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鴻飛方明塵·二十三

洛飛羽所經歷的這些變化, 來得實在太快, 他呆呆望著那染血的金裳, 好半天不能回神。

徐青藤是天宗的人。

他從一開始就是連城璧派來殺自己的三十六天罡之一。

他本就打算接近柳驚霜,卻沒想到柳驚霜會大搖大擺出現在他面前,還與他搭訕。

所以洛飛羽主動找上他時, 他才會表現的那麼緊張、那麼侷促、那麼意外。

他把這些表現都用“八卦”和“好男色”給掩飾了過去, 就連洛飛羽都被他騙過了。

不, 也許他也沒有欺騙什麼。徐青藤耿直單純愛八卦,他本就是這樣的人,所以越是這樣的殺手,越讓人想不到他居然會是殺手。

現在細想來, 花如玉嫁禍徐青藤, 洛飛羽那一瞬的動搖, 也非空穴來風。徐青藤身上的確有疑點。

試想連城璧若派人來殺他,那些殺手定會不遺餘力接近他們,可這一路唯一“接近”了他們的,只有徐青藤。若花如玉沒有出現, 洛飛羽定會懷疑到徐青藤頭上。

全因他以為花如玉真那麼大本事, 打發了潛藏的其他殺手……

花如玉說過,天宗的人他也不是每個都見過,所以他和徐青藤互不認識, 合情合理。

徐青藤選擇在洛飛羽心神最不平靜的時候出手,可謂一擊必殺。

……可這人卻不是合格的殺手。

他來灌自己酒,合該哄著他讓他喝醉, 但洛飛羽說喝不了了,他就不倒了;

大開碑掌雖霸道,徐青藤最擅長的卻是劍。他不用劍,卻使用不夠純熟的大開碑掌,那麼不如厲剛掌力剛猛的他,沒把洛飛羽當場打死就“合情合理”;

還有他取洛飛羽的大橙武……他有了這寶劍,那麼即便他不如劍術天下第一的連城璧,也能借神兵之威和出其不意刺傷連城璧。

連城璧是怎樣人物,若不真刀真槍的上,豈非一眼就被他識破放水?

只恨功虧一簣。

徐青藤的突襲斬斷了連城璧的劍,可他卻想不到,連城璧憑著一柄斷劍,也能在彈指剎那要他的命。

斷刃,深深插進他左側肋骨之間,那是人之要害。

……

有時,人眼前的某個瞬間,會變得無比漫長、遲緩,在那轉瞬即逝的一彈指間,你便可以想遍數個時辰乃至一生的事。

洛飛羽眼中,倒下的徐青藤便是如此。

徐二少從回頭到落地的全過程,洛飛羽的腦內閃過上面那些、這三日來所有的細節。

他不得已想明白許多根本不願想明白的事。

徐青藤的手指敲在華貴柔軟的地毯上,發出輕輕的一聲“沙”。

洛飛羽忽然不顧全身疼痛,撲了上去。

他將君行四海搶進手裡。

連城璧冷漠視之,“你以為憑現在的你,還保得住這天下第一劍?”

天下第一劍。

不錯。

在徐青藤搶洛飛羽的滄骨曜月時,洛飛羽便想通了。

他以為連城璧的目標是無花手裡的龍木金藤,他錯了。

從一開始,連城璧的目標就是滄骨曜月。

風四娘知道最好的刀是滄骨曜月;風四娘知道那花如玉就很有可能也猜到;花如玉若知道,那整個天宗都知道了。

連城璧看似針對無花,引無花入陷阱,這全是幌子。他真正想做的是讓自己孤立無援。

所以無花不會有事。

連城璧選擇把他引開,說明連城璧也拿無花沒辦法,且不太情願與他為敵。

洛飛羽面上慢慢浮出冷笑。

下一秒,他將大橙武收進揹包。

連城璧的眸色在瞬間變得深沉。

“柳莊主還會變戲法?”

洛飛羽抬頭凝視他,“我不會。我只是把它放進了一個你永遠也找不到的地方。”

連城璧說話還是那麼客氣斯文,溫和禮貌,“柳莊主似乎沒有談條件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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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要與你談條件,”洛飛羽通紅的眼睛瞪著他,嘴角卻露出種奇特的微笑,“我是在說服你滾。”

連城璧剛要皺眉,突然,以他為中心,璀璨的火樹銀花從洛飛羽腳下開始迅速蔓延並將他圈住,迸放出萬千流光溢彩。

【江湖快馬飛報!“柳驚霜”俠士在春江酒樓對“連城璧”俠士使用了傳說中的[真橙之心]!以此向天下宣告“柳驚霜”對“連城璧”之愛慕,奉日月以為盟,昭天地以為鑑,嘯山河以為證,敬鬼神以為憑。從此山高不阻其志,澗深不斷其行,流年不毀其意,風霜不掩其情。縱然前路荊棘遍野,亦將坦然無懼仗劍隨行。今生今世,不離不棄,永生永世,相許相從!】

頃刻之間,春江城大街小巷此起彼伏響起這些奇怪的話,整座城、整個蘇州、乃至全國,都飄著相同的句子。

連城璧眼神劇震,驚疑不定後退一步,警惕防備著燃燒的煙花,“你在外面安排了人?……不對,怎會有這麼多……我已然婚配,你即便向我——”

洛飛羽冷笑道:“只要無花在春江城附近,你覺得他聽到後多久會趕來?”

連城璧沉聲道:“我是來殺窮兇極惡的你,就算被知道了下落,也無傷大雅。”

洛飛羽道:“但你今日殺不了我。”

連城璧握緊了斷劍的劍柄。

洛飛羽大膽與他對視,“不信你盡可來試。”

“……”連城璧心下迅速權衡,他鬆懈下來,冷淡笑道:“你今日活命,往後的日子也未必更好過。”

“不勞連公子費心。”

連城璧於是向他端正行了禮道別,“那今日便告辭,柳莊主好好養傷。”

連城璧這一生從未做過對任何人失禮的事,他的禮數永遠無可挑剔。

他離開了酒樓。

直到目標列表裡再沒連城璧的名字,洛飛羽才癱軟下來,顫抖著去推徐青藤。

“徐二……喂……”他的聲音也是顫抖的。

洛飛羽全身都疼,他懷疑自己胸都被揍凹了,一開口喉嚨裡的血氣就要嗆出來。

地上那人抬了抬手指,表示自己還活著。

洛飛羽咬牙掏出紅藥和麻布繃帶,給徐青藤血崩般的血條上奶,“你傻逼啊……咳咳……”

徐青藤頭上一粒粒豆大的冷汗,往下淌個不停。

他勉強笑了笑,對洛飛羽道:“你這藥不錯……黑市裡都沒這麼好的貨。”

洛飛羽咬牙不做聲,一圈圈打著繃帶,只恨加血的綠字不能跳得再快一點。

徐青藤道:“你別太把自己當回事,我也不是想救你,只是不想欠你。”

洛飛羽動作頓了一瞬,抿了抿唇,然後上藥的速度更快。

徐青藤全身的力氣好像都跟著血流盡了,連城璧若出手殺人,絕不可能留下活口。但洛飛羽大藥繃帶雙管齊下,他的面孔在短時間內容光煥發,好像再加把勁就能恢復成先前神采奕奕的模樣。

洛飛羽道:“你碰上我就是撞了八輩子大運,換了別人,神仙來了也救不了你……你這次揍我這麼狠,等你好了我一定要揍回來……”

徐青藤神色複雜,“虧我還好心往你假胸包上打,領點情行不行……我若一掌打在你肚子上,你當時就見閻王了。”

他躺了好半天,頭頂的洛飛羽都沒說話。

徐青藤勉力睜開眼睛,然後,有淚水掉下來砸在他額上。

徐青藤默了默,道:“你哭了?”

“我沒哭。”洛飛羽抹了把臉,“你是天宗的殺手,為什麼背叛連城璧?”

徐青藤想了想,道:“你知道天宗是怎麼來的嗎?”

“天宗是逍遙侯收集武林人的‘把柄’建立起來的組織,天宗的人雖有共同目的,但並非所有成員都心甘情願為之賣命……”

“我其實不喜歡天宗……可我就是從小生活得太好了……少年君子,也還是少年,總會犯錯的。”

洛飛羽又開始給他打繃帶,“沒關係,你還年輕,以後還有很長的時間給你想怎麼犯錯改錯都行。”

徐青藤說話開始有些吃力,“我要殺你,你還拿我當朋友?”

洛飛羽只道:“你已在拿命救我。”

璀璨的焰火噼噼啪啪在他們前面燃放著,映得整間屋子亮得刺眼。

徐青藤勉力抬頭,眼裡映著焰火的星點,忽而笑道:“你去過杭州嗎?我那兒風景漂亮極了,有西湖,有寶石山,有來鳳亭……”

洛飛羽撒謊道:“我沒去過,等你傷好了,回頭帶我和禿驢一起也噹噹西湖惡霸。”

徐青藤喘息了一陣,輕聲道:“你能不能跟我講講為什麼‘霸刀和藏劍是沒有好結果的’?”

“你別瞎說,”洛飛羽心裡難過得像被捅進了一根針,“霸刀和藏劍關係好著呢。”

徐青藤的氣息漸漸微弱下去。

“……你別停……”洛飛羽推攘著他,“徐二……你再說點什麼……”

“……”

“喂……”

“…………”

“……你別死……”洛飛羽無助地重複著上繃帶喂藥的動作,可生命的流逝遠非他能阻止的。他哭得像個孩子。

“砰!”,酒樓的大門被人撞開。微寒的春風倒灌進來,吹得洛飛羽眼睛又酸又澀又疼。

無花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徐青藤的伏筆前文其實鋪墊了很多了,沒仔細看文的寶寶,可以回過頭去再看看他和洛洛無花相遇入隊時的反應,還有花如玉嫁禍他時他的反應(以及內心獨白)。

_(:3∠)_你們的大嘰嘰雖然沙雕,但一直是劇情流選手啊,儘管我致力於努力降低你們腦子的功耗,但不能真的捨棄腦子看文……

今天的我果斷開了雲棲松!!!泉凝月!!!夢泉嘰跑!!!【苟住

另外徐二不想欠洛洛是指,洛洛救他一次(信他並為他解毒),他救洛洛一次,扯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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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知:結局收線索寫的比較慢,18號的更新掉落大概很晚,寶寶們早點睡,明早起來再看,我慢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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