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羹不動聲色,只是意味不明的看他一眼。
李武心裡有點兒慌。
“真是他自己說想出去養病的,不是我把他給攆出去的。”
“沒關係,”豆羹語氣其實很和善:“他又不是我的什麼人,你不用跟我解釋。”
他看著李武,甚至露出了一個笑容。在暖暖的陽光裡,這個笑容讓李武打從心底裡發冷。
“留著力氣跟公主解釋吧。”
一個小太監病死,不算什麼要緊事,但這次不一樣。
公主臨去行宮前還囑咐過,好生照看小津,若是過兩天病不見好,就請太醫給他看。
然而公主回來之後,小津已經死了。
這事兒往小了說也是個辦事不力,再往深裡挖,說不定李武連安和宮也待不下去了。
事情還沒到公主跟前,李武琢磨了一下,這事兒還是得去求李尚宮。
可李尚宮這會兒不在,去太醫院了。
但是李武等不及了。公主每天都習慣看會兒書,而且固定要寫五張字,隨時可能會去書房。
再說就算公主不去,也說不定會有人去公主面前告他的黑狀。
如果李武沒什麼虧心事,那隨誰去告他也不怕。
可問題就是……他有虧心事。
李武趕緊去見桂圓。
他總得找個人拉他一把。
桂圓的反應比豆羹要大。
她手裡正在收拾的東西沒抓牢,嘰裡咕嚕的滾了一地,還有一個滾到李武的腳邊,在他鞋上彈了一下。
“怎麼會死?”桂圓在宮裡日子久了,再一看李武那心虛的樣子,沉聲問:“你都幹了什麼?”
李武嚇了一跳,連忙說:“沒有,沒有什麼……我真的沒幹什麼……”
“你自己說,省得我去查。等我自己去查了,你再想說就晚了。”
李武直打哆嗦,在桂圓的逼視之下,他小聲說:“我就是……不想他嗓子早點好,所以我,我就找了一點兒藥摻在他要吃的藥裡頭。”
桂圓眼睛眯了一下,不過正惶恐的李武沒注意。
“你找的什麼藥?”
“就是,生,生半夏,還有以前我無意中得到的一點兒丹砂……”
前朝的皇帝迷戀煉丹,一直到現在宮裡有些地方還能尋得著過去的一些舊物。
“然後呢?”
“他,吃了藥之後不知道怎麼發燒了,燒的挺厲害,不知道他是不是猜著藥裡有門道了,非不願意留在安和宮,一定要挪出去,他本來就是從藏書閣來的,那裡有他的熟人,我本來琢磨著他是要去找人給他好好診治,可沒想到他出去沒兩天就死了,這,我真不是想害他,我就真的只放了那麼一丁點兒,一定是他挪出去之後那些人沒好生照料他……”
桂圓點了一下頭:“知道了。”
李武嚇得都要哭出來了:“桂圓姐,桂圓姐姐,你幫幫我,我真不是有意的,我就是……就是想給他添點兒麻煩,我哪會想著害人性命。我沒那個心,更沒那個膽啊。桂圓姐,你幫幫我吧……”
“你先回屋吧,公主那裡我去說。”
桂圓從頭到尾也沒有應下給李武求情的話,可李武也不敢再纏下去了。
他雖然心虛,但還不至於怕到要死。就那麼一丁點兒的藥,他就是想讓小津嗓子出點問題,說不定以後都說不了話了那才趁願,這人挪出去之後死了,這肯定不能怪他身上啊。
一邊這樣安慰自己,李武一邊在屋裡轉圈子。
他坐不住。
他心裡還是發虛。
他也知道,在宮裡下藥是大忌諱,五公主被禁足聽說就跟下藥有什麼關係,而且據說並沒有下成。
堂堂公主都被關了,他一個太監,要被問罪的話一定會處置的更重。
宮規他是知道的,可是每個作惡的人想法都差不多。
只要小心些不被發現就行了,一定不會被人發現的……不被發現的作惡就不是作惡,更不用付出代價。
李武後悔了,後悔自己剛才不該跟豆羹說話,更不該在桂圓跟前說了實話。
只要他不說,小津已經死了,死人又不會告發他什麼。至於安和宮的其他人,李武覺得自己行事很隱密其他人也不知道。
他實在不應該自己嚇自己的,結果現在桂圓都知道了,豆羹就算不知道,也能猜出個七八分。
可是即使他不說,李武相信豆羹也不會放過他,一旦豆羹知道小津死了,而且還被挪出去了,一定會想盡辦法找他的麻煩,到時候只怕他還是能查得出來。
劉琰正坐在寢殿裡,受傷的腳擱在一隻圓凳上。
出去了幾天,安和宮一切如舊,就象她從來沒離開過一樣。蓮子他們正在收拾,忙裡忙外,但是有條不紊,進進出出的都不帶發出聲響的。
劉琰看見銀杏從箱子裡掏出畫軸,趕緊招手:“這個給我,我要掛在書房裡的。”
這張就是趙磊給她畫的鬱香洲。
這次腳傷了,她在行宮就只見到了兩個地方,一個是風鈴閣,一個是鬱香洲。可鬱香洲她都沒能逛過,因為腳不方便,她又不樂意別人抬著她招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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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哥答應她,秋天一定再帶她去,要是大姐姐二姐姐到時候能一起去就更好了,人多才更熱鬧。對了,還要帶上趙磊,帶上他,把好看的景緻都畫下來,留在紙上,以後可以時常回味。
嗯,還有小津,他這次病著也沒去成行宮,下次可以帶他一起去。
桂圓進來,端了一盞茶遞與劉琰。
劉琰接過來喝了一口,裡頭有竹葉和薄荷,加了一點蜂蜜,加的不多,微有甜意。劉琰覺得要是加多了,那嘴裡就只剩甜味兒了,其他的味道都給蓋過去了。
等劉琰放下茶盞,桂圓回稟說:“公主,小津歿了。”
劉琰一時沒明白她是什麼意思。
“公主,小津歿了,剛才我讓人去問過,因為是病亡,已經送出宮去埋了。”
劉琰只覺得荒唐。
“弄錯了吧?小津只是嗓子不適,他不是生的什麼大病啊。”
“這個不會錯的,我們離宮後不久小津就發起高熱,是急症,兩天人就沒了。這也是的命數,公主也別把這事放在心上。奴婢去跟內宮監的人說,讓他們再找個能伺候筆墨的太監來。”
“不會的……應該是弄錯人了吧?”劉琰怔怔坐著好一會兒沒說話。
她其實也知道,別的事情可能弄錯,生死之事怎麼也不至於搞錯人。
可是,她走時小津還好端端的,怎麼人說沒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