兒,知書嫻熟地上前撩撥開簾帳為皇后擦拭。

只是帳幔被掀起的一瞬,綰妍與皇后之間相隔的一層紗被撤去。

她瞟見榻上的皇后一頭烏髮盡白,雙目闔著,鼻翼翕動,嘴角與衣領上血跡斑斑。

皇后是病重之人,不施粉黛,稀疏的眉毛呈淡青色,發白的口唇幹裂開,就像來時見過的花盆裡的土。

綰妍嚇得往後退了一步,不敢再仔細看,她手心黏溼得厲害,只覺汗毛倒豎,打了個寒噤,只想快些離開。

她想,書上說的“行將就木”,“尸居餘氣”,大概就是這樣了吧。

許湄聞言卻展眉笑道:“皇后娘娘,妾身不知自己在盤算什麼,只是您應該說是吳家,你們有何私心,妾身是明白的。”

綰妍雖不懂這兩人在打什麼啞謎,可這話聽起來極是挑釁,她撫上許湄的手肘,眼神示意她別再說下去。

許湄輕輕撥開綰妍的手,更加近了一些,最後竟是坐到皇后榻邊去。

“皇后娘娘這般為妹妹著想,真是用心良苦。妾身倒是奇了,這樣明顯的一件事,您身邊聰明能幹的知書看不透,心裡深沉的宜嬪也看不透?”

知書捻著帕子的手一頓,死死地盯著許湄的朱唇。

她是想去阻止的,只是

只是最後,她什麼也沒有說,什麼也沒有做,就像不知道似的,將帶血的帕子扔進水盆中,退到角落裡同宮人們一起跪著。

皇后聲音冷冷的,像萬年前的寒霜。

“本宮是思念幼妹,這話都說倦了,你們就是不信。”

“吳家已經棄車保帥,娘娘何苦還替他們掩飾?豈非太過懦弱?”許湄身子俯得低了一些,口吻像是在苦口婆心地勸誡。

綰妍已然從一個被皇后召來的參與者,成為了一個旁觀者,她用手撐住桌角,身子滑坐在椅子上,屏住呼吸,鐵了心不再摻和。

良久,皇后睜開眼睛,隔著帳幔看著許湄朦朧的輪廓。

“哦,你是不是要說,吳家是打量本宮不行了,才安排璟妹妹入宮的。”

許湄坐直了身子,“娘娘聰慧。”

“這與本宮思念幼妹有什麼干係麼?”

許湄瞳孔猛地收縮,全然未料到皇后對說這樣的話。

她知道!她竟然知道!

知道了,卻依然如此。

不只許湄,綰妍、知書俱是愣住了。

許湄一下子就少了些氣焰,她原想皇后提起這檔子事是命數不好,合該受這打擊。

大抵是一個為家族貢獻一生,做了旁人一輩子手中棋的悲哀,臨了,還被什麼姐妹情深來誆騙,將吃幹抹淨,最後連骨頭渣都不剩。

她想著,若是皇后知道了,定是肝腸寸斷。最好是有些烈性,如那恬貴人似的一頭碰死,乾乾脆脆。

可如今,皇后卻說她知道,輕描淡寫地,像是說旁人的事兒似的。好像那個被母族丟棄,犧牲自己急吼吼去培養新人的可憐蟲,與她沒有關係。

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許湄張了張口,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她狐疑地緊了緊手指,有些不知所措莫非是人到了將死之時,便一下子聰慧起來了?

皇后其人蠢笨一世,臨了倒是看得通透,可這身子是垮了,她又是失了帝心的,在楚岐那兒是再說不上什麼話。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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