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房的典吏名叫陳金寶，今年四十多歲了，長得又矮又胖，圓乎乎的，私底下大家都叫他陳大胖。
陳金寶一開口，就對著快班的人大肆訓斥，因為最近縣城裡連續發生了好幾起失竊案，受害人損失不小，接連來告案，驚動了知縣大人，多次催促破案，但快班一直查不出什麼眉目。
就在昨天，又有一戶人家失竊，丟了不少銀子和財物，而且是知縣大人的親友，導致早堂的時候陳金寶被知縣大人嚴厲訓責，顏面盡失。
“你們幾百號人，都是幹什麼吃的，縣城那麼丁點的地方，連個小毛賊都抓不住，衙門養你們有什麼用。”
陳金寶恨不得把在早堂上受得氣都發洩出來，也是對還在大堂上的大人們表明一下態度，嚷開嗓子把快班的人都臭罵了一頓。
“我再跟你們說一次，這案子破不了，你們趁早給我滾蛋，要不然大人比較下來，你們一個個吃不了兜著走。”
聽見陳金寶嘴裡說出“比較”兩個字，有些資歷淺、膽小的捕快心裡都不由得打顫起來，特別是其中那些白役。
比較，又叫比限，是指衙門裡催辦公事的常用手段，要求吏差在限期內完成任務。
對於捕快來說，小的案，一般5天為一“比”，重大的案3天為一“比”，如果限期內完不成，輕的就是訓斥，重的就是打板子、罰錢等責罰，再嚴重的就囚禁，甚至可能被屈打成招拿去抵案。
不過那些資歷較深的捕快，對此有些不以為然，畢竟不是什麼人命關天的大案，就算案子破不了，知縣大人責罰下來，也輪不到他們，跟現代的一樣，出了事，大不了找個沒靠山的白役去頂罪。
“這案子該怎麼破，你們都啞巴了嗎？”陳金寶狠狠地盯著眼前站在的捕頭。
快班的捕頭名叫那武，長得高大魁梧，不到五十歲，卻幹了將近三十年的捕頭，在快班乃至整個縣衙都比較有威望。
眼見陳金寶震怒，那武也不敢丟以輕心，連忙陪著笑作揖：“稟刑書大人，這些可恨的賊肯定都是慣犯，來無蹤去無影，想要一下抓住他不容易，大人能不能再寬限些日子，待我把弟兄們都安排下去，布他個天羅地網，讓他插翅難飛。”
刑書本不算官，底下的衙役出於尊敬或討好，在知縣等正印官不在的時候，也會喊一聲大人。
“你別跟我打馬虎眼，知縣大人有令，這案子必須三天內破了，不然連我在內，從上到下都得受責罰。”陳金寶咆哮起來。
沒想到知縣大人居然下如此嚴令，捕快們聽了都忍不住議論紛紛起來。
“不就是縣太爺的親戚丟了幾十兩銀子，犯得著這樣嗎？”
“就是，大不了咱們大家夥湊點錢，把人家丟的錢補上就行了？”
“這些盜賊都鬼的很，偷一處換一個地方，沒準知道是偷了知縣大人的親戚，早就躲起來了。”
“讓我們到哪裡去找人啊，別說三天，三個月也不一定能找得到啊。”
“看來咱們兄弟們這次是要受點罪了，就是不知道誰最倒黴。”
捕快們都基本上認為無法破這個案子，現在他們更多的是考慮怎麼躲避責罰，甚至是開始物色替罪羊。
毫無疑問，如果案子破不了，縣太爺責罰下來，像楊謙這樣的角色，肯定是最好拿去頂罪的。
不過楊謙絲毫不怕，甚至心裡有些興奮，腦海裡已經飛速地做著打算。
有危就有機。
從陳金寶剛開口那一刻，楊謙就認真地觀察著陳金寶，仔細思考著陳金寶說得每一句話，再聽了旁邊人的怨言，越聽越覺得這裡面有文章可作。
趁著大家議論紛紛，楊謙連忙上前把包大壯拉到一邊，簡單詢問了幾句，便連忙向包大壯面授機宜。
包大壯聽了楊謙的話，臉色立即大變，雖然心裡百般不樂意，但在楊謙這位活菩薩面前，也只好點頭答應。
“都給我閉嘴！”陳金寶見捕快們交頭接耳，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都跟娘們似的，小心我割了你們的舌頭，誰再敢胡說八道我就把案子全權交給他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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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快們都趕緊縮起頭，閉上嘴，生怕被陳金寶看見自己，免得惹禍上身。
這時，在人群末尾傳來一陣低沉溫和的聲音：“大人，這案子能給我來辦嗎？”
“誰？”陳金寶聽了先是一喜，但緊接著眉頭就皺了起來，立即破罵起來，“誰tm皮癢了敢在這開我的玩笑？”
對這案子，捕快們都是避之不及，現在居然有人敢主動請命，著實讓人大吃一驚，大家忍不住都回過頭看看是誰膽子長毛了。
“是誰在這亂叫的，給我滾出來。”那武沒想到手下還有人敢給自己添亂，忍不住回頭怒吼。
當說話的人從隊伍末尾走了出來，大家看清楚以後，不禁都吃了一驚，但很快就有人偷笑起來。
“這老頑童是腦子進水了吧？”
“我看是腦子進水了，一大早看他就四處打聽這件事，原來是為了這個。”
“他是活膩了，這下他可死定了，也是他自找的，咱們反倒省事了。”
面對大家異樣的目光，這人似乎一點也不侷促，甚至還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大闊步地走上前來。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包大壯。他也不是一時興起才要主動請命的，而是得了楊謙的命令，不得已才主動請纓的。
陳金寶原本以為是哪個人吃了豹子膽在搗亂，但看見包大壯信步走來，一點慌張的樣子也沒有，心裡也不禁有些奇怪，連忙問：“包大壯，你搞什麼鬼，快班的規矩你都忘了，是不是想女人想瘋了？”
聽見陳金寶這麼說，頓時鬨堂大笑，所有人的眼睛都緊緊盯著包大壯。
大家都知道，包大壯五十多了還沒碰過女人一根頭髮，是個老處男，更重要的是，他一向是個好打聽新聞八卦，卻對工作得過且過的人，今天卻一反常態地主動要接這個人人避之不及的要案，確實是非常讓人好奇。
“稟刑書大人，小人來快班當值已經快三十年年，快班裡的規矩自然是銘記於心。”包大壯作了個揖，轉瞬就挺起了胸膛。
“你既然是這裡的老人，為什麼還信口胡言？”陳金寶惱怒地說。
“規矩小人自然懂，我也是按這裡的規矩辦，不知道大人為何會訓斥我。”包大壯絲毫不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