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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風聲(下)

大連學堂的學子們雖然能在茶餘飯後把戰爭講得頭頭是道, 但他們中的大部分都沒有見識過真正的亂世。但那太遙遠了, 遠在遼東的千里之外。而擋在他們之前的有易京的公孫瓚,有烏桓, 有鮮卑, 甚至, 就算袁紹吞併了整個幽州西部,他們都不覺得大連的安全會受到威脅——袁紹得忙著南下和曹操幹架。

偏居海外的地理優勢, 讓這座城市彷彿不受亂世干擾的世外桃源。然而,這終究只是凡人的一廂情願。

作為被諜部人員撫養長大的孩子, 沓安能夠感受到戰爭的迫近, 他想過曹氏與袁氏的大決戰會在他二十歲之前發生。因此為了能在這場大戰中抓住機遇, 他比同窗們要刻苦得多, 入學不過四個月, 他就自學完了兩年的課程。然而,即便沓安也沒有想到, 一切會來得這麼快,似乎昨天還在笑著談論公孫瓚啥時候會輸,今天血淋淋的事實就到了眼前。

繪測科的禮堂,採用的是許縣新墨家提供的建築方式。厚厚的牆壁不知是採用了什麼材質, 隔音、隔熱效果拔群。即便是烈日當空的六月正午, 一腳踏進禮堂, 溫度與亮度同時降下,森冷肅穆得讓人汗毛倒豎。如果再將大門關上,那無論屋子裡發生什麼事情外頭都聽不見。

繪測科、諜報科、尖端技術科, 三個保密級別為一級的學科,都有這樣一間大禮堂。相比後面兩家天天關門開小會,繪測科是最不像保密單位的。在大部分人看來,一座山、一條河或者一條道路,都是普羅大眾看得見的東西,除了地圖成品外,實在沒什麼可神秘的。

但現在,以前一年用不了一次的隔音禮堂中坐滿了學生。大連學堂用交領上的橫道區分年級,現在這屋裡的,不光有常見學制的一條道到四條道,甚至連傳說中高級進修的六條道都有。

出大事了。

沓安強壓住不安,四下掃視了一圈,終於找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穿黑衣的瘦削女人,就站在右側牆面第三根柱子的陰影裡。阿石,諜部真正意義上的元老,就連秦六的武藝都是她教的。

沓安故作鎮靜,穿過有些凌亂的坐席與人群,慢慢朝阿石的方向靠近。他似乎看見有個高年級的男生眼眶是紅的,膝蓋上抱著個骨灰盒;又有竊竊私語,夾雜著“冬牧線”、“赤山”、“烏丸”等詞彙飄進他的耳中。

還沒等漂亮的少年走到目的地,伴隨著編鐘和編磬的樂聲,講臺上突然燈火通明。兩座鯨脂蠟燭塔的火光,照亮一張張平時難得一見的面孔。學子們一下子炸鍋了:

“我沒看錯吧,徐榮將軍?這個季節他不是該在吉林郡巡邊嗎?”

“助學基金會的王媼也來了,她都快八十歲了吧。”

“噗,於閻王!”

“你,你快掐我一下,我好像看到我們繪測科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陳祭酒了。啊——我死了。”

……

還沒等驚訝的嘈雜聲自然消散,徐榮就將劍鞘“鐺”地擊在最大號的編鐘上,渾厚古拙的聲波讓室內肅然而靜。

“諸位都是經過嚴格政審的自家人,我就不多客套了。”徐榮的目光如鷹隼般掃過底下一張張稚嫩的面龐,“十六天前,右北平烏桓部五萬人偷襲規劃中的赤山縣,在那裡開荒打地基的兩千軍民無險可守,因此……盡數覆滅。”

禮堂裡先是一片寂靜,緊接著就“嗡”的一聲再度炸開。啜泣的,怒吼的,什麼的都有。

“鐺。”徐榮又是一敲編鐘,將議論聲壓下,然後提高音量喝道:“赤山做城市規劃和畫輿圖的,死了快兩百人。全是你們繪測科出去的,夫子、學長,還有實習的小娃……”他皺了下眉頭,終於還是把最後一句說了出來:“田旭都知道吧,十八歲,你們繪測科第一個女娃,天天戴著華公送的簪子,在大連跟個小公主似的——結果呢?赤身裸體被拋屍在荒野上!火化的時候還缺一個胳膊沒找到!”

禮堂裡黑暗一片,就連昂貴的鯨脂蠟燭都驅不散陰冷。沉重的呼吸聲此起彼伏,伴隨著一雙雙泛紅的眼。

“冬牧線不會停下。”打破沉默的是於閻,遼東檢部的女負責人,“今天上午,法、檢、軍、農、工、醫、商、諜八部與內附部落聯盟票決,以527票贊成,62票反對,決定繼續修築赤山城,並派遣重兵把守。因為繪圖計量人員短缺,我們決定在高年級學子中徵集志願者。這就是我們出現在這裡的原因——有問題你們可以現在提。”

不同於凶煞的“於閻王”的名號,於閻的長相軟和多了,是個清秀的小美人,就是一開口就帶上了公事公辦的冷峻,不像個活人。

不過繪測科的學子們也不是嚇大的,立馬齊刷刷站起來四五個,都是提問者。別看年紀小臉嫩,問出來的問題一個個犀利得很:

“敢問諸位長官,這是要與烏桓單于宣戰嗎?祀與戎,是華公的權柄。繞過華公決定對外宣戰,是否符合律法?”

“我等需要一個必須修築赤山城的理由。”

“請問反對票中可是內附部落與商部居多?若其在戰時有異動,長官們可有應急措施?”

……

於閻眼皮都不抬,對答如流:

“《大憲律》第十一章補充條例第三條,在軍事行政領袖缺席或無法發布命令時,部門聯合票決具有僅次於全民票決的最高效力。”

“赤山的位置,一能控制烏桓各部,二能南下幽、冀,牽制袁紹,三是冬牧線五大主城之一。極其重要、無可取代。”

“戰時叛徒年年有,但這不是爾等該憂慮的事情,自有專人負責。”

……

不到一盞茶的時間,於閻王就把所有提出異議的問題寶寶駁了個乾淨。頭腦之清晰,思路之敏捷,用語之到位,堪稱全場最佳。就連臺上認識她的男同僚們,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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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更多人提問,禮堂中再次安靜下來。於閻拍拍袖子上不存在的灰塵,退回人群中,深藏功與名。

徐榮再次接過主持的重任,開口問:“有誰主動請纓的嗎?”迴音在威嚴的樑柱間飄蕩,似乎是一個拷問著靈魂的問題。

旁人還在嘟囔著要和家人商量,沓安已經第一個舉手:“我。”

他長得好看已經是繪測科人盡皆知的了,這時見他發聲,大部分學子都認出他來,同時發出詫異的聲音。大約在大眾眼裡,長得精緻的人一看就嬌生慣養,格外惜命。

沓安迎向徐榮的目光,手不抖,音不顫:“且不說此行有徐將軍的大軍保駕護行,即便是有九死一生的風險,難道就可以惜命嗎?養兵千日,用在一時。往日吃椰果、穿絲綢,比之侯爵也不差什麼,如今正是家國需要我們的時候。”

他一番話說得年長者都低下頭。

徐榮拍掌:“說得真好。但一年級我們不收。”今年正月入學的一年級,怕是連基礎課都沒學完呢。

眾人轟然而笑,壓抑的氣氛消散,又有幾個勇敢的站出來,到徐榮副官那裡去報名了。

徐榮“嘖嘖”兩聲,背手跨了兩步:“我知道你們這批人從小在遼東的太平裡長大,有人覺得不值得千里迢迢去送死,有人覺得打袁紹與遼東有害無益。但你們都好好想想,這是曹、袁國運之戰。若是曹操敗了,遼東能獨自苟活嗎?今日赤山慘劇,就是例證。烏延【注1】憑什麼敢打我們的城?不就是覺得背靠袁家將來前途無量嗎?就連一直跟我們做買賣的蘇僕延【注2】,這次都當了牆頭草。若如今不爭取,真到了袁紹得天下的那天,人人都能跑來踩我們一腳,什麼律法公正,什麼百家爭鳴,統統扯淡……”

接下來各位大人物輪番上陣,給自發前往赤山的學子開出種種優渥的條件:無條件畢業、獎學金、家中弟妹免費入學、無論犧牲與否撫卹提前到位、全家減免三年農稅、立碑揚名等等。

就連一向沉默寡言的繪測科大佬陳朽,都憋出了幾句話。這個男人皮膚黝黑,皺紋和傷口遍佈雙手,站在臺上就像一個木訥的農民,但沒有人敢小看他。

“我,一屆生,十四歲南下交州。”第一句話。

“我發現了一塊石頭。”第二句話。

“我規劃開採了南島鐵礦。”第三句話。

“這是我的出師作。你們如果去赤山,以後赤山就是你們的出師作。”

角度很清奇,感情不到位,甚至肉眼可見地怯場,但還是贏得了最熱烈的掌聲。

隨著散會,登記處的熙熙攘攘排起了佇列,但這已經和被直言拒絕的沓安沒多少關係了。他快步穿過散場的人群,在殿後拐角處逮住了阿石。

阿石的衰老伴隨著消瘦。因為常年習武,皺紋不顯,但顴骨已經突出來了,連同身板都輕飄飄的,彷彿一陣風就能不見。

“阿石。”沓安追上去,然後站定,露出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姨。”

阿石點點頭,寡言依舊。

“你也要去赤山嗎?你……”一身的傷病。

阿石:“我給主人送信,別人沒有我快。”遼東第一次使用精英投票法決定重大外交事務,必須第一時間讓曹生知情。

沓安收回手,握拳,在抬頭時已經帶上了無奈的笑,說的是輕鬆的日常:“姨本來答應了要陪我過暑假的。”

阿石微微收下巴:“抱歉。”

“唉,那我之前申請見青翁……”

“曹青已經回到大連塢堡,夏收前都不會離開。你的名帖我遞進去了,他說隨時歡迎你去找他。”阿石罕見地說了一句長句子,雖然面上不顯,但沓安能惦記幼時照顧他的老人,還是挺招她稀罕的。

歷經人情冷暖,依舊能保持心底的柔軟不容易。

沓安高興得轉了個圈,差點維持不住冰山帥哥的形象。他用閃閃發光的眼睛盯著阿石:“青翁讓我隨時可以去塢堡,那是不是說我的政審……”

“主人親自批的,你放一百個心。”

沓安愣了愣,才反應過來阿石說了什麼。他的眼眶慢慢紅了。“我還以為……”

“主人很關注你。”

少年鼻子一酸,連忙抬袖子捂住臉。他本來想問“那她怎麼不回來”的,但終究是什麼都沒再說。

這個夏天,有故地重遊,有久別重逢,有來自南方的椰子水,就已經足夠好了。

注1:烏延,烏桓三王之一,活動範圍大約在右北平部。東漢末年多次反叛,劫掠青、幽、並、冀四郡。

注2:蘇僕延,烏桓三王之一,活動範圍大約在遼東附近。

作者有話要說:  我是不是該象徵性地趕一下榜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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