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之下，父親要鎮定多了：“不要在孩子面前說這些！”
被丈夫訓斥了一句，母親不敢再說，只能老老實實趴在地上等一切過去。
那一夜，小趙岑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但醒過來的時候，自己是在床上。
外面還是有些吵，聽得出街上有很多人，父母不在身邊，小趙岑一個人躺在房間裡害怕，便摸著牆走了出去。
他的房間走出來正對著走廊，旁邊的門卻是通往後院。
小趙岑走到後院，一眼就看到了靠坐在水缸旁邊的中年男子。
他身上的傷更多了，臉頰上有一道極深的血口，顯得有些恐怖。
趙岑緩緩走到他的面前，問了一句：“叔叔疼嗎？”
中年男子嘆了口氣，卻又笑了：“很疼，叔叔功夫不到家，活該。”
趙岑躊躇片刻後又問道：“叔叔你喝水嗎？”
中年男子搖了搖頭：“我馬上就要走了，只在這裡休息一下。”
趙岑問道：“叔叔去哪？”
中年男子望向院後的荒山，黑暗中他的雙眼竟有驚人神采，彷彿在發光。
“去仙人住的地方。”
趙岑笑了：“能帶我去嗎？”
中年男子也笑：“不能帶你去，你爸媽會想你的，而且那裡很危險，叔叔怕照顧不好你。”
趙岑很失望，卻懂事道：“那我就不去。”
街上還有些喧鬧，遠處的山上火把閃爍。中年男子很聰明，他先是往山上逃，趁著夜色又潛回趙岑家的院子，沒人想到他有這個膽量，會留在如此危險的地方。
沉默片刻後趙岑問道：“叔叔殺了孫霸王嗎？”
中年男子覺得有趣：“你也知道他叫孫霸王？”
趙岑點頭道：“他是壞蛋，抓了學校裡的老師，還抓了表舅，大家都討厭他。”
中年男子笑道：“他做的壞事太多了，如果換成你有這個本事殺他，你殺嗎？”
趙岑想了想，搖頭道：“我不敢。”
中年男子愣了一下：“為什麼不敢？”
“我聽老陳頭說他有權有勢，我要去殺他，萬一失敗會被他害，被他害死。”
中年男子訝然道：“喲，別看你小，懂得倒挺多嘛！”
趙岑看著中年男子身上的傷，有些地方還在流血，可他卻不知道自己能為中年男子做什麼，只能就這麼看著。
突然他心中有個想法，衝口而出道：“叔叔你怎麼敢殺他？你受了這麼重的傷，現在後悔了嗎？”
中年男子搖了搖頭：“有些事你還小，不懂的。”
兩人聊了那麼多，趙岑漸漸放開，心裡沒了害怕，回道：“你說了我就懂！”
中年男子想笑，牽動傷口卻只能用手捂著肋下喘氣。
好半晌才緩過來，他一字一頓道：“俠之大者，為國為民！”
趙岑等了一會兒，沒聽到後面的話，確定就這八個字，茫然問道：“這是什麼意思啊？”
中年男子笑道：“等你長大你就明白了。”
趙岑還想再問，中年男子卻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吩咐道：“我後腰有本書，你幫我抽出來。”
說是書，其實只是極薄的十幾頁紙，卷成一團壓在中年男子的褲腰帶裡。
趙岑用力一點一點把書抽了出來，上面寫了四個大字，他只識得出第二個字是“一”。
“小朋友，你和我有緣，這本太一拳譜就送給你了。可惜我沒時間教你洗髓煉氣之道，怕是送你拳譜也沒用。但起碼這東西留在現世界，總有傳承的希望，但願別斷在我手上。”
中年男子自顧自說話，趙岑完全聽不懂，捧著書盯著他發呆。
側方突然有亮光撒開，趙岑扭頭一看，不知為何院外的野地裡出現了一個長方形的門框。門框內有人提著一盞燈籠，對著這邊張望。
中年男子強撐著站起身，彷彿突然被注入了活力。
他對著前方那個門框高聲笑道：“哈哈哈，我在這裡！”
門裡提著燈的人不耐煩道：“行了，別磨嘰，快點進來吧！”
中年男子低頭對趙岑道：“小朋友，我走了，你把拳譜收好，以後有緣，算了，估計也見不到了，希望你好好長大，將來做一個好人。”
說完他不再停留，一拐一瘸衝進那個門框。接著便是提著燈籠的人關上門，一切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在關門前，趙岑看得清清楚楚，門的那一邊青磚白瓦，綠樹高牆，顯然是某個華貴的古建築區......
原來如此，陳渡心裡有了數，看來那個殺了人的中年男子，最後就是走進了異世界通道，徹底離開了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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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趙岑總結道：“俠之大者，為國為民！這八個字深深留在了我的心底，從未敢忘記！”
“？？？”陳渡皺眉道：“你說了半天，難道不是在說異世界通道這件事嗎？”
趙岑尷尬一笑：“對對對，他離開的時候，就和你這裡一樣，是開啟異世界的通道。我有些跑題了！”
陳渡眯起眼睛，表情很準確表達了對趙岑的鄙視。
俠之大者，為國為民！
說實話，趙岑印象深刻的這八個字，在陳渡看來卻並沒有那麼神聖。
過去武俠小說裡很多理念，陳渡都不太欣賞。就算是想要救人，也該分清楚哪些人值得救，哪些人不值得。對不可能悔改的傢伙，從來都不應該無限制的包容和姑息。
陳渡不是腹黑，但他也討厭無原則的聖母。
武俠故事中的俠之大者，行事往往刻板陳腐，經常為了一些作死的人犧牲。
陳渡不是針對趙岑故事裡的那個人，只是單純對俠之大者，為國為民這八個字有不同的理解。當然，之前二十多年他都只是一個普通人，以普通人的視角去試圖觀察這種問題，難免有失偏頗。
“後來呢，你沒和任何人說過這件事？”
“說過！”
趙岑的答案讓陳渡出乎意料：“你居然說過，那怎麼沒人去查呢？”
“我有次喝醉了和我朋友說過，也和我老婆說過，但他們都不信，覺得是我為了太一拳法編出來的故事！”趙岑兩手一攤。
“誒？太一拳法？什麼玩意？”
趙岑搓了搓手：“我開的武館叫太一武館，主要就是傳承太一拳法啊！師傅留下這本拳譜，當然是希望把它發揚光大......”
“你先等等，他說了收你為徒？”
趙岑理所當然道：“他留拳譜給我，當然算收了我做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