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星月神魔錄 > 第286回 觀剪紙災民逼門戶 歸道意恩師點愛徒

第286回 觀剪紙災民逼門戶 歸道意恩師點愛徒

上回說到,平楓郭石趕到城西,審問鼓動災民作亂之人,隨後思量對策,將災民各自安置妥當。誰料這為首作亂的四人正是陰神教老巢寒泉村的村長,還有那先迷算盤,後惑衍真的妖女扶仙,鬼仙明悽和威國元帝,四人潛在華都城中,居心叵測,暗自謀劃不提。

眼下正是臘月二十五,鐵柱已然早早趕到丞相府去置辦食材物料,留下師父鍾炎,妻子青蓮還有水蔥倭瓜兩個孩子在家。鍾炎雖神志錯亂,幸而只胡言亂語,並不發瘋廝鬧,青蓮心細如塵,最會照顧人的,想來也不會有甚麼大礙。

這轉過天來便是臘月二十六,青蓮白日裡以紗巾蒙面,到外面打聽了一圈,聽聞災民暴動已然被扶威軍鎮壓,剩餘災民也被均分安置到各個房舍之中,本有房可住的百姓自然不願,但迫於扶威軍之勢,也只好忍氣吞聲,饒是如此,昨夜半宿大雪還是凍死了二十幾名災民。

這青蓮本就是趁著鍾炎睡著的時候出來的,家裡有人要時時照顧,外面又亂,青蓮自不敢多留,只草草轉了一炷香的功夫便回到房舍,落柳街離著安頓災民的地方有一段路,加上她所居之地又在落柳街深處,倒也不怕被人惦記上。

青蓮回到家中,這會鍾炎還未睡醒,只有水蔥倭瓜兩個孩子各捧著一本書靜靜研讀。鍾炎和鐵柱都是跑江湖出身,鍾炎給人算命批字還好些,鐵柱那可真是大字不識幾個,幸而青蓮腹有詩書,經常去買些書來給水蔥和倭瓜,兩個孩子倒也不挑,拿起一本書來就能讀上幾個時辰,叫人頗為省心。

眼下天色已晚,鐵柱離去之前已經做好了幾天的飯菜,俱都擺在廚下,這會三冬嚴寒,飯菜也放得住。青蓮探頭看了看天色,隨後來在廚下,把灶間餘火撥開,將飯菜分出一點來熱了熱,隨後端到前廳,放在桌上,招呼水蔥倭瓜來吃飯。

這一陣忙叨過後,夜色也更深了,青蓮在外跑了一下午,著實有些餓了,略招呼兩個孩子一聲便先端起飯碗,不過片刻,三人便將桌上飯菜吃了個乾淨。青蓮肚裡有底,起身把碗筷收拾擦洗妥當,待到轉回前廳,倭瓜依舊在旁讀書,水蔥拿著剪刀紅紙,正在不緊不慢地剪著窗花。

青蓮素喜水蔥心靈手巧,微微一笑便坐在旁邊。但見水蔥一雙素手,左邊託紙,右邊執剪,銀芒紛飛,碎屑紛紛而落。這一張用的是陰紋剪法,紅紙做底,鏤空成畫,千刻不落,萬剪不斷,那真是圓如月,尖如芒,方如磚,缺如齒,線如發,起承轉合渾然一體。過不多時,一對鏤空錦鯉躍然其上,中間擁著一個巴掌大的福字,這福字筆鋒柔中帶剛,軟中藏堅,真教人百看不厭。

水蔥剪罷一張,又復拿起一張,自顧自地比劃起來。青蓮低頭望桌上瞧了過去,只見桌上剪紙除去金龍瑞鳳,福字祥雲,其餘便是村落農家,鄉間小徑,要麼就是連綿青山,畫中房舍式樣頗為古舊,但卻有一股超然韻味在其中。

不知怎麼,青蓮心下對於這些村落剪紙總是頗為在意,此時又復見到,便輕輕拿起一張來,也不敢細瞧,只略略掃了一眼,便覺著十分精緻可愛。青蓮轉頭看向水蔥,柔聲問道:“蔥兒,這上面剪的莫非是咱們一路從江城至此,路過的什麼村鎮不成?”

水蔥聞言,手上略略一停,眼底也有迷惑之色,略歪了歪頭,靜靜地看了青蓮一眼,而後又搖了搖頭,自顧自地又去剪紙了。這時一旁看書的倭瓜忽然放下書本,瞥了一眼桌上的剪紙,咧咧嘴說道:“這上面的東西我瞧著也怪熟悉的,好像在裡面住過許久了……嗯,記不真了……”

拍著腦袋思量一會,倭瓜果斷放棄,又復拿起書本翻了起來。此時一言不發的水蔥忽然開口說道:“鍾爺爺說我們是在一個雪夜被他和鐵柱叔撿來的,我想著上面的東西便是我和哥哥的生養之地也未可知,那時縱然年幼,也多少會記下一些,至於眼下這些剪紙到底能有幾分相似,我就不知了……”

按說水蔥不過十三歲,年紀並不算大,方才這番話也十分平常,只是她說話的語氣神態俱都老成淡然。恍惚一個飽經世路炎涼,看破人間百態的世外高人一般,倒把青蓮驚得回不過神來,愣了許久方才點點頭,到嘴邊的話也不知該怎麼說了。

“咚咚咚!”

三人正默然不語,門外忽然一陣喧囂,隨後砸門聲緊隨而起。青蓮出身煙花地,心明眼亮,都不用開門,光聽這聲音便知來者不善,面色不由一沉,只是眼下鐵柱並不在家,只有自己一個女流和水蔥倭瓜兩個孩子,鍾炎年邁不說,心智又不清明,門外之人若要尋釁,今日只怕少不得要破財免災了。

就這麼幾個呼吸的功夫,青蓮已然將應對的法子在心裡過了一遍,剩下的只有見到門外之人方能隨機應變,這會坐在屋裡幹想也是無用。思慮至此,青蓮急忙起身讓水蔥倭瓜到鍾炎休息的臥房裡暫避,卻沒察覺這兩個孩子面色平靜如水,全無半分慌張驚詫。

“咚咚咚咚咚!”

青蓮才把兩個孩子送回臥房,砸門聲又復傳來,這一回比方才更加急促沉重,要不了多久就能把大門生生砸爛,青蓮心頭一跳,眼中狠色一閃而過,也不急著開門,反倒先來在後廚,拿了一把菜刀背在身後,這才走到前廳,探出手去拿掉門栓,隨後兩扇門應聲而開,外面站了少說也有二三十的災民,這些人一見有人開門,瞪著眼睛就要往裡面擠!

“你們再往裡走一步看看!”

青蓮深知,若是任由他們擠進來,再想趕他們走可就難了。這會也由不得她多想,當即把身後菜刀亮出,朝前一陣揮舞,刀鋒在夜色之中劃出道道寒光,擠在前面的災民慌忙後退,站到了門檻外面。青蓮急忙上前一步,把菜刀橫在自己脖子下面,厲聲喝道:“誰要是敢再上前一步,我便死在當場,到時扶威軍得知此事,你們也別想在華都城中避禍!”

說道此處,青蓮手上略一用力,刀鋒壓入皮肉,一絲紅線順著脖子便流了下來,災民見了血,面上各個露出猶豫之色,但卻並未離去。青蓮定睛一看,這一群災民衣衫襤褸,蓬頭垢面,多半穿著草鞋立在雪地裡,手上不是爛木頭就是碎青磚,連一件像樣的傢伙皆無。

眼下夜色已深了,寒風撲面刺骨,凍得這些災民瑟瑟發抖,一群人立在屋外,也不說話,只瞪著眼睛盯著青蓮脖頸上的那一絲紅血,牙關因為寒冷碰撞得咯咯作響。如此不知過了多久,為首的災民呼吸猛地一亂,脖子上青筋暴起,隨後將手中的半塊青磚一扔,狠狠地朝前邁了一步!

“啊!”

青蓮再怎麼厲害,畢竟是女流之輩,這人面露兇光,一步向前,登時把她嚇了一跳,嘴裡輕呼一聲,身形不由得就朝後退去,手中的刀也從脖子上移了開來。門外災民見狀,個個雙目發紅,面露殺機,拳頭緊握,眼看就要跨過門檻,擠進正廳!

這些人不但想佔了房舍,還想殺人滅口。

青蓮見狀,手中的菜刀險些把握不住,眼中含淚,身子一軟就要跪倒,這些災民神態兇惡,鐵柱又去了相府,趕不回來,只怕今夜自己連著鍾炎和兩個孩子的命是怎麼都保不住了。只怪白日裡自己過於心急,都沒有細細留意有沒有人跟隨,就直接回到家裡,這才招來禍事。

“誰敢在我五味樓鬧事!”

這幫人正要跨進屋內,忽然從臥房之中傳出一聲爆喝。青蓮扭頭看去,只見鍾炎穿著單衣就殺了出來,手裡還舉著一個木頭凳子。此時這位老人二目圓睜,鬚髮皆張,額角青筋歷歷,便如一頭下山猛虎般擋在青蓮身前,外面災民為鍾炎氣勢所攝,紛紛停下腳步,面色陰戾地看著眼前之人。

“你們這幫廚子,自己學藝不精,做不出好飯好菜,招不來客人,就在背後給我五味樓挖坑,還在我買來的食材上動手腳,果然是無恥至極,你們若果真不服我,敢不敢約下日期,當街較量廚藝,若是輸了,便自己滾出江城!”

鍾炎在江城站穩腳跟,經營五味樓,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這一番話說得那真是睥睨天下,氣勢十足,只可惜驢唇不對馬嘴。門外災民早就紅了眼,寧可殺人也要奪了這房舍,雙眼之中黑氣一閃而過,又復踏入屋中。

鍾炎見狀,大吼一聲,掄著凳子就迎了上去。然人老不以筋骨為能,鍾炎年事已高,哪裡擋得住這麼多人,手裡的凳子沒兩下就被災民奪走,自己也被一腳踹翻在地,動彈不得,嘴裡猶自怒罵:“呀呀呀!等我五味樓名揚江城,必讓爾等小人聲名掃地!無恥之尤,暗箭傷人!”

“這房子我給你們,只求你繞過我師父性命!”

青蓮見事不好,急忙撲在鍾炎身上,淚流滿面,口中連連呼喝。這會災民已然湧進屋中,將二人圍在中央,為首之人雙目發紅,拿起地上的菜刀,死死盯著青蓮,其中盡是淫邪之色。青蓮心如明鏡,早知其意,面色蒼白,猶疑良久,一雙素手顫顫巍巍伸向腰間束帶,只望這群災民獸慾洩盡,能放過鍾炎一條性命。

“呼——”

一陣寒風乍起,自門口撲入,隱有鶴鳴琴音,四周災民眼裡兇光略散,但卻並未清醒。青蓮淚眼朦朧間,似是瞧見一道白光,清如月華,自門外飄搖而入,便如一道水流般化入鍾炎眉心,待到白光化盡,鶴鳴琴音也隨之消散,再無響動。

“咳咳咳!”

地上的鍾炎忽然發出一陣咳嗽,緩緩坐了起來。周圍災民見狀,不由分說竟直接舉起手中朽木殘磚朝著二人頭頂招呼下來,青蓮大驚失色,猛地一撲便將鍾炎護在身下,後腦海被木棒帶著,登時兩眼一翻,昏倒在地。

“錚!”

這些災民打昏青蓮,又要對鍾炎下手,此時一道青光倏然自臥房而出,輕飄飄地一繞,隨後那青磚木棍便噼裡啪啦地掉了一地。屋內災民怒吼一聲,正要撲向臥房,臥房大門忽然自行張開,兩道人影自內而出,拳腳紛飛,不多時便將這一眾災民盡數轟出屋外,靈力一鼓,眾災民身形驟然消失,不見蹤影,隨後房屋正門自閉,上拴落鎖一氣呵成。

這兩道人影正是水蔥倭瓜,但見他二人退了災民,隨後看向坐在地上的鍾炎,雙雙下跪,口中說道:“師尊在上,請受弟子一拜!”

鍾炎嘴角略翹了翹,點頭說道:“掌門果然深謀遠慮,竟然讓全宗尸解下世,如此一來,可算是救了我人宗弟子千條性命,我眼下已然身死,神念過不多久便會煙消雲散,一點道意落於此身,也算是這人的造化,得柴,寂兒,你們兩個先起來罷……”

這水蔥和倭瓜,便是人宗尸解下世的寂飛仙和得柴真人,方才打入鍾炎紫府的便是人宗凡真飛仙身亡之後留下的一縷道意,凡真飛仙在人宗時曾是寂飛仙和得柴的師父,那墜星劍譜也是凡真飛仙從赤澤帶回人宗的。

得柴站起身來,看著鍾炎問道:“師父,當年您忽然失蹤,眼下怎麼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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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炎擺了擺手,哈哈笑道:“當年我誤入赤澤,因一時貪念,帶走了墜星劍譜和一把紅劍,我對那紅劍十分喜愛,誰料那紅劍乃是陰邪之物,我被其中煞氣侵蝕神志,靈力衰微,隨後徹底為紅劍所奴,離開人宗,在天外天為陰神教謀劃佈局,此時大劫已成,我可不就死了……”

寂飛仙雙目一凝,看向鍾炎:“師父,那您的魂魄……”

鍾炎搖頭說道:“別想了,我的魂魄已然被那紅劍侵蝕殆盡,為了留下道意和這一縷殘念,我已把肉身並三魂七魄盡數捨去,只是沒想到隨便找了個有仙緣的人,竟然還能碰見你們兩個,這天緣湊巧,還真是妙不可言吶,老夫這一生近千載,倒也算沒白活一回!”

說罷,鍾炎神色一正,看向寂飛仙和得柴真人,淡淡說道:“劫生於心,亦止於心,心能生劫,亦能化劫,世上萬事,欲速則不達,千萬莫因一時愛恨蒙了本性,須得容之,納之,方能運之,化之,你們兩個好生修行,應劫之人明早就到,為師去也……”

話音未落,鍾炎雙目緩緩閉合,兩道神光自紫府散出,打入寂飛仙和得柴真人紫府。這二人只覺體內靈力消散,雙雙下拜,躬身磕頭,口中說道:“弟子,恭送師父!”

此時凡真飛仙殘念散盡,鍾炎也隨之昏睡,寂飛仙和得柴強運靈力,險些破了尸解輪迴的命數,方才凡真以殘念逼入二人紫府,生生將二人輪迴命數補全,靈力封禁,如此一來,待到該醒之時,二人自會記起前塵,增進修為。

此時這一屋子裡橫七豎八躺了四個人,內外寂靜無聲,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忽然傳來一陣落地之聲,隨後又復安靜,這正是“隕落紅塵天如夢,此生為人來世妖”,究竟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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