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三國縱橫之涼州辭 > 49、有變

49、有變

進入秋季之後,臨汾境內的疫病也逐漸平息下來,連續半月再沒有發現新感染的病患,閻行看著臨汾的一切在不斷變好,先前自己安排下去的諸多事宜也逐步展開,這些時日胸中懸著的一顆心也慢慢平復下來。

經過此番經歷,閻行麾下的一干文吏、醫匠、軍士也得到了相應的磨礪和鍛鍊。雖然沒有尋得根治疫病的藥方,但是在預防、處置此類緊急情況上,卻也磨合出了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法。

為此,閻行還特意總結了相關的經驗:對疫病早發現,早診斷,對病患早隔離,早治療;對病死的人、畜及時處理,加強對吃食、水源、糞便、器具的管理,防止疫病由此大肆傳播;最後就是讓軍士、民眾注意日常起居的潔淨

雖然在這場疫病中,死了不少人,但不管如何,疫病的平息,終究是一樁好事,這也意味著,閻行能夠再次騰出手,並把眼光投向其他地方了。

在關東地區,在董卓終於被逐出雒陽城之後,原本就各懷鬼胎的關東州郡終於放下了心中的大石頭,但很快就反目成仇,刀兵相交了,討董聯盟也一朝之間分崩離析。

在荊襄,佔據南陽的袁術為了全面據有荊州,和控制了襄陽、江夏等地的荊州刺史劉表大打出手,高歌猛進的孫堅在率軍攻打襄陽的戰役中,意外死於流矢,一代名將就此隕落。

在河北,不甘心寄居渤海的袁紹,憑藉著多年積攢下來的名望和顯赫的家世,多管齊下,也終於從冀州牧韓馥的手中奪過了冀州名義上的軍政大權。只是,在計謀得逞之後,袁紹也面臨著巨大壓力,幽州的公孫瓚剛剛擊破百萬黃巾,兵鋒正盛,一路南下、勢不可擋,順勢領兵進入冀州興師問罪。

此外,在冀州之變中嶄露頭角的義,抵禦黑山賊而入主東郡的曹操,藉助五斗米教之力拿下漢中的劉焉,揚名異域、割據遼東的公孫度,再舉討董義旗的朱儁,叛離袁紹的南匈奴、張揚,駐軍平原的劉備,勢大難制的河北黑山、轉戰流竄的青徐黃巾

關東的局面亂成一團,州郡互相攻伐,對於關西、河東而言,卻是再好不過的了,崤函防線變得固若金湯,而河東郡南境的威脅也徹底解除,再無兵戈入境之憂。

但這個時候,同樣有人,也不失時機地將眼光投到了閻行的身上。

臨汾軍營大帳中

“河東郡府,又派出了守絳邑長?”

只著戎服、並未披甲的閻行坐在將位上,臉上帶著冷笑,口中咀嚼著周良彙報上來的情報。

戲志才、周良兩人分坐在下席,周良隨即點點頭,向閻行恭聲說道:

“校尉,此事乃是良派人專程探知的,絕對屬實!”

閻行聽到周良再次強調此事的真實性,他卻並未說什麼,而是收起了面上玩味的笑容,安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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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守制度,乃是漢家的一項制度,在朝廷暫時沒有任命地方官員的情況下,可以由地方的州郡任命試守官員,守備地方,而試守官員的稱職者,也可轉真為朝廷正式任命的官員。

長安朝廷可能還沒有任命新的絳邑長,或者是時下兵荒馬亂,新任的絳邑長遲遲無法到任,在這種情況下,河東郡府就有權可以先任命試守的絳邑長,之前的範鏞也是如此,是由河東郡府任命的守絳邑長,這也是時下地方州郡權力擴大滋蔓,染指原本屬於中央朝廷權力的一個快捷途徑。

而自從範鏞案之後,河東郡府對守絳邑長的人選一直懸而不決,加上閻行長時間就駐軍在絳邑那裡,所以看起來好像絳邑就已經成了閻行軍隊的屬地一樣。

河東郡府先前默不作聲,主要是介於猖獗北境的白波賊寇和近在安邑咫尺的牛輔大軍的態度,才沒有任命新的守絳邑長的舉動。而現在,在南北的戰事先後平息之後,河東郡府終於也騰出手來,將觸手伸向了閻行駐軍所在的絳邑。

閻行此時能夠想到的,運作此事的,可能是絳邑城中那些屈服於自己兵威之下的豪強大姓,也可能是安邑的大姓衛氏,更有可能是已經在之前結下了仇怨的範氏。

但不管是誰暗中操縱此事,來的新守絳邑長,勢必會觸及到閻行的駐軍在絳邑的核心利益,作為軍隊的首腦,閻行不可能默不出聲,毫無作為。

“這位新的守絳邑長,你知道多少?”

“此人姓賈名逵字梁道,也是河東大姓出身,雖非嫡系,然頗有才名,故而被闢為河東郡吏,他原本在郡府供職,平日裡不露聲名,這次卻突然被擢為守絳邑長,也是著實令人意外。”

周良說著他得知的情報,忽地話鋒一轉,又說道:

“另外聽說此人在郡府之時,還善言戎事,頗通兵略。”

“那這郡府感情是將我這絳邑看成了賊軍的老巢,才會派一名通兵略的郡吏來做這個守絳邑長吧!”

聽到閻行的話,戲志才笑了笑。確實,對於他們這一支在河東北境“胡作非為”的西涼軍,不管是河東大姓,還是河東郡府,其實都是保留著強烈的戒備心的,只是礙於白波賊寇的猖獗和牛輔大軍的兵威,才一直對閻行這一支西涼軍的所作所為採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

“志才,你為何發笑,莫非對這個賈逵有看法?”

閻行看到戲志才笑了,以為他有其他看法,也笑著詢問道。

戲志才搖搖頭,口中說道:

“北境兵事方休,郡府就在此時派遣守絳邑長,所懷心思,不言而喻。在下所笑,卻是想起了本朝初年的一人,倒是和這位新守絳邑長同名同姓。”

“莫非是扶風平陵的賈景伯?”

這次卻是周良先一步發問了。

“元善也知此人?”

“嗯,良也是扶風人,算起來,賈景伯也算是同郡之先賢了!”

閻行對於本朝之初大儒和名士所知不多,此時看到兩人說起名人軼事,雖不明所以,但也靜下心來,聽戲志才的解釋。

“孝明皇帝之時,謠言讖語橫行,常有臣子士子因言獲罪。賈景伯欲進忠言,但又慮及己身。於是就利用朝廷尊信讖緯,上書說《左傳》與讖緯相合,可立博士。又獻所作《春秋左傳解詁》、《國語解詁》,力斥術數讖緯之學。賈景伯精於經書、天文,可謂通儒,又身高八尺二寸,諸儒美之,號曰‘問事不休賈長頭’。”

“‘長頭’無所謂,我擔憂的是來了個‘強項令’。”

戲志才和周良兩人的對話,閻行都認真聽在心裡,等二人說完,他才又發問:

“從安邑受命出發,算上時間,此人也就是這一兩日要抵達絳邑了,穩重起見,絳邑還得再派一個人回去。”

戲志才、周良點了點頭,如今臨汾的屯田、水利建設正在大舉進行,黃頗帶了一些人手跟著嚴授在臨汾,絳邑城內就只剩下鄭多在縣寺之中,雖說城外還有閻興的一曲兵馬在,但是這縣寺之中的折衝樽俎,終究還是需要一名得力幕僚前去。

閻行想了想,雖說眼下和白波軍歇兵休戰,但是對於白波軍的暗中攻勢,自己卻從來沒有鬆懈過,而分化瓦解剩下的白波軍的行動,也暗中籌備了有些時間了,徐晃的楊縣舊人楊奉,乃是閻行這次分化行動的一個突破口。周良長於遊說,閻行準備近期派他前去密見楊奉,所以,當下前去坐鎮絳邑的,就非戲志才莫屬了。

想到這裡,閻行轉眼看向戲志才,戲志才感受到閻行的眼光,心中瞭然,正打算主動請纓,前往絳邑坐鎮。

還未開口,帳外已經有腳步聲響起,當即傳來了大牛的聲音。

“校尉,絳邑急報!”

聽到是絳邑來的集報,帳中三人不禁詫異,他們才在商議絳邑的部署,偏偏這時就來了絳邑的急報。

“莫非是白波賊又從山口方向入寇了?”

周良正準備近期潛入北境與楊奉會面,對白波軍的動向和內情尤為關注,因此不禁吃驚發問。

閻行、戲志才都搖了搖了頭。

自從白波軍在臨汾戰敗之後,就採取龜縮守勢,絳邑也不再是首當其衝的前線城邑,九箕山的險要山道,閻行都有派兵駐防,還沿著山口修築烽燧,一旦有敵襲,白日生煙,夜晚舉火,並根據敵軍的數量,燃放相應的煙火。

先前山口方向並未有烽燧預警,除非是白波賊能夠憑空走出一條無人知曉的山道來,否則絕對不可能瞞天過海,入寇絳邑境內的。

雖然不認為急報與白波軍有關,但閻行、戲志才一時間也想不出還能有何事如此緊急,閻行當即就讓大牛將急報遞了進來,他當著戲、周兩人的面,快速看完之後,面上也不禁微微變色,握著木牘的大手也凸顯出青筋來。

“校尉,絳邑究竟所報何事?”

戲、周兩人看到閻行臉上變色,也出聲發問,閻行沒有回話,而是將起身將木牘交給了兩人,繼而站立在帳內中央,半響才冷笑說道:

“兵者,詭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這位新上任的守絳邑長,倒是用得一手好兵法,這才剛開始,就瞞過了我等所有人的耳目。”

戲志才聽到閻行的話,心中一驚,他當即一目十行將木牘上的資訊瀏覽了一遍,說的卻是新任的守絳邑長賈逵,微服疾馳,數日前就已經到達了絳邑境內,他先是暗訪民情,爾後又悄悄拜訪了城中的幾家大姓豪強,等到將絳邑的內外虛實都打探清楚後,他才披上官服,突然在縣寺現身,打了鄭多一個措手不及。

正當鄭多驚慌失措,打算派人去通知城外的閻興時,賈逵已經搶先一步,帶著他帶來的人和從幾家大姓家中借來的丁壯,控制了縣寺和三處城門,所幸西門所在之處,鄰近城外兵營,是閻興的士卒駐防,才沒有被賈逵派出的人控制住。

目前的形勢就是,賈逵已經重新任命了主簿、功曹等縣吏,控制了縣寺和城內所有地區以及三處城門,而閻興則帶兵控制住一處西門和城外的地方。

至於縣寺之中的鄭多,已經淪為刀俎上的魚肉,雖然賈逵並未撕破臉皮,但鄭多在縣寺之中已毫無權力可言,完全成了一個擺設。

“這鄭多,平日裡勤勤懇懇,才被校尉委以重任,留守絳邑,不料一遇大事,竟如此不禁打磨,虧他還手握糾謬誤之權,這偌大的絳邑城,就這樣被一個初來乍到的守絳邑長奪了去。”

周良在戲志才之後看完木牘之後,第一反應就是鄭多的無能,虧的閻行在委任他留守絳邑城中之時,還特意設定了一套兩廷掾的班底來鞏固他的權勢,讓他能夠利用糾謬誤之權,來控制整個縣寺,沒想到,事到臨頭,竟是膿包一個,如此不禁磨礪,白費了讓他執掌諸多人力物力的苦心。

周良之前在剷除範鏞等人的過程中,出了大力氣,他原本以為留守絳邑的美差能夠落到他的頭上,可最後閻行卻讓了一個鄭多來執掌縣寺,周良雖不敢置喙閻行的決定,但此刻出了這般事情,還是不禁要多說幾句苛責言語。

相比之下,戲志才則在最開始的驚詫中很快恢復過來,他倒是沒有周良那麼多心思,說的也是持平之論。

“鄭多失了絳邑,確實有過,不過眼前卻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當務之急,還是要先趕回絳邑,弄清楚這個新來的守絳邑長,接下來到底是要如何行事,心思又是什麼。”

閻行此時彷彿沒有聽到戲志才、周良兩人的話語一樣,他腦海裡閃過木牘上臨急寫下的潦草文字,快速探尋著其中蘊含的,容易被人忽略的資訊。

這個賈逵,從虛張聲勢,掩人耳目,到微服疾馳,暗探絳邑,再到突然現身,控制縣寺,奪取城門,這一連串的行動,端是迅捷猛銳,猶如驅兵接仗一般,奇正相交、所向無前,真可謂是一位智勇雙全的才俊之士啊!

不過此人派去控制絳邑西門的人馬,在遇上了閻興的兵馬之後,就選擇不戰而退,沒有強行奪取,和西涼軍刀兵相見,還有,被軟禁在縣寺中的鄭多,也沒有受到傷害,可見對方做事還是極有分寸,明顯不想和自己撕破臉皮的。

閻行想通這個關節點,內心也漸漸平靜下來。他轉首看向戲志才、周良兩人,口中說道:

“此時雖然突兀,但無傷大局,關於白波賊的事情,還有臨汾城的事務,程序都勿要改變,我打算親率中軍輕騎,趕回絳邑兵營,去會一會這個新上任,就親手給我等後院放了一把火的守絳邑長!”

眼見閻行頃刻間已經有了應對的決斷,但這個時候,戲志才卻提了一個建議。

“校尉,這個賈逵,行事手段果決猛鷙,但心思目的卻我等卻一無所知,不如由我先行返回絳邑,等探明其人其事,再由校尉親自決斷行事,如此謀定而後動,可保萬全。”

閻行聽了戲志才的建議,卻是徑直搖頭,沒有認同戲志才的意見。

“這個賈逵,顯然也是個有分寸的人,人家留了餘地,表明就是要雙方都還能夠在堂上談事,我趕回去,也正好會一會他,看看他到底是何人傑,你的計策雖然妥當,但未免過於遲緩,終究是不利於鄭多等人的安危和絳邑諸事的安穩。我還是得先回去一趟的。”

“既然校尉主意已定,那還請允許我,隨同校尉一同返回絳邑。”

“不,元善這兩日也要前往密見楊奉,臨汾城中原本的人手就不夠,而你身負軍中之職,軍中終究還是要你留下,我才比較安心。絳邑已經出事了,臨汾決然不能夠再出任何差錯。絳邑之事,有季起等人相佐,你無需多憂,都下去準備吧。”

戲志才聽完閻行的話,微微張嘴,卻終究沒有再開口,閻行這位主公,大多時候都能夠從善如流,但有的時候,卻又偏偏顯示得十分固執,一旦決定的事情,就再不容旁人置喙。

他和周良當即向閻行告退行禮後,就轉身邁步往帳外走去。等到出了帳外之後,戲志才還在為剛才的事情而感到憂慮,走在前面的周良卻是面色如常,他轉首看到戲志才的臉色,臉上閃過戲謔的笑容,停下腳步在戲志才身邊說道:

“戲君,此事你卻是無需再勸了,無論如何,校尉必定是要先行趕回絳邑城中去的。”

“為何?”

戲志才瞥了周良一眼,有些疑惑。

“因為校尉有一妹,此刻就在城中。”

閻琬千里尋兄之事,戲志才當時還滯留在別營之中,這等機密之事自然是無從知曉,後面歸順閻行之後,這等私事閻行也並未宣之於口,因而在這樁事情上,戲志才反而沒有周良知道得多,可等到戲志才再想詢問的時候,周良卻只是笑著打哈哈,卻不願再多言閻行的私事了。

周良在戲志才這等後起之秀面前,秀了一下軍中老人的存在感之後,心中得意地先離開,去籌備自己密會策反楊奉的事情去了,戲志才心中頗為複雜,他轉首又看了看身後閻行的大帳方向,最終還是搖搖頭,選擇了掉頭離開。

身處帳中的閻行自然不知道,這些他身邊幕僚之間的旁枝末節,他此刻心中確實牽掛身處絳邑城中的閻琬的安危,但他知道現在不是自己多想這些的時候,他努力地拋掉腦裡的擔憂,深吸了一口氣,保持頭腦思路的清晰,然後才大步出帳。

“傳令下去,吹號聚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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