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羽的話,先前有些幽默,之後有些傷感。
但是城中城的弟子聽了,還是覺得無悲無喜。
倒是謝必安和大管家兩個男人,聽得淚流滿面。
尤其是大管家,直接跪在了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仰天長嘆:“翠柳,一路走好!”
城中城的弟子覺得約莫有些誇張了。
姬羽卻覺得理所當然,一點兒也不誇張。
伶月不關注這些,她只是注意到了姬羽身前那把一眉劍,於是便走到了公子的身旁,坐了下來。
她問:“公子想棄戟用劍?”
姬羽說:“放棄的時間長了,偶然見了故劍,自然情起,又用了故劍,自然找到一些以前的感覺,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情。”
“大道通天,險且漫長,忘卻乃自然之事,但有些事,自然不能忘。”
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他想起一個人,也想起了一件事,因此目光變得深邃而幽冷。
其實在翠柳死之後,他就想起了這個人,也想起了這件事情,於是做出了一些改變,放了火殺了人,也提了劍。
伶月體會到了公子的這種變化,於是很認真地說:“不管你如何改變,你永遠是我的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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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羽笑著說:“曾經也有人對我說過這句話。”
他的笑很冷,因為確實曾有人說過一模一樣的話,只是稱呼不一樣而已。
師兄,不管你如何改變,你永遠是我的師兄。
……
……
東華大陸東南,一片青山綿延數千裡,數百秀峰終年隱在雲霧中。
天下第一修行大派辰月天宗便在此間,普通人極難一睹真容。
來到傳說中的天宗九峰之間,雲霧才會淡去。
九峰第一峰天青峰,為九峰中最高的一座山峰,也是離高遠的天穹最近的一座山峰,峰頂雲層卻是終年不散。
夫子曾在這裡看過海。
峰頂前崖的地面,緩緩流淌著白霧,彷彿雲海,古老的石門與樓閣在遠處若隱若現,近乎仙境。
嗖嗖嗖嗖,數道破空之聲響起,劃破群峰、雲海之間的寂靜,劍光照亮崖頂,雲海升起波瀾,片刻後才漸漸平息。
七把飛劍靜靜地懸立在雲海之上,這些飛劍的樣式或者古樸幽冷,或者鋒芒四散,或者卷著漫天風雪,散發著難以形容的威壓感。
天宗九峰第三峰星瀾峰,三尺劍!
第四峰瑤臺峰,花影劍!
第五峰聖湖峰,觀海劍!
第六峰適越峰,白虹劍!
第七峰昔來峰,七月劍!
第八峰雲行峰,皆空劍!
辰月天宗的諸峰主劍,九至其六。
天清峰的望舒劍乃是掌門之劍,輕易不得現身。
第九峰無名峰主劍羲和劍,為小師叔所持,而小師叔性格向來孤清,終年在第九樓閉關,極少參與辰月天宗的會議。
更別說,理會凡塵俗事了。
至於腥月峰,沒有峰主只是其一,而且不二劍也在小師叔的手裡,又如何現身?
崖頂很安靜,一道聲音在三尺劍裡響起。
興許是這把星瀾峰主劍溫潤如玉,卻又晶瑩如冰的緣故,這聲音顯得既溫潤又嚴厲。
這道聲音的主人乃是辰月天宗劍律,星瀾峰峰主南魄,以嚴厲性冷聞名。
因此,那聲音之所以既溫潤,又嚴厲,也可能是君子溫潤如玉,師者當自律的原因。
“從天宗大陣傳來的氣息來看,適越峰長老寧驚鴻在西楚仙逝了。”
其餘五劍皆有些駭然,西楚三戶州最強的人也不過才大宗師,三戶州姬家老祖宗不過是三魂融進天寶精魄中,突破到了天地境,與天地長存。
但其也因此不得出西楚武庫,試問寧驚鴻怎麼說也是大宗師境界的人,不過劍遊西楚,不入西楚武庫,又有誰能殺他?
且其壽元未盡,又如何會仙逝在西楚?
當然,雖然心中這般想,五位峰主也不會直接問出來,只是沉默著,連情緒都沒有流露出來。
掌門不出現,辰月天宗便以南魄的地位最高,而且他手握重權,性情孤冷,很少有人在他說話時發出喧譁和質問。
不過,南魄身為夫子最傑出的幾位弟子之一,雖然達不到一劍包容永珍的境界,但是卻也能夠劍心知通。
其餘五劍雖然沒有問什麼,只是沉默著,也沒有流露出什麼情緒來。
但是南魄,還是明白他們心中所想,做出了如是補充和解釋:“適越峰長老寧驚鴻是仙逝於西楚武庫。”
此話一出,五劍微微顫動了一下,這個訊息太過驚世駭俗。
花影劍裡響起一道溫婉動聽的聲音:“如果寧驚鴻仙逝於西楚武庫,那麼其中必定大有問題,恐怕需要進行一場問責。”
尚武閣的問責讓城中城內的弟子心膽皆懼,而辰月天宗的問責,則能讓整個東華大陸顫抖。
三尺劍裡沒有聲音響起,南魄預設了瑤臺峰峰主的提議。
至於問責的人選,自然有戒律和掌門來考慮,諸峰峰主,雖然強悍無比,但卻未必能鎮住西楚武庫中的姬家老祖。
……
……
天清峰峰頂,彷彿蒼穹觸手可及,雲海在自己的腳下。
站在樓閣中,便宛如在九天之上,處在仙境之內。
此時的樓閣內,有兩個人。
左邊那個人身形高大,就像這可觸天穹的天清峰一般。
他穿著一身海藍色的額錦袍,看起來慈祥溫和,就宛如和藹可親的老太爺一般。
實際上,他的長相一點兒也不老,約莫年近四十的模樣,只是他的頭髮有些花白。
右邊那個人,身形中等偏瘦,一張滄桑的臉上佈滿了濃霜,雙目中彷彿噙著萬古不化的冰雪一般。
他的面容也像是用冰刀雕刻出來的一般,但也並不蒼老,只是比左邊那個身形高大的男子略微年長一些。
不過,他的兩鬢早已沾滿了霜雪。
身形高大的男子說:“對陣西楚武庫中的老祖宗,很沒有信心啊,要不你去?”
兩鬢染霜雪的男子冷哼道:“到底誰是掌門。”
身形高大的男子苦笑道:“我是掌門,但是我沒有劍啊,你說我這個掌門當的尷尬不尷尬,要不這個掌門你來做?”
兩鬢霜雪的男子又是一聲冷哼,沒有應答。
辰月天宗掌門之位,向來充滿了魔力,人只要一旦坐上去,便不想再下來,就宛如當初的師傅一般,你要是捨得讓,當初怎麼會答應唐九對付師傅?
似乎是知曉了兩鬢染霜雪的男子的想法,身形高大的男子自嘲地笑了笑:“小師叔是這天下唯一能跟師傅抗衡的人,要不叫他去問責?”
兩鬢染霜雪的男子又是一聲冷哼,他打一開始,便不喜歡這位小師叔。
對於師傅,他開始是喜歡的,只是後來,師傅變了。
從什麼時候變的呢?也許是從幽國回來的時候,也許是從當上天宗掌門開始。
可是無論從什麼時候開始,他都不喜歡這種改變。
於是他答應了師弟和唐九,聯手對付了師傅。
兩鬢染霜雪的男子想著這些,忽然問:“對於師傅,你愧疚麼?”
身形高大的男子怔了怔,然後搖著頭苦笑轉身離去。
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說了這樣一句話:“這掌門真不好做啊,問責還是我親自去吧,連把劍都不留真他娘的尷尬,累死累活,還他娘的出力不討好。”
“這個掌門位子,真不知道師傅他老人家當年為何這般喜歡做?”
兩鬢染霜雪的男子轉過身,看見那道高大如天清峰的背影,怔怔出神,似乎是在想,這句話有幾分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