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的晌午時分,青鸞山一間寬大的木屋內,開了兩桌酒席。
沈開,夜驚風,江怡鳳,林眉,劉大等人赫然在列。
一名精神矍鑠的花甲老人高坐首位,刀疤臉和一名管家打扮的老者,分立於其背後,張妍母子陪座左右。
此人,正是從青風城特意趕來的蘇家當代家主——蘇萬山。
酒菜上全後,蘇萬山滿臉笑意的站起身,雙手抱拳道:“諸位英雄一路護送老朽兒媳和嫡孫,勞苦功高,老朽心中實在是感激不盡。特略備此薄酒,聊表謝意。如有怠慢之處,還望諸位海涵一二!在此,老夫先幹為敬!”
言罷,端起酒杯,一仰頭,杯中酒便下了肚。
“呵呵,蘇老爺子太客氣了!”夜驚風首先站起,恭敬的答道:“常言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我等雖是出身草莽,可也知道忠義二字。既然答應了護衛一事,那自當盡力為之……”
話到這裡,雙手舉杯,目光一掃,笑道:“來而不往非禮也。諸位,來,咱們一起敬蘇老爺子一杯!”
“好!”一呼百應,眾人齊齊站起舉杯,一飲而盡。
“謝謝諸位英雄!”蘇萬山見眾人如此爽快,心中也是有些歡喜,手捋長鬚笑道:“老朽雖已到垂暮之年,但腦袋還未糊塗。夜英雄的話是不假,做人做事,的確當以信字為重!”
“可老朽也知道,錢財乃是身外之物,比起身家性命,孰輕孰重,那是一目瞭然。螻蟻尚且偷生,何況是人呢?”
“不客氣的講,在當時那種危急關頭,諸位如果撒手不管,於情於理,也是能說得過去的。”
“如果換作他人,估計老朽這輩子,就再也見不到自己的孫兒了!”
“所以,這一句感謝,老朽是必須要說的啊!”
一番話說得情真意切,令人動容。
緊接著,隨手倒滿酒,又道:“來,諸位英雄,老朽再敬你們一杯……”
……
兩輪敬酒下來,氣氛變得融洽了很多。杯箸交錯中,彼此間的距離,也相應的拉進了不少。
許是因為已經到了家的緣故,少了許多束縛,一路上很少說話的蘇旭,突然站起,仰頭望向蘇萬山,小聲的徵詢道:“爺爺,旭兒今日能不能喝酒呀?”
“哦,旭兒,你怎麼也想喝酒了?”蘇萬山笑眯眯的說道“要知道,你這麼小喝酒,長大後,可是要變成一個大酒鬼的喲!”
“爺爺,不會的!”蘇旭小臉一板,正色的說道:“旭兒只是今天想喝點酒,以後,我會努力控制的!”
“呵呵……”蘇萬山不置可否的笑著搖了搖頭。
控制?
談何容易?
這話放在平常人身上,也許可以成真,但放在蘇家人身上,純粹只能當作一句笑談。
蘇家這麼大的產業,方方面面要應酬,打點的事,多如牛毛。
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溼鞋?
身不由己的事情,能少做一些,就算是非常不錯的哩!
不過,看著嫡孫一本正經的模樣,他心中又忽的一動,並沒有做任何解釋,反而笑著問道:“旭兒,告訴爺爺,你為什麼今天想喝酒?”
“爺爺,是這樣子的。”蘇旭有些不好意思,腆著臉低聲道:“旭兒和孃親一路上,歷經了不少生死磨難。多虧各位叔叔,姨娘的保護,才能活著見到爺爺您。”
“如今分別在即,旭兒想代孃親和自己敬杯酒,略表一下心意。爺爺,您看可以嗎?”
“嗯,可以,當然可以!”蘇萬山聞言大笑道:“不過,你目前還小,不太適宜飲酒。不妨以茶代酒,我相信在座的各位英雄,也不會在意的!旭兒,你看如何啊?”
“爺爺,這不好!”蘇旭仰著臉,認真的說道:“旭兒可是男兒,以茶代酒這種事情,實在是有些做不出來!”
“哦,這是為何?”
“爺爺,有位英雄曾經跟旭兒說過,好男不喝酒,枉在世間走!旭兒雖小,可也想以後能當個頂天立地的好男兒……”
……
“哈哈……”
此言一出,木屋內,頓時笑聲大作。
熟知內情的眾人,立刻將目光投向了某人。
沈開大窘,恨不得立刻鑽到桌下去。
他萬萬沒想到當初一句胡扯的戲言,竟會被蘇旭給牢牢記在心裡,當作了自己的人生信條。
這誤會,可有些大了啊!
……
可憐蘇旭這孩子,還不知自己錯在哪裡,愣在原處,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臉茫然望著眾人。
不就是說了一句很有道理的話麼?
這,有什麼可以笑的呢?
想不通,實在是有些想不通啊!
張妍憋著笑,看了愛子一眼,嬌嗔的道:“你這傻小子,淨說些胡話哩!”
“娘,旭兒沒有胡說!”蘇旭有些不樂意了,小聲的爭辯道:“這話,本來就有道理嘛!”
“你……”
“好了,好了!”見張妍還要開口訓斥孫兒,蘇萬山護犢之心大起,擺了擺手後,轉頭吩咐道:“阿雄,你去給旭兒取一壺果酒過來!”
“是,老爺!”
……
果酒很快取來,得到了蘇萬山的首肯後,蘇旭顯得有些興奮。端著酒杯,搖搖晃晃的跑到每一個人身邊,敬了一杯酒,說了些道謝的話。
整個過程,落落大方,侃侃而談,竟是絲毫不遜成年男子!
此情此景,讓眾人大奇,也讓蘇萬山老懷大慰,頻頻點頭,暗贊不已!
在他印象中,自己的這位嫡孫一向沉默寡言,常常半天打不出一個悶屁來。
想不到大半年不見,不光嘴皮子利落了,說起話來還一套一套的。
這,令他有種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的感覺。心中的某個決策,隨即更為堅定了。
人生際遇,總是變幻無常。
種善因,得善果!
有時,往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會改變人一生的命運。
估計,蘇旭怎麼也不會想到,今日的這番無心舉動,會給他以後,帶來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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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沈開倏地起身,雙手抱拳,恭敬道:“蘇老爺子,小子有一事冒昧相求,還望您老能夠應允!”
“哦,無需多禮!”對於沈開,蘇萬山沒有託大。站起身,客氣的回了一禮後,點頭笑道:“沈英雄有事,不妨直言,只要老朽能夠做到的,自當盡力而為,絕不推脫絲毫!”
這話,很有份量。
一出口,眾人皆驚!
就算一直裝作木頭人,被蘇萬山稱之為阿雄的老者,聞聽此言,也不禁身軀微顫,雙眼露出絲絲火熱,心中大是羨慕起,眼前的這位年輕江湖客。
作為蘇家的大管家,他實在是太清楚自已主子的性格了。
那,可是一言九鼎的主哪!
在他看來,只要沈開此刻稍微一張嘴,便是一朝鯉魚跳龍門,直入青雲。功名利祿,唾手可得!
這,沒有一絲誇大,而是鐵一般的事實!
……
事實上,蘇萬山說這番話,也是大有用意的!
對於沈開這年輕人,透過這兩日的接觸瞭解,他心中頗為看重。
不談其有一身高強的武藝,是自己孫兒的救命恩人,光說此子的秉性,那也是無可挑剔。
僅憑這一點,就值得他大力拉攏。花費一些代價,也是顯而樂見!
他心裡可是很清楚,在座的眾人中,只有此子是真正屬於那種受人點水之恩,自當湧泉相報之人。
而這,恰恰正是他蘇家所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