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在後山玩耍不小心落水後沒幾天，父母就花錢讓他來上了這個游泳暑期培訓班。班上的人都走了，柳寒想再練習一會兒。
教練說他很有潛力，想招他進區隊，現在正拉著他媽媽在游泳池旁的遮陽棚裡商談。
剛來時是小班，都是一群年齡相當的小朋友。一起訓練後不久，因為遊得好，教練就把他從小班升到了大班學習另外兩種泳姿，並加強了對他自由泳的訓練。
保持直臂移臂入水，打腿，換邊，手臂划水三次，身體帶著頭部轉動換氣。
柳寒在心裡默默計算著今天還要額外遊個幾圈。自從得到了教練的表揚和鼓勵，他更努力了，對水也不那麼恐懼了。
大班是在大游泳池，水深最淺1m2最深1m8。8歲的孩子，身高不到一米四，教練把他安排到了游泳池的最左邊，一是離岸邊近他好照看，二是最左邊的深水區只到1m6。
柳寒遊過了兩個爬梯，預計自己快到最深的地方了，不禁加快了速度。對於踩不到底的深水區，他心裡始終是有點害怕的。
快點，再快點，我就能游過去了。
突然，上下快速拍打水面的腿像被什麼東西纏住了。兩腿並在一起，打不了水花也遊不了了。
突然停下，泳池的水從四面八方淹沒過來，灌進他準備換氣半張的嘴裡，也隔絕了他的一些感官。
柳寒的努力擺動雙腿掙扎，想踩到底下的瓷磚衝起來換口氣，卻始終擺脫不了這迷樣的束縛。
與自己腿部皮膚接觸的地方軟軟的，帶點溫度。
他腦子裡閃過前幾天在游泳館外面看到的有一女子溺水告示。
該不會有水鬼來抓替身吧？
柳寒慌了，整個節奏都被打亂了，肺裡的不多的氧氣正在極速的消耗著。
踩不到底借力，也遊不上前。懸浮在水中，上半身在往下沉。
“咕嚕嚕嚕嚕……”那沒換成的半口氣憋不住了，吐了出來。
許多白色的小氣泡在他眼前湧現，向上冒去。
要……沒氣了……
氧氣！我需要氧氣！柳寒拼命地划水上游，好不容易把頭露出了水面，吸入了一點空氣，又被什麼摁了回去。
柳寒的雙手向上揮著，也沒有碰到什麼能按他的東西。就轉動著身體，想要扭過去看看到底是什麼纏住了他，也想用手去解除束縛。
就要看到了！
這時，一隻手，從旁邊摘掉了他的游泳眼鏡。
眼睛被膠制邊緣刮到，好疼。
柳寒閉上眼想要緩解，不對，哪有水鬼摘人家眼鏡的！
他突然意識到是有人在整他！
猛地在水下睜開眼，水進入了眼眶，整個眼部都乾澀著疼痛。視線被水波侵擾，一片模糊。
他腿上使勁地蹬踹著，可那人死死的抱住了他，他連左右都動不了。
雙手拼命地打水劃了半天，終於把頭浮了上去，他昂起頭想要向岸邊的媽媽求救：“媽……”
媽字還沒喊完，他又被那人摁回了水裡！
“媽……”他又一次努力掙扎了上來，這一次那人又沒有讓他喊出聲！
媽字張得嘴太大了，水都進了他的嘴裡，他聽見自己發出一串被水灌進喉嚨地模糊氣泡音。
“咕嚕嚕嚕嚕……”
柳寒改變物件想呼叫教練。
“教……”
他又一次被按了下去！
教練雖然張口要小些，他卻依然沒有機會喊出來。
“咕嚕嚕嚕嚕……”氣泡打著旋兒向上浮去。
夏日的陽光照在他可以看到的模糊水面上，那麼明亮，離他好像又那麼遠……
怎麼辦！媽媽和教練在講話！可能根本就注意不到這邊！
揮動手臂，讓身體上浮，他努力地頂起頭。
“呼唔……”
又一次短暫的換氣被打斷，肺部殘留的空氣快被抽空，腿上也掙不動，柳寒感覺自己就快要溺水了。
“咕嚕嚕嚕嚕……”
我不會要死了吧……
這樣的聲音出現在他的腦海裡。
再次上浮，立起頭，脖頸因為這樣的用力而有些疼痛。
“教……”
頭再度被按進水裡，他終於放棄了呼救和蹬腿，這樣還能節約一點氧氣。
教練說過，如果在游泳時發生了意外，要拼命打水弄出聲響向他呼救！
柳寒開始竭盡全力地用雙手撲水。
“譁啦啦、譁啦啦。”
巨大的打水花聲在他的耳邊不斷的響起，彷彿只有這樣聲響才能提醒他還活著！還在掙扎著求生！
平時訓練我打水花的聲音也很響，會不會他們以為我還在正常的遊動？
柳寒又一次上浮，那人讓他吸了半口氣，又把他按回了水裡。
手好酸，快沒力了。
“咕嚕嚕嚕嚕……”
這次他是被拉起來呼吸的，雖然也只是一瞬，但是這樣的高度讓他依稀能看到不遠處岸邊座位上的教練和媽媽。
看到媽媽，柳寒又一次強行加快了手上撲打的頻率。
“咕嚕嚕嚕嚕……”
好絕望……
自己撲打水面的每一下都像是在垂死掙扎。
可能是察覺了他又一次生出的呼求生欲，這次他被按回去的同時又從旁邊伸出了一隻手過來鉗制住他撲騰的手。
柳寒發現了那人的意圖，再次努力蹬了蹬腿，結果還是動不了。
他們……是兩個人？
短暫吸氣的次數越多，肺裡的空氣就越少。慌亂的掙扎讓柳寒的體力消耗得很快。
“咕嚕嚕嚕嚕……”
水中他撥出的氣泡越來越多，肺裡也越來越空，胸口越來越痛……
他被拉扯著抬頭，按回去。
這次水好像嗆進鼻子了，連帶著鼻喉火辣辣的痛，他發現自己打水的頻率開始減緩。
耳邊的打水聲也漸漸低了、緩了下去，沒力氣了，自己真的快要不行了。
“咕嚕嚕嚕嚕……”
媽媽！救救我！
別和教練說話了！
“咕嚕嚕嚕嚕……”
教練！管管他們……
柳寒的嘴大張，珍惜的吸入了最後一口空氣。
“咕嚕嚕嚕嚕……”
澄澈的泳池水折射著明亮的陽光，粼粼波光伴著白色的大小氣泡在他的眼前一閃一閃地上升。
好亮啊……
也好漂亮啊……
耳膜的轟鳴聲好大，朦朧間有刺耳的笑聲穿過了這片轟鳴。
“哈哈哈哈哈哈叫你每天留下來多練！”
“嘻嘻嘻嘻嘻嘻瞧你每天驕傲的那樣兒！”
是誰在笑？是他們嗎？
這樣的笑聲……
“哈哈哈哈哈哈這下不行了吧。”
“服不服！服不服！”
我……好像知道是誰了……
可我沒有氧氣了……
我……
要死在這裡了……
“咕嚕嚕嚕嚕……”
“臥槽！”柳寒驚坐而起，大口地呼吸著，稍微平靜了一會兒，他喃喃自語到，“尼瑪怎麼又夢到這個了。”
“原來這就是你怕水的原因？”卿絳深蹲在旁邊，好整以暇的看著他。
柳寒聞聲看去，疑惑道：“你怎麼在我家？”
“你看看，這不是你家，是飛鳥總部。”她抬手示意了一下，“我拉你進來就是準備給你安排下一次的任務。”
柳寒尚未平復驚懼的心情，現在又受到了一次驚嚇，“我的下一次任務？這麼快的嗎？？？”
“對，我們現在很差人手，需要你儘快度過實習期，加入工作。”卿絳深站起來整了整衣服，“除此之外，你還有什麼害怕的事情，我們最好一次性幫你解決了。”
“沒……沒有了。”柳寒從地上爬起來，“就這一個吧。”
“那你怎麼怕走兩邊夾水的路？”卿絳深明顯不信，“反正到時我們的考察地圖都是從你記憶裡抽取，說出來還能把控一些試煉的尺度，減少一定的風險。早說早解脫嘛～”
柳寒聽著她誘哄的語氣，堅定地搖了搖頭。
要是被她知道在這之前自己還落過一次水，重新整理地圖的時候自己就可能被泡在水裡。
“不說，那我們就隨機來了。”
卿絳深以極快的速度欺身上前，一巴掌重重的拍到了他的額頭上。
窒息感再度襲來，柳寒彷彿又回到了那天的水裡。
他趕緊撲騰了幾下。
能上浮！沒人抱腿！
水好冷，不像是游泳池的，也沒有流動性，不像是河裡。
這裡是……
柳寒終於扒住了岸邊，四顧望去，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魚塘。
他怎麼忘了，補課回家的路上還掉過一次魚塘……
努力扒拉住岸邊，蹬著壁上翻起來。
一旁提著竹竿準備施救的人愣住了，這小孩剛才還往魚塘中心那邊撲騰著下沉，怎麼一下就會游泳了……
柳寒已經站到了魚塘坎上擰起了衣服的水。風一吹，他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啊秋～”柳寒抬頭看到了魚塘轉角處那個拿著竹竿愣著的人，“哎！”
看到人影他一下就想起來了，這不是他小時候掉河裡救他那個人嗎！
藉著朦朧的月光，柳寒努力地瞅著好心人的臉。
好心人：“……”
好心人收起了竹竿，默默地轉身走了。
“哎！謝謝您！”柳寒抖抖漏水的書包就追著上去了。這個身影，他越看越覺得這像年輕版的龍爺爺啊！
“不用謝不用謝。”那人也不回頭，擺了擺手繼續向前走著。
“請您等一下我！”
柳寒趕上去一把扒住了那人的肩膀，把頭湊到他的面前。
“哎？”這也不像龍爺爺啊。
“哎？你非要拉著我幹嘛。”那人站定，杵著竹竿費解的問，“而且你為什麼總哎哎哎的？”
柳寒鬆開手退了一步，向他鞠了一躬：“謝謝您在我小時候救了我。還不知道您的名字，所以只能不禮貌的用‘哎’來招呼。”
那人費解的看著他，又仰著頭努力地回想了一陣，“你是前幾年掉河裡的那小孩？”
“對！再次謝謝您救了我的命！”柳寒真摯地看著他，“我想請問一下恩人貴姓？”
他仰著頭爽朗地笑了，“都是小事，小事。哪有見死不救的。我免貴姓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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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李叔叔！”柳寒覺得自己像個復讀機。
“不用一直謝我，以後走路小心點，別走神了，我就沒見過這麼頻繁掉水裡的。”李叔叔感嘆到，“不過看你這樣子，像是去學了游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