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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_第三十一章 昏迷不醒

雲兒醒來時躺在床上,天色已經黑了,青色的帳幔,半新不舊的被褥,桌上點著一盞油燈,昏黃的光照出朦朧的影,縹縹緲緲,瞬間有不知身在何處的錯覺。她掙扎著坐起來,頭上的溼毛巾掉在床上,頭暈腦漲得厲害,喉嚨又幹又癢,難受得緊。她探出手去拿桌上的茶杯,哪知渾身痠軟,指尖無力,茶杯叮的一聲砸在青石板鋪成的地上,摔了個粉碎。她按住胸口,劇烈咳嗽起來,身體裡的寒意漸漸上來,手足發冷,嘴唇愈加蒼白。

屋外的人聽見聲響,連忙進來,露出笑容,“啊,雲姑娘,你醒了!”連忙倒了杯熱茶喂她喝下。雲兒喝完茶才有功夫打量她,十七八歲年紀,身段修長窈窕,肌膚雪白細膩,鵝蛋臉,劉海有點長,稍稍遮住了一雙清水似的眼睛,笑的時候露出一口細碎的貝齒,溫柔可親,江南典型的小家碧玉。雲兒疑惑地看著她,“這位姐姐是——”

她忙自我介紹:“我姓吳,叫吳語。”見雲兒嘴角逸出一絲笑意,又急急忙忙地解釋:“不是不說話的那個無語,是姓吳的那個吳。”顯然她對自己的名字不甚滿意。雲兒咳了聲點頭,拉長聲調打招呼:“哦,無語——姐姐——我叫雲兒。”無語?這名字取的還真是有意思,跟吳不通一樣的有意思。

吳語有點懊惱說:“你若不嫌棄,就叫我吳姐姐好了。”懊惱的物件不是雲兒,而是給她取這麼一個奇怪名字的人。姓吳本來就不怎麼好聽,取什麼名字都有點貶義,更不用說叫吳語了,簡直就是讓人徹底“無語”嘛。

雲兒抿嘴一笑,問:“這裡是九華山麼?你和吳不通是——”她忙說:“他是我爹爹。”雲兒長長“哦”了一聲,看著她挑眉不語。沒想到吳不通那個糟老頭,竟然有一個這麼標緻的閨女,真不知道他哪輩子修來的福氣。吳語扶她躺下,說:“你病了好久啦,快好好休息,我去叫我爹爹來。”雲兒愣了下,看了看自己,問:“我病了多久?”

吳語嘆氣:“有大半個月了,一會兒發冷,一會兒發熱,就是不肯醒來,人都病糊塗了,喂的藥全吐了出來,一點用都沒有,身體都脫水了,嘴唇又幹又裂。東方大哥急壞了,沒日沒夜替你運功療傷,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雲兒一聽急了,說:“東方來了?他在哪裡?”掀開被子就要起來,哪知她躺了大半個月,骨軟筋酥,全身上下半點力氣也沒有,不等坐起來,眼前一花,重又一頭倒了下去。吳語忙扶住她,說:“東方大哥見你遲遲不醒,心焦得很,一直用真氣護著你的心脈,大家好不容易勸他回去休息了。他要是知道你醒了,一定很高興。” 對她安撫性地笑了笑,又說:“阿彌陀佛,醒了就好。你躺著別動,我去給你拿藥過來。”帶上門出去了。

雲兒想到有東方棄在這兒,心裡不由得一寬,輕輕吐了一口氣。又想到燕蘇,不知他有沒有事,禍害遺千年,應該是死不了吧?靜靜躺了半晌,發覺自己額頭滾燙,鼻息粗重,連呼出的氣都是熱的,腳下卻冷的跟冰塊似的,半點知覺都無,這一冷一熱,像在打架,當真跟處在水深火熱中一般,她難過得呻吟出聲,雙手抱住自己,身子蜷縮成一團,來不及叫人,體內一股凜冽的寒氣湧上來,又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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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睡下的東方棄聽到她醒了,來不及梳洗,胡亂套了件外衣就衝出來,路上正好碰到吳不通,倆人便一起過來。吳不通中等身材,五十來歲模樣,鬢髮有些發白,穿一件青不青灰不灰半新不舊的長袍,袍子有些髒了,皺成菜葉,整個人給人沒什麼精神的感覺,若是沒有一把神氣的長胡子,跟鄉下私塾裡潦倒落魄的窮酸秀才簡直一個樣。人家多半選玉佩翡翠等貴重物品做身上的飾物,他倒好,腰帶上掛了一長一短兩根筆,走起路來發出叮叮噹噹的碰撞聲。

吳不通見了東方棄,上下打量,笑道:“東方老弟,這麼急做什麼?鬍子拉茬的,連襪子也不穿,又不是大姑娘趕著上花轎。” 倆人年紀相差甚多,交情卻相當深厚。東方棄低頭,這才發覺不妥,腰帶松了開來,光腳穿著鞋子,唯有尷尬笑兩聲混過去。吳不通知道他心懸雲兒,這些日子表面上看似鎮定自若,心裡不知道怎麼煎熬呢,不再笑話他,說:“雲兒這小丫頭病的倒也奇怪,又不像是受了內傷,竟然一睡睡了這麼多天,滴水不進,連呼吸也緩了下來,瞧著竟像是假死的狀態。各種法子都用過了,怎麼都醒不過來,若不是你內力深厚,日日用真氣吊著,只怕她這一覺還不知道要睡到什麼時候呢。”

東方棄微微嘆了口氣,“我真怕她這一昏迷就再也醒不來,那可就愧對雲溪子他老人家的重託了。”吳不通停步看著他,頓了頓方說:“雲溪子他老人家,我一向仰慕得緊,數十年前曾有幸見過他老人家一面,一身武功當真是爐火純青,出神入化,他要是稱第二,只怕天底下沒人敢稱第一,堪比當年號稱‘天下第一劍’的聞人客,只可惜兩人沒有生在同一個時代,若是狠狠打上一架,定能驚天地、泣鬼神,永載江湖史冊,倒也是一樁千古美談,可惜,可惜啊——只是雲兒和雲溪子他老人家到底什麼關係?”

雲溪子此人,從小就是個武痴,練起武來數十年如一日,加之天分又高,一身的武藝,高到駭人聽聞的地步,尋常人等實在難以望其項背。只是他不慕名利,對江湖中的事也不怎麼關心,從來不去參加什麼“武林論劍”之類的比賽,一旦和人動手,手下又甚難留有活口,無人四處宣揚,因此不似聞人客那般廣為人知。加之他性格詭譎乖張,行事亦正亦邪,雖說不上是什麼大奸大惡之徒,但是亦不是什麼正直良善之輩,一言不合,便要取人性命,甚至有人將他劃為邪道中人。

東方棄便說

:“以前發生的事就不要再提了。雲兒是雲溪子他老人家臨終前交到我手裡的,我就是拼了性命,也要護她周全。”吳不通忙說:“我不是打聽八卦的意思,你也知道,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嘛。說來還是大半年前的事了,我在天山遇到你的時候,這丫頭躺在冰窟裡,昏迷不醒,一開始還以為是具屍體呢,跟現在的情形很有幾分相像。難不成她是雲溪子他老人家的關門弟子?那你們豈不是師兄妹了麼?”愈想愈有這個可能,照雲溪子孤介離群的脾氣,若不是極其親近之人,怎麼會天山託孤呢?只可惜東方棄口風甚緊,什麼都不肯說,不然他的《江湖紀事》可要大大寫上一筆。

吳不通平生之宏願便是要寫一部赫赫有名的《江湖紀事》,為古往今來轟動一時的江湖劍客立傳,說要“究天人之際,通江湖之變,成吳家之言”。他自號“妙筆生花”吳不通,只是名號不甚響亮就是了。

東方棄忙說:“吳不通,這話你可別亂說,更別亂寫。雲溪子他老人家雖然傳過我武功心法,不過他從來不承認我是他的弟子,當年更坦言‘我雲溪子從不收徒,你不必磕頭了,更不可對外宣稱你是我的傳人。我只不過見你可憐,傳你一套內功心法強身健體罷了。’”

東方棄甫一出生便被人拋棄於京郊的野樹林裡,剛巧被一窮酸秀才撿到,一大一小無處可去,遂棲身在城外的同安寺。剛撿來時,嬰兒體弱,加之受風寒所侵,氣若游絲,奄奄一息,眾僧人都說養不活。那時正好有一個寄居在同安寺的遊客,體型高大,眼若銅鈴,鼻直唇方,相貌不凡,只是面容有風霜憔悴之色,腰佩古劍,不與人隨便親近,似是江湖中人,見了他,直嘆可憐,憑著精純深厚的內力將其救活。因為剛出生的嬰兒經脈脆弱,骨骼尚未成形,如琉璃般易碎,稍有不慎,小孩子就要一命嗚呼。他只能一點一滴輸送內力,小心翼翼,不敢多一分,也不敢少一分,如此數日,東方棄這才撿回了一條小命。

這人便是雲溪子。三年後他去京城雲府辦事,路經同安寺,也是倆人有緣,又見到了三年前救的那個男孩,因為嬰兒時期留下的後遺症,體弱身怯,氣血不足,常常生病。雲溪子見他身子骨如此不濟,心想當初不該一時心血來潮救他,總比以後長大了任人欺侮的好。可是已經救了,便沒有撒手不管的道理,於是傳了他一套獨門的呼吸吐納之法,扔給他一本武功秘笈,前半部分是修習內功的圖畫,或坐或臥,倒是一目瞭然,後半部分卻是自己練武時的筆記和心得,雜亂無章,寫得十分潦草。他又示範了幾個打坐的姿勢,教東方棄背了幾句入門的心法口訣,也不管一個三歲的孩童懂不懂,第二天就走了。他本意並不是為了教東方棄武功,只不過讓他隨便學幾招強身健體罷了。

哪知道無心插柳柳成蔭。東方棄天資聰穎,心性沉穩,最是適合修習內功心法。小孩子心靜無塵,沒事便對著秘笈上的圖畫練功運氣,加上他身處佛門淨地,一舉一動深受佛法的薰陶,進步更為神速,為以後步入一流的武術境界打下了堅實的基礎。八歲那年秀才因病去世,他無處安身,於是便跟了從天竺來同安寺講經說法的弘一大師雲遊天下。再次見到曾經那位無名有實的師傅時,是在洛陽,滿城的牡丹花籠罩在綿綿春雨中,有傾國傾城之色,當年的嬰孩已經長成了一個半大不小的少年。那年他十三歲。

吳不通聽了他的話,哪肯死心,猶自胡亂猜測道:“這雲丫頭和雲溪子總有點什麼關係吧?倆人都有一個雲字,莫非是父女?”東方棄沒好氣白了他一眼,“吳不通,叫我說你什麼好呢,你也想一想,憑雲溪子他老人家的年紀,像是雲兒的父親嗎?何況雲兒的父親是……”說到這裡立刻停住不說了。吳不通悄悄咳了一聲,說:“年紀是大了點,不過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你說雲兒的父親是誰?”

東方棄苦笑:“吳不通,算我求你,你別再問了,你對雲溪子就這麼感興趣?我保證雲兒跟雲溪子他老人家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他老人家人都走了,你就別再窮追不捨啦。”吳不通為了他的“劍客傳記”,不放過任何一個打探的機會,有時候難免會使出一些不入流的招數,嬉皮笑臉,死纏爛打,簡直讓人難以招架。這也是許多江湖人士對他不屑一顧的原因之一,贈了他一個外號叫做“鬼話連篇”吳不通。

吳不通振振有詞:“就是因為他老人家不在了,所以才來問你這個半吊子徒弟啊,你明知我要為雲溪子他立傳還不說,既然如此,反正那丫頭已經醒了,我問她便是。”東方棄忙拉住他,正色道:“你別去問雲兒。雲兒她失憶了,自從在天山醒來後,以前的事情一點都不記得。你如果還念著我們倆之間的交情,就別跟她提起雲溪子他老人家的事情。雲兒以前發生了許多的事情,阿彌陀佛,好不容易忘記了,何必再讓她想起傷心呢!雲溪子他老人家和我,都希望雲兒有一個新的開始。”

吳不通從未見過他這樣疾言厲色的樣子,愣了好半天,才說:“雲丫頭她以前……”東方棄打斷他:“過去的事……算了,不要問她以前的事就好。我們進去瞧瞧她吧,我真擔心她一覺醒來又什麼都不記得了。”吳不通低頭沉吟不語,跟在他身後。

倆人轉上後院的走廊,吳語迎面走來,焦急地說:“爹,東方大哥,雲姑娘剛醒來又昏了過去。”東方棄心叫不好,大步搶了進去。只見房門大開,門口站著馮陳褚衛兩人,右腿綁著繃帶、坐在竹椅上的燕蘇大發雷霆,指著抖成一團的賽華佗罵:“哼,你再救不醒她,脖子上的腦袋不要也罷,乾脆拿去餵狗!”淫威之下,賽華佗被壓得抬不起頭來,縮著肩站在一邊,甚是可憐,猶在分辯說:“我只不

過是一個大夫,有傷治傷,有病治病,沒傷沒病我治什麼!我哪裡知道她為什麼不肯醒過來……”

燕蘇氣得抓起桌上的藥碗便向他砸去,動作又快又狠。賽華佗武功低微,哪裡躲得過,等他反應過來,挾著勁風的藥碗已經到腦門前了。眼看就要砸個正著,橫地裡伸出一隻手劫了過去。

東方棄扔下手中的碗,說:“燕公子,雲兒這病,不是別人能治得了的,還要看她自己。賽華佗醫術再厲害,到底不是神仙。”示意燕蘇讓一讓,他坐到床前,抓起雲兒的手腕聽了一會兒脈象,又扶她坐起來,真氣透過右掌源源不斷送進她體內,大概有一頓飯的工夫,眼瞧著她蒼白的臉上有了些血色,身體暖和了,這才停手。東方棄替她把被子蓋得嚴嚴實實,喝了口茶,對屋裡的眾人說:“不要緊,應該是累了,睡一覺就好了。既然醒了一次,那就沒事了。”

燕蘇看著他皺眉:“東方棄,雲兒到底怎麼回事?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一睡就不醒呢?”這不是要嚇死他嗎!東方棄看了他一眼,抬頭說:“夜深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這裡有我照看就行。燕公子,我們出去說吧,別擾了雲兒睡覺。”馮陳褚衛搬來一把藤椅,要抬燕蘇出去,他揮手阻止了,拄了根柺杖跟在東方棄身後出來。

當時燕蘇受了極重的內傷,加上右腿又斷了,雪上加霜,只怕不死也要殘廢。魏司空飛鴿傳書,硬是將賽華佗從臨安八百裡加急送來九華山,這才救了他一命。右腿因為固定及時,總算沒有報廢,只不過行動十分不便。經過半個來月的休養,他的臉色依然有些蒼白,剛才出手不如平時利落,也是因為重傷未愈的緣故。

倆人來到院子裡,馮陳褚衛遠遠的跟在後面。自從燕蘇墜下山崖後,他們再也不敢離開他半步。山上的夜晚更加蕭瑟寒冷,撥出的氣立刻變成一團白霧,院子中央有一棵大樹,也不知是什麼樹,葉子都掉光了,餘下灰黑色的光禿禿的枝幹,刺向幽深遼遠的夜空。大樹旁邊堆了幾塊大石,東方棄走過去用袖子拂乾淨,說:“燕公子,你腿還沒好,將就著坐吧。”燕蘇猶豫了一下,見石頭甚是乾淨,才坐下來。

東方棄說:“你等一下。”回了一趟對面自己的屋子,笑說:“這些日子忙著給雲兒療傷,差點忘了給你。”將手中的龍泉劍遞給他。燕蘇露出驚訝的表情,撫著劍身問:“怎麼在你這裡?”當時墜崖的速度太快,龍泉劍震脫了手,沒想到在他手裡。東方棄淡淡說:“那晚我下去找你們,見岩石縫裡插著龍泉劍,便取了下來。”

當時東方棄不顧楚惜風的阻攔,硬是跳下了懸崖。他有備而來,拉著繩索一丈一丈往下躍,加上他輕功絕頂,雖然磕磕絆絆撞傷了幾處,倒是一路有驚無險尋了下來。在臨近江面十餘丈的上方,龍泉劍靜靜插在岩石縫裡。他一見龍泉劍,先前的驚慌絕望一掃而空,知道他們憑藉龍泉劍緩住去勢再落入水裡,至少有一半生還的希望,不由得精神大振。沿著水流一路找了過去,同時通知守在山下的馮陳褚衛等人,讓大家一塊找。抱著“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的念頭,眾人不眠不休找了一天兩夜,魏司空甚至動用兵力將九華山下游一帶封鎖了。直到吳不通派門下弟子通知他們倆人安然無恙的訊息,他才覺得自己像是重新活了過來。

燕蘇握緊劍柄,眼中射出寒光,恨聲說:“楚惜風,楚惜風,這筆賬我們以後再算!”東方棄本來打算雲兒若是有什麼三長兩短,他定要找楚惜風報仇雪恨,可是現下雲兒既然沒事,找他復仇的心便淡了許多,至於燕蘇要找楚惜風的麻煩,他自然也不去阻止,提醒說:“楚惜風來無影,去無蹤,輕功尤佳,傷他已不容易,要殺他更是難上加難。”只要他存心不露面,你便是掘地三尺,只怕連他的衣角都摸不到。燕蘇哼了一聲,“我自然有辦法逼他現身。”

東方棄轉頭看了他一眼,不願在這個話題上糾纏,說:“雲兒那裡我得過去看看,先走了。”走了幾步,又回頭說:“燕公子,您不顧自身安危,從芙蓉山頂跳下來救了雲兒一命,我……感激得很……”一時說不下去,頓了頓,又說:“總之大恩不言謝。以後公子有什麼吩咐,東方棄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燕蘇迎頭看了他一眼,滿臉不耐煩說:“我救雲兒,是我跟她之間的事。你算老幾,替她來謝我?東方棄,你以為你是誰?”東方棄愣住了,臉上訕訕的,隨即轉身走了。燕蘇等他走遠,提起龍泉劍,朝身旁的大樹奮力刺去,劍尖穿樹而過,直通到對面,卡在樹幹裡。他重重喘了一口氣,喝道:“回屋!”馮陳褚衛忙把竹椅抬了過來。他連龍泉劍也不取出來,掉頭就走。馮陳忙示意身後的一個侍衛將劍拿回來。

東方棄推門進來,吳語換了燈正要出去,喊了他一聲:“東方大哥。”他點頭,輕聲問:“雲兒醒來的時候,說了什麼沒有?”她想了想搖頭,“沒說什麼,聽到你來了,很高興。”見他看著地上某一處不說話,輕聲說:“東方大哥,雲姑娘她不會有事的,你,你一定要保重自己……”東方棄回過身來,“我知道。夜深了,你回去休息吧,這段時間辛苦你了。”她搖頭:“東方大哥才辛苦……”見他雙眼凹陷,臉頰瘦削,清減了許多,不由得眼眶一紅,聲音有些哽咽。

東方棄全然沒有察覺她的異樣,催著她去睡覺。看她提著燈出去,將門緩緩合上,這才轉過身來。雲兒的臉融在暗紅色的燭光下,發出柔和的氣息,是那麼的寧靜秀美。無聲的夜裡,靜的只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夜似乎長的沒有邊際,又濃又黑,將人籠罩在虛空裡,現實跟著隱去。他的記憶穿過時光隧道,在跳動的火焰中想起了年少時候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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