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雲平沉默了一下, 才平靜道：“記得, 印象很深。”
江途想起當年他害得祝星遙頭破血流住院的事, 依舊有愧疚感, 他給祝星遙父母那邊的印象應該很不好，但他想跟祝星遙在一起, 這些事情他都不能逃避。
祝雲平問：“你們現在是在家裡嗎？”
江途有點難以啟齒地說：“是。”
祝雲平似乎嘆了一口氣：“星星發燒的時候容易做噩夢, 你既然在家裡照顧她, 那就多看看，要是她做噩夢了就慢慢叫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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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途答應下來：“好, 我會照顧好她的。”
江途拿著手機回到房間，看見祝星遙已經坐了起來，她醒了。祝星遙昨晚發燒悶出了不少汗, 她髮絲黏在臉頰上, 臉色蒼白, 她往窗外看了一眼，今天是陰天，也看不出時間。
“你今天沒有去上班嗎？”
祝星遙一開口，嗓子是啞的。
“我請假了。”江途很快走過去，他把手機遞給她, “剛才你爸打電話過來, 我幫你接了。”
“啊？你幫我接了？”祝星遙一愣，有些慌亂，“那我爸爸有沒有跟你說什麼？”
高中的時候，祝星遙第一次因為陳毅受傷, 祝雲平和丁瑜都沒怎麼怪江途，因為江途打了張晟給她出氣，祝雲平還挺喜歡他的。2013年又因為陳毅出事了，那件事差點把祝星遙毀了，歸根結底心結在於江途，但江途連人影都沒見，祝雲平和丁瑜對江途心存埋怨，一直不太喜歡他了。
江途把祝雲平的話重複了一遍，他低頭看著她：“你經常做噩夢嗎？是一直這樣，還是這幾年？”
祝星遙松了口氣，搖頭說：“只是偶爾。”
她從床上爬起來，江途扶住她。祝星遙腳剛套進拖鞋，又猝不及防被他抱了起來，她心跳一滯，抬眼看他：“你……幹嘛？我可以自己走。”
“我怕你再摔倒。”江途說。
祝星遙陷在他的臂彎裡，抬頭看他堅毅的下顎線。
她忽然問：“你今晚回去嗎？”
江途停下腳步，他垂眼看她：“你不趕我走，我就不走。”
祝星遙現在腦子很清醒，她哼了聲：“我昨晚趕你走了，你也沒走。”
江途一愣，笑了，“那我今晚也不走。”
祝星遙：“……”
江途臉皮還是挺厚的，她忍不住瞪他一眼。
樓下傳來汽車的聲音，老劉跟小葵回來了，還帶了午飯回來。幾個人一起吃了午飯，祝星遙把藥吃了，感覺人又開始昏沉了。江途在陽臺上打電話，他似乎挺忙的，請假一天應該耽誤不少工作。
祝星遙走到他身後，江途回了一下頭，她看見他下巴上冒出的一點青黑，眼底泛著血絲，一看就知道昨晚幾乎沒睡。祝星遙忽然想起他前幾天說配眼鏡的事，她仔細盯著他的眼睛看。
江途電話打完，低頭問：“怎麼了？”
“你昨晚一直沒戴眼鏡嗎？”她問。
江途說：“戴了隱形，時間太長眼睛不舒服，我拿掉了。”
怪不得眼睛紅了。
祝星遙看著他：“你先去忙吧，你好像有事。”
公司確實有點事情，但也不是非他去處理不可，江途不是很想走，他怕現在走了，清醒的祝星遙不讓他再進門了。祝星遙忽然湊過去，在他領口上聞了聞，故意說：“你衣服很臭，回去換身衣服吧。”
江途坐在車上，鬆開了兩顆襯衫釦子，他拉起領口聞了一下，是有點煙味，是昨天白天抽菸殘留的。
他皺眉從箱子拿出那副殘了的眼鏡戴上，把車開了出去。
夜裡九點多，祝星遙跟小葵拿著手機坐在地毯上，王者遊戲音效傳出來，還有江路的聲音：“我聽佳語姐我哥昨晚在你家，是嗎？”
小葵低頭專注遊戲，努力憋住不吭聲。
祝星遙說：“嗯。”
此時，半掩的房門被人敲了敲，祝星遙睫毛微動，低頭說：“進來吧。”
江途在家裡洗過澡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才過來的，他沒穿襯衫，穿的是一身黑色休閒服。小葵一看見他，登時站起來，非常識趣地說：“我去上個廁所。”小葵帶著手機歡快地走了，還很乖巧地把門給關上了。
“誰來了啊？”江路又問，“我哥？”
江途站在祝星遙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的手機螢幕，祝星遙抬起頭看他，看他沒打算說話，把頭一撇，“沒有誰。”她一分神，就被對方打得快死了。
江路忙說：“女神姐姐，專心點兒啊！”
祝星遙本來就不太會玩，剛剛還是江路把她拉進去組隊的，那小子從一開始就有意無意地打探她跟江途的關係，玩遊戲只是藉口。她有些無奈地說：“我可能要完了。”
下一秒。
手機被江途抽走。
祝星遙一愣。
江途玩著遊戲在她身旁坐下，祝星遙選的是貂蟬，手速要上去才能秀起來。江途表情沉靜，手速確實比她快不少，對面江路稱讚道：“咿？竟然沒死。”他完全不知道，遊戲已經換人了。
祝星遙啊了聲：“對……”
過了一會兒，江路又說：“女神姐姐，我哥是在追你吧？”
祝星遙轉頭看了一眼江途，江途垂著眼，頓了一下，似乎還不打算吭聲。
江路的聲音搭配著遊戲音效起起伏伏：“我哥這人挺好的，就是脾氣不太好，對人太冷淡了，不會講笑話，也不會哄女孩子……”祝星遙看見江途皺眉，手上速度更快，江路很快說，“哎我去，女神姐姐，你怎麼突然這麼秀了？”
祝星遙忽然想再聽聽江路說下去，她含糊地：“嗯，還好……”
還好？
江途看了她一眼。
江路稱讚了她兩句，繼續說：“不過，還是有女孩子喜歡我哥的，畢竟他跟我是親兄弟，長相沒得挑。我小時候以為林佳語會做我嫂子，因為就林佳語一個女生跟我哥哥關係親近一點，不過他們倆一直不來電。我哥要是真喜歡一個人，那肯定能喜歡一輩子，還會把你捧成星星，要是沒能跟你在一起，他估計也喜歡不上別人了，得打一輩子光棍。”
祝星遙穿著白色襪子，她抱著小腿，下巴擱在膝蓋上，忍著沒去看江途。
“我哥以前很苦的，高考的時候……”
江途突然冷聲打斷江路：“你話怎麼這麼多？”
江路：“……”
靜默幾秒，震驚過頭的江路喊了句：“臥槽，見鬼了。”，他竟然直接退出遊戲，跑了。
江途把祝星遙的手機遞給她，低聲說：“江路有一句說的不對，你本來就是星星，不需要我捧。”
祝星遙睫毛微動，她接過手機，抬起頭看他。
如果剛剛江途沒阻止，江路大概會把他高考出的事說出來。
祝星遙的手機響了，她看了一眼，起身說：“我接個電話。”
電話是丁瑜打來的。
祝星遙站在走廊盡頭聽電話，丁瑜說：“你爸爸說昨天江途在我們家？星星啊，你怎麼……真跟他聯絡上了，什麼時候的事情啊？”
“也沒多少，兩個月。”祝星遙看著自己的腳尖。
丁瑜嘆了口氣：“那個機器人，是不是他送的？”
祝星遙嗯了聲，她想了想，說：“媽媽，我知道你跟爸爸在想什麼，這件事你們讓我自己處理吧。”
祝星遙在樓下熱了一杯牛奶，捧著上樓。
推開房門，看到江途坐在地毯上，垂下脖子，支著一條長腿靠在床頭櫃上，背靠著她的床一動不動，好像睡著了。祝星遙站在門口愣住了，她不得已自己把牛奶喝了。她猶豫了一下，終究沒有叫醒他。她小心翼翼地從床尾爬上床，坐在床上打量江途，他垂著頭，脖子修長，皮膚冷白，耳朵附近有一道顏色稍深的疤痕。
應該是高考出事時候留下的。
祝星遙伸出手，微涼的指尖在那道疤上輕輕碰了碰，下一秒，一隻灼熱有力的手掌抓住了她的手腕，往前一帶。祝星遙一個重心不穩，整個人從床上翻了下去，幾乎是砸進了他懷裡。
江途驚醒，一秒睜開眼，本能把人撈進懷裡。他低下頭，對上祝星遙慌張的目光，他沉默地思索幾秒，低聲開口：“你剛才是碰我脖子了嗎？”
祝星遙僵硬地坐在他腿上，不知道怎麼辯解……
她是碰了。
祝星遙艱難解釋：“你那裡，有道疤……我好奇……”
江途脖子上似乎還殘存著涼絲絲的癢意，他抬手在那道疤上蹭了蹭，垂眼看她。
祝星遙連忙從他身上爬下來，江途抓著她手腕的手卻不放鬆，握得很緊。她驚慌失措地抬頭，望向他漆黑深邃的眼睛，腦子裡忽然響起江路之前說的話。
——我哥要是真喜歡一個人，那肯定能喜歡一輩子，還會把你捧成星星，要是沒能跟你在一起，他估計也喜歡不上別人了，得打一輩子光棍。
江途說，她本來就是星星，不需要他捧。
除了這一句，他預設了江路所有的話。
夜風把窗簾吹得飄了起來，滿屋子的空氣都是祝星遙身上那種淡淡的香味兒，江途喉嚨不自然地吞嚥，覺得自己有點不理智了。他鬆開她，站起來，低聲說：“我去客廳呆一會兒，夜裡再來檢查你有沒有發燒。”
江途出去了，祝星遙還坐在地毯上，心底是形容不出的情緒。
江途半夜兩點多回到祝星遙房間，她已經睡著了，他手背貼在她額頭上。
沒有再發燒。
江途在她床邊坐下，靠著床邊閉上眼睛。
第二天早上，窗簾縫隙透出一點光亮，江途睜開了眼，他摁開手機看時間，還不到七點。江途脖子發麻，他抬起頭的時候，脖子咯咯響了兩聲，他皺眉緩了緩，才站起來。
祝星遙桌上有便籤紙和筆筒。
江途從筆筒裡抽出一支鋼筆，他左手撐著桌角，彎著腰，剛要落筆，又頓住了。
他換了一隻手。
祝星遙八點多醒來，手伸出被子去摸手機，指尖先碰到的是紙張，她睜開眼，轉頭看。
她的手機上貼著一張便籤紙。
我去公司了，昨晚你沒有再發燒，不過還是要注意一下。
晚上我給你打電話。
——落款j
2017年，10月13日。
祝星遙出神地看著上面的字跡，跟當年那八十七封情書幾乎一一模一樣。
下午，祝星遙把小葵帶上閣樓，翻找那八十七封情書，小葵只知道要找八十七封卡片情書，她半懂不懂地問：“是什麼樣子的？”
祝星遙說：“每一張卡片畫的都是大提琴少女，落款j。”
小葵茫然：“j？”
祝星遙直起腰，她看向小葵：“j同學，不是，是江先生了。”
小葵哇了一聲：“你是說江先生給你寫了八十七封情書嗎？”
可是，她們找了兩個小時，還是沒找到。祝星遙特別沮喪，大概只有丁瑜才知道放哪裡了。
晚上十點，祝雲平出差回到家，祝星遙從房間裡出來，她走下樓梯，“爸爸。”
祝雲平把行李箱放下，抬頭溫和地笑笑：“還沒睡呢？”
祝星遙過去挽住他的手臂，撒嬌道：“等你呀。”
祝雲平關心她的身體，祝星遙說她已經好得差不多了。祝雲平拉著她坐到沙發上，他看向她，先嘆了口氣：“你是怕我找江途說什麼嗎？”
祝星遙搖搖頭：“你要是找的話，早就找了。”
祝雲平想起妻子說的話，無奈地揉揉她的腦袋：“你也真是……趁著我們不在家，就讓人來家裡了。你先跟我說說，你們現在是什麼情況。”
“現在啊……”
祝星遙不想告訴他們自己被矇在鼓裡這麼多年的事，她靠在爸爸的肩膀上，輕聲說，“江途在追我。”
祝星遙病了幾天，耽誤了不少工作，尤其是演奏會在即，等病一好，她馬上開始跟樂團練琴。上次在北京，因為生病也沒能跟華玲見面，華玲打電話來說：“等我交接完工作，我就去江城。”
週末，江途被舒嫻叫回家，說林姨有事情想請他幫忙。
江途二話不說，當晚六點多就回家了。
這次，是在林家吃飯。
林佳語也不懂她爸媽把江途叫來幫什麼忙，她夾了一塊排骨，看向林母：“我們家出什麼事了嗎？要江途幫忙？”她心裡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靠近旁邊的江途，小聲說，“我爸媽可能又起了撮合我跟你的心思，等會兒他們要是再說，我就說你有女朋友了啊。”
江途臉上沒有表情，低頭看了她一眼。
林母笑了笑：“江途啊，你現在工作這麼好，應該也認識很多優秀的人吧？比如你們公司有沒有條件好一些的單身男啊？”
林父咳了聲，不好意思地說：“我們以前住荷西巷的，雖然搬遷多年，但圈子也就比以前大一些，也認識不了幾個家裡條件好的人家。佳語這兩年總是宅在家裡，也認識不了幾個……”
林佳語懵了一下，總算明白她爸媽要幹嘛了。
她忙打斷：“爸！你們瘋了吧？讓江途給我找男朋友？？？”
江途給她找男朋友？
他們怎麼想得出來的？
江途也愣住了，他沉默了一下，說：“好，我試試。”
林佳語猛地轉頭看他：“你瘋了吧？”
江途寡淡道：“沒瘋。”
三天後，林佳語給祝星遙發微信：“江途瘋了！”
祝星遙茫然：“啊？”
林佳語說：“我爸媽讓江途幫我物色優質男青年，江途竟然答應了，還真的給我安排了一場相親宴。”
林佳語說：“你敢相信嗎？江途幫我找男朋友？就因為我爸爸當初幫了他，他幾乎有求必應，連這種事情都答應，真的瘋了。”
祝星遙問：“你爸爸幫了他什麼？”
林佳語隔了很久，才回覆：“我爸爸借錢給他。”
作者有話要說： 咳，大家早上好，不知不覺寫到了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