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寒後悔把挎包放在正廳了。
他以為挎包和他是繫結了的關係，就像上次被拉入這個夢境時一樣，挎包能自己跟著他。
沒想到自己正常入夢的時候挎包沒有放到附近，就不能帶在身邊。
“之前還說每次做任務之前搖一卦。這次不僅沒搖到，連任務內容都不知道是個什麼。”柳寒從旁邊扯了根草叼在嘴裡，仰躺著倒向了草叢。
“反正也沒多久就天亮了，在這兒睡會兒等鬧鐘響吧。”他消極怠工地想著。
這個夢境裡的天氣正好，天上的雲隨風流動，柳寒覺得有趣便一直盯著。和風輕撫，捲起周圍青草的清香，偶爾掠過上空的麻雀讓他倍感閒適。
“我有多久沒有好好仰望過天空了？”柳寒把頭枕在交叉的雙手上，文藝地自問。
漸漸地，柳寒閉上了眼。
舒服，不如睡會兒。
周圍舒適的環境讓柳寒放鬆了警惕。一時間，他忘記了會有夢中夢的危險性。
他是被凍醒的。
醒來的時候躺在老宅的院子裡，冰冷的青磚上。
二門還沒有修上，柳寒爬起來正好對上了大門內的那口古井。這時的井鎖還沒上，只有一個略微高出地面一截的八邊形井身。
柳寒這時尚未完全清醒，頭腦還有些迷糊迷糊，朦朧間看到一個高瘦的影子跳進了井了。
任務提示在此時響了起來。
“夢現世‘飛鳥’部常規任務提醒：您已進入任務夢境。請儘快自主獲取任務內容，完成任務。本次任務完成後將按任務難度、任務完成度綜合評分，發放任務獎勵。”
“這才是真正的任務夢境？”柳寒揉揉臉，感覺都睡木了，“為什麼一覺醒來就在老宅了？”
夢境裡的天氣尚好，院子裡流淌著屬於春天的氣息，黃角樹的黃色落葉鋪了一地，唯獨空出了剛剛他睡的那塊。
柳寒坐在水池的邊緣上都看笑了，落葉圈出了個人形，這也太像電視劇裡的兇案現場了吧。
身後的黃桷樹莖幹粗壯，懸根露爪，蜿蜒交錯。葉子落得都差不多了，剩下了密集的大小枝杈橫伸虯曲，間或頂著兩片殘留的黃葉。
他抬頭望去，老宅四合的屋簷把頭頂的天空圍成了四角形，黃角樹的那些枝丫橫斜其中，把它分成了不規則的小塊狀。
“好睏，還想睡……”柳寒張嘴打了個呵欠，身體向旁邊歪去，將就在這個臺子邊兒上睡會兒吧。
沒想到，這一躺反而更清醒了。
水池裡的清水寒意十足，連蒸騰起來的水霧都是冷的，柳寒的睏意被驅逐得一乾二淨。
“看來這是強迫我去執行任務了。”柳寒扒拉著睡得蓬鬆的頭，思維逐漸清晰，他終於意識到了一個重要的問題。
“這是之前的夢境還是夢中夢啊？”
甩甩頭站起來，柳寒拾起了落在黃角樹葉層上的規則書，照著目錄找到了辨別夢境的方法。
“辨別夢境需要有能計時的裝置，各個夢境中的時間流速不同。普通夢境的時間流速與現實世界為1：1。當‘夢遊者’遇見夢中夢時，夢中夢的時間流速更慢，與現實世界的時間流速比例大於等於2：1。”
柳寒合上書，感覺自己沒準備齊全就進夢這事兒簡直成了慣例。
所有的裝備都在挎包裡，最簡單的判斷身處位置的方法就這麼不能用了。
他翻了一頁繼續看下去：“若沒有計時裝置，請注意身處夢境的不正常處。夢中夢是夢的投影，不屬於現實世界投影，與現實世界有所差別。”
抬頭望天，柳寒想靜一靜，夢本來就不可控了，夢裡什麼都有，這個和現實世界的差別要怎麼去把握？
他再次把目光放到書上，反覆閱讀這段關於夢中夢的描述，想從中品出一些方法來。
但是他坐的這塊邊緣越來越涼，似乎在催促著他去行動，不能再在這兒呆著了。
“不能什麼都不做，不然催促的方式會越來越過分的。”柳寒站了起來，發現t恤的一角已經結了冰，褲子也是寒冷異常。
他搓掉那些細小的冰碴子，希望它們不要被體溫融化打溼了衣服，貼到身上。
“說起來家裡的院子也是奇怪啊。”柳寒跳到黃角樹的花臺上，踢踢它露出土面的根莖。
“之前就覺得那裡怪怪的，但從沒有抬頭看過天。這個四角天空下再種棵樹，不就是‘困’字嗎？以前老師說皇城裡不愛種樹，就是怕了這個困，怎麼到了我這兒還趕著種樹了？”
柳寒背靠著黃角樹看天，本來四面合圍下的天空已經夠少了。小時候嚴聆總不願意來玩兒，他覺得這個房子修得合攏來非常壓抑。
現在加上這些橫斜生長的茂盛樹枝，這片小小的天空被分割得有種支離破碎感。
“樹也高，圍牆院子也高。嚴聆怕是更不願意來了。”
柳寒跳下花臺來到井邊向下看去。
井水還算清澈，今天光線很好，藉著陽光向下看去，陰影處湧動著的盡是些黑色的水草。
“這裡的黑水草已經不避白天了嗎？只是躲在陰影處即可生存？”柳寒敲打著井面，四下尋找著本該放在井口上的鎖。
忽然他好像明白了什麼。
“一條龍，一把鎖，一座院子。到底想困住什麼呢？”
直覺告訴他，這底下應該壓著有些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避水珠……”柳寒轉念又想到了之前自己退回去的東西。
“我為了節約那點錢幹嘛啊……早知道就借上個一兩天再還啊！”
思慮間，井水不停翻湧出一連串的小泡，像是有什麼東西快要出來了。
“你……又來了……”
陽光照耀處，黑甲金邊滾動而過，柳寒意識到這應該是黑龍的聲音。
“井，怎麼還沒修好……”
“鎖還沒弄好。”柳寒下意識地解釋道，這是他在這個夢境裡能找到的僅有的資訊。
腳下傳來隆隆的地動聲，像是黑龍滾動著在用身體撞擊著地面。
“必須……要……鎖啊……”
一波更加強烈的搖動襲來，柳寒一時站立不穩，朝井口跌去。
他本能的閉眼，可預想中的疼痛並沒有出現。
睜開眼，他依舊躺在那片草叢裡。
扶著額頭坐起，柳寒確定了剛才又是進了夢中夢。
“這個出來的規律到底是什麼啊？”他忍不住搓著臉，回憶著自己幾次出入夢中夢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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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塗洛芙那次是找到了陣眼，李叔叔那次是被水鬼拖下水之後，他把我叫醒的。今天差點跌倒撞到井口……這算什麼？”
柳突然有些迷茫，為了定性他翻遍了手中規則書上關於夢中夢的所有內容都沒有找到離開其中的方法。
“和現實不同之處啊……上面只說了鑑定的方法，並沒有說出來的方法……難道是找到了不同之處就可以離開了？”
柳寒覺得這種問題自己應該問問卿絳深，可一想到正是為了找她才誤入這個夢境的他就有點自我嫌棄。
畢竟是自己沒有集中精力才到了這個夢裡的。
他搖搖頭，把這樣的心情拋到一邊，“沒有方法就只有自己總結尋找方法了，目前能肯定的有兩種了，一個找到陣眼，二是外力叫醒。”
“今天的這個就不知道怎麼確定了，難道瀕臨死亡也會從深層夢境裡醒來？”柳寒聯想到李叔叔叫醒自己的那次，也是瀕臨死亡，但是他也不確定自己那麼摔下去會不會狗帶。
“難道那個沒有鎖的井就是不同之處？”柳寒回憶著目前自己所知道的資訊，發現井和井鎖從來都是成雙成對出現的。
他爬起來伸了一個懶腰，現在自己在的地方剛剛好可以看到老宅屋頂的一個尖角。
“都在這兒了，不如過去看看這裡的井和鎖吧，能多收集一些資訊也好。”
柳寒溜溜達達地到了老宅前，發現老宅現在門口的匾額還是掛的結廬書院，頓時就有了一種偷偷進別人家的羞澀感。
這種感覺類似於考試的時候回本班那東西，教室還是那個教室，裡面的人換了，就好像去的不是自己的班級一樣，怪不好意思的。
現在的柳寒就是這種狀態。
老宅還是老宅，但是現在不屬於他們家，所以感覺是進了別人家。
柳寒想了想，好像現在確實是別人家。
推開半掩的大門，映入眼簾的就是上好鎖的古井。
古井的井臺和井鎖上都分佈著蛛網一樣的裂痕，和現實中還挺相似的。
柳寒走近就很明顯的看出了鎖棍的不同。
家裡那根坑坑窪窪凹凸不平的，材質也像建築用的鋼筋，這裡的這根是原來的那根光滑的鐵棍。
鐵棍中央有些微的彎折，像是被壓彎之後強行擰回來的。
“和夢中夢不同的第一點好像已經能確認了。”柳寒喃喃道，“所以黑龍的那句話是在提示我嗎？”
微風拂過，沒有二門的阻擋，風捲起黃角樹的落葉吹到了柳寒的腳邊。
“綠葉？”柳寒這才注意到家中最大的背景板黃角樹。
“龍爺爺給我看它的時候就是綠的，現在這裡的也是綠的，塗洛芙那棵樹也是綠的……難道不同之處的第二點就是樹葉的顏色？”柳寒決定出去之後問一問塗洛芙，家裡那棵樹能不能變黃落葉。
“去看看先生在不在，都進來三次了，不能見他好像還怪遺憾的。”柳寒小心翼翼地繞過正廳，撩起門簾看向後院。
還是沒人。
後院不太好進了，他又想到了自己臥室走廊最裡間的那間廂房。
“要不上去看看？”柳寒在內心糾結著，覺得隨便上人家二樓和進後院差不多。
“爺爺說以前正廳上面是戲樓，聽說還邀請過人來看戲，應該不算做私人領地吧。”
最終好奇心戰勝了不好意思，柳寒給自己找著藉口就溜達上了二樓。
腳踩到木製的樓梯上發出了吱吱呀呀的聲響，由於有種是在別人家亂逛的感覺，這些細微的聲音在柳寒耳邊不斷方法，這是他第一次覺得自己上樓動靜大。
二樓的所有廂房門都是緊閉著的，此時的走廊上也沒有燈，光線相對昏暗。
柳寒小心地靠近了最後一間廂房，發現它不像前面幾間一樣都有明鎖鎖著。
他上手試著推了推，發現根本推不開，後退一步，他附身看向了門縫的位置，確認了那下面是沒有地鎖的。
“可能是沒有達到條件進門？”柳寒用遊戲副本的思維猜測著，轉身離開二樓廂房。
再一次下到樓下，坐到院子裡的水池邊上，柳寒整理著自己的思維。
“目前已知的不同是有兩處的。在這裡的時候，任務提示並沒有響起，難道真正的任務地點是在夢中夢裡？任務內容是要自己尋找的，如果沒有達到觸發條件，我可能會像第三次試煉一樣在同一個夢境裡被困很久。”
想到第三次試煉時所經歷的波折，柳寒不禁頭皮發麻，“這個夢境裡，我還沒有找到能夠傳送出去的陣法，如果不是由陣法出去，就應該是需要我完成任務。
黑龍提到了鎖，夢中夢裡是沒有鎖的，也許得找到那裡面的鎖？這樣還得再進一次夢中夢。”
一想到得再進一次夢中夢，柳寒覺得問題又回到了原點。
“夢中夢出來的方法到底是怎樣的？這次出來已經算是僥倖了，難道要在同一個位置再跌一次？不可能每次遇到這樣的情況都要去試吧？”
柳寒覺得心裡好苦，一個人進來就算了，還沒帶夠東西，整個人又像無頭蒼蠅一樣。
“和我有過對話的除了學校和山下的人之外只有黑龍，在院子裡的也只有黑龍，其實連這次從夢中夢裡出來，也算是有了黑龍的幫助。”
柳寒閉了閉眼，又睜開：“那口井務必得再下去一次。”
思及此，他再次走到了古井旁邊。
附身看去，古井的井水幽幽，無波無瀾，同夢中夢裡的場景完全不同，想來這該是井鎖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