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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煮鹽

“譁——譁——譁——譁——”海浪有節奏地拍打在黑色的礁石上。與後世被黃河泥沙填出來的細沙海岸不同, 如今的朐縣海岸怪石嶙峋, 有幾處懸崖看著還甚是險要。

唯有的平坦處是在幾條河流的入海口,零零散散的漁船佔據了部分, 兩個破舊的木製長堤佔了一塊地。而在更遠的礁石上, 則散落著一個個煙熏火燎的鹽釜。

煮鹽。又鹹又潮的樹枝和樹葉被投入火堆中, 冒出一陣陣黑煙。這是最原始的煮鹽方式,小鍋蒸煮, 效率低且結晶不夠白。

諸葛亮蹲在上風處,拿溼布捂住口鼻, 然後一個蒲扇拼命扇, 才能維持住火堆的溫度。他的一張俊俏的臉已經烏漆墨黑, 看不出原來白嫩的樣子了。只有汗水從額頭上流下來的時候, 能夠劃出一道道白印子。

阿生坐在一堆潮溼的稻草上, 袖子挽到上臂,用布條綁縛, 單手拿著一個銅勺,在鹽鍋裡慢慢攪動。

“譁——譁——譁——”潮水有節奏地拍打,時間彷彿靜止了一般。

突然,風向變了。菸灰朝著曹生的方向吹過來。阿生忍不住被嗆到了。“咳, 咳咳。”她捂著臉上的溼布, 咳了兩聲。

“曹子, 您沒事吧?”諸葛亮連忙丟下手裡的柴,伸手要去扶她。

阿生瑤瑤頭,往嘴裡扔了兩顆藥丸, 便壓住了咳嗽。她仍是坐在稻草堆上攪她的滷水。風又刮回了主流的東南風,而鹽鍋裡面的最後一點沙粒也被她剔除乾淨了。

於是諸葛亮又回到原來的位置上,他索性也顧不得髒,盤腿就坐下了,有一下沒一下地給這個小小的鹽鍋加柴。世界恢復靜謐,只有潮水拍岸和海風呼嘯的聲音,彷彿亙古不變。

太陽落下去了,藍紫色的夜幕上掛滿了星辰,海面上的鬱州山彷彿一隻黑色的巨獸,沉睡在紅色點點的篝火旁。煮鹽還在繼續,而黑煙已經淹沒在夜色中。

“曹子,我有些冷。”諸葛亮說。

阿生接過他手中的一小截樹枝:“你去加一件外衣。”

“不想穿衣服,身上黏得慌,好像掛了一層鹽。”半大孩子撒嬌。

“聽話,去加衣,不要著涼。”

“我想靠著曹子。”髒兮兮的小亮哼哼唧唧湊過來,撩起阿生大披風的一角裹自己身上,然後順勢往稻草堆上一坐。他們所在的這塊岩石略高,浪打不著,反而有種居高臨下的安逸。

阿生嘆氣,但沒有推開他。“你還真的一點都不怕我。”

“曹子,我餓。”諸葛亮抓著師父的胳膊,“曹子,我手好酸啊。”

“別靠過來了,我身上都是汗臭。”

“我身上也都是汗臭,我不嫌棄您。”諸葛亮抽抽鼻子,“曹子,為什麼我們要親自煮鹽?”

“因為朐縣不適合產鹽。”

“您又糊弄我。”少年的眼皮直打架,“糜竺說了,朐縣自古就煮海為鹽,歷史悠久不可考證。這要不適合產鹽,哪裡適合產鹽呢?”

“氣候、日照都合適,但朐縣臨海多礁石,港口兩側山峰林立,灘塗稀少,因此建不起大型的滷水池。不過,港倒是真的好港,海上的鬱州山是天然屏風,屏風之內能容納千帆百舸。”

“朐縣不適合產鹽,只適合做港……那哪裡能產鹽呢?”諸葛亮半睜開眼,在披風上蹭了蹭。

“徐州廣陵郡的鹽瀆、冀州渤海郡的浮陽、幽州的漁陽、交州的珠崖……”乃至於琉島的布袋到高雄一帶,都能建立大型曬鹽場。

“所以我們為什麼要來朐縣煮鹽?”諸葛亮問,他明顯是困了,咬著一個問題不放,跟受了委屈似的。不過確實是受委屈了,脖子上都曬掉了一層皮。

“想坐在灘塗上聽潮,想漫長地等待,想汗水爛在背上,想要手和腳的酸楚,然後才知道生民不易。”

阿亮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在粗糙的稻草上縮成一團。

阿生脫下披風,將孩子裹嚴實了,又替他調整了一個舒服的睡姿,然後她垂下手,看著火堆一點點熄滅下去。

第二天的朝陽將鬱州山的瀑布照亮的時候,鍋底析出了一層白中泛黃的晶體。“出鹽了,出鹽了。”黑色的礁石上全是某個傲嬌孩子興奮的叫聲。

諸葛亮攤開一張勉強算得上是乾燥的麻布,在曹生和一個侍衛的幫助下,將那層少得可憐的粗鹽一點點刮下來。鹽粒粘在布上,幾乎就浪費掉了一半以上,可把他給心疼壞了,連忙手忙腳亂地將布包收起來。

他這時候意識到自己沒穿寬袖的袍服,連個放東西的口袋都沒有,便只好將鹽包提在手上。“曹子……灑了好多……布上也沾了好多,要等到騰罐子裡,就再沒有剩下多少了……”

阿生拉了他沒拿鹽包的手:“餓了吧?回去吃飯。”

諸葛亮早就餓過頭了,但他從小底子好,餓一天照樣活蹦亂跳。相比較已經沒有了感覺的肚子,他更關心他的鹽:“我們燒了一天一夜的火呢。”

“這是第一次煮鹽,以後會更好的。”

諸葛亮撇撇嘴,不情不願地“哦”了一聲。

他沒有再問出那個“我們為什麼要親自煮鹽”的靈魂拷問,就是他相比別的孩子合格的地方。

糜竺早在宅邸中準備好了宴席。昨夜的羊羹已經冷了,成了羊凍。一片片切開,沾了豆醬,就是煮鹽人夢中都想象不到的美食。

除此以外,還有清水煮紫貝、油炸海螃蟹、醋拌海菜這幾樣就算放到兩千年後都不落伍的海鮮菜。

“早上就吃這麼豐盛,真叫我慚愧了。”阿生落座的時候這般說道。

糜竺熱情地客套回去:“到了朐縣境內的第一天,卻叫仲華公在海邊煮了一天的鹽,什麼都沒吃上,才是我該慚愧的地方。”

“是我任意妄為,倒叫你難做。”阿生起身給諸葛亮盛了一碗粟米粥,叫婢女送到他的几案上,然後才又給自己盛了一碗,繼續跟糜竺說話,“可是這宅院深深,從雒陽到徐州都是一個模樣,我這眼睛啊,總想看些真實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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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遲聞絃音知雅意,跟一臉困惑的糜竺解釋道:“仲華公每到一地,都要先看民間疾苦,粉飾太平是她最痛恨的。”

糜竺恍然大悟,拱手道:“仲華公仁愛之心,是天下之幸。咱們朐縣靠海,雖然不至於活不下去,但也有些靠海的苦楚。只要仲華公問,竺知無不言。”

阿生笑了,擺擺手:“先吃飯,吃完飯,咱們再回海邊去。”

聽到她這般說,諸葛亮伸出筷子連夾了三個蟹腳。他這才剛洗了個澡,換了身新衣服,只怕待會兒又要換回短褐去流汗了。

方才洗漱的時候,他從曹生那兒求了一個琉璃木塞瓶。無色透明,晶瑩剔透,裡面裝了半瓶子粗鹽,被陽光一照,鹽晶的斷面閃閃發光,深淺不一,說不出的好看。他將鹽瓶藏在了自己的寶貝書箱裡,而仲華公看到了也沒有說什麼。

其實諸葛亮能夠知道自己的奢侈,同樣是一身狼狽地煮鹽,與他來說只是辛苦,煮完一鍋鹽還能回到宅邸中洗澡薰香吃大餐;而與鹽民們來說,卻是搏命,起早貪黑煮出來的成果,只能勉強果腹而已。

就比如三天後與他們混熟的一個老鹽民朱翁,就是全靠這點手藝養活自己和一個孫女。

彼時阿生穿著一條素色的窮褲,坐在佈滿礁石和貝殼的海岸上,看朱翁往鹽鍋裡點豆汁。

“這樣,鹽結得快。”朱翁黑瘦黑瘦的,透過破爛的衣服能夠看到肋骨與腹部的肌肉。他一定不滿四十五歲,看著卻像是土埋到脖子的人。老鹽民話不多,除了必要的說明,再沒有別的言辭。

而他的孫女,也是黑瘦黑瘦的一個小皮猴,皮膚黑得發亮,一笑就露出幾顆小白牙。她才到大人的腰這麼高,就能幫忙運水生火,在煙熏火燎的環境裡安然自若。

諸葛亮站在曹生身後,看朱翁動作。“那些皂角,也是加鹽水裡的嗎?”他突然問。

“加豆汁,加皂角,五斤柴一斤鹽。若是像你那天,十斤柴燒不出半斤。”老人話不多,但卻懟得諸葛亮心肌梗塞。

“我又不懂這些……”

“都這麼做。”

“……”

“鹽民,都這麼做。”

“……”

“幾百年,老方子。”

老爺子神補刀,熊孩子剋星啊,阿生忍不住笑起來:“我看了一圈,就數朱翁煮的鹽最白。”

“年輕的時候,去鹽瀆學的。”

“鹽瀆屬廣陵郡。”終於找到表現機會的糜竺趁機介紹道,“那才是海鹽勝地,大小鹽場星羅棋佈,家家戶戶煮鹽為業。從前朝廷在鹽瀆設有鹽鐵官,那可是正兒八經的官鹽,品質自不必說。不光縣城以鹽命名,就連路、河、渡口,都以鹽命名。”

“糜家也販鹽?”

被阿生一語道破的糜竺承認得很痛快:“從鹽瀆買出來,販往各地。家裡有官鹽的憑證,但偶爾也夾帶點私鹽。官家是官家,零散的鹽戶也得吃飯不是?”

“那朐縣這些,就算作私鹽了?”諸葛亮問。

“咱們這兒的鹽,產量不高,也就小打小鬧,供給周邊的鄉村罷了。若不是家中沒有壯勞力的,誰會來吃小鍋煮鹽這份苦呢?朱翁從前是漁民,因兒子兒媳雙雙亡在海上,孫女又小離不得人,才……”

糜竺雖然在劉備一事上顯得挺陰謀算計的,但真接觸下來卻發現是個還算實誠的商人。就從他能隨口說出一介漁民的家庭狀況來看,就不難理解他能在家鄉受人愛戴的原因了。

言談間,朱翁手上的鹽就到了出鍋的時候,新鮮竹片編成的籮中裝了雪白雪白的一斤,熱氣中飄散開竹子的清香。就從手工生產的角度來說,已經是了不起的質量與效率了。

糜竺看見這般的成色就已經喜笑顏開:“我全買了,正好給仲華公做兩隻醃羊腿。朱翁,你再煮兩鍋,湊成三斤,要快,我出往常翻倍的價。”

“不成。”老鹽民想也不想就拒絕了,兩個字。

糜竺噎了一下。他算是發現了,自己位於懟人食物鏈的最底層。

“後日,四月十五,阿妤,回家來。”

糜竺恍然,隨即臉白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覺得沒有榜單真的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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