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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黃花

東漢末年, 人們說起“黃花臺”這個帶有樸素詩意的名字, 第一時間想到的會是冀州館陶縣的黃花臺。

光武帝劉秀和郭聖通的女兒館陶公主就被封在這裡。她最風光的時候,在封地內建起一座方形高臺, 臺上加蓋觀湖樓, 並以此為別府。假如一切能夠順利發展下去, 嫡公主、嫡長公主、嫡大長公主,她的權勢怕是能直追同樣封“館陶”的漢武帝岳母兼姑姑, 成為皇帝都要敬著的大人物。

然而,在劉秀之後登上帝位的是陰麗華的兒子。再後來的事大家也都知道了, 館陶公主與胞兄、駙馬謀逆失敗, 自縊身亡, 死後與駙馬一同葬在黃花臺西。而這座曾經坐擁秀美風景的高臺, 也因為謀逆的陰影和怨氣的傳說, 為後來者所棄,漸漸於荒草中腐朽殆盡了。

盛名不再, 但到底曾經是劉氏的皇家建築。所以當曹操堂而皇之地將鄄城以南眺望濮水的臺式建築命名為“黃花臺”的時候,還是引來了幾道或深思或鄙夷的目光。甚至有個自詡淵博的世家子張口就問:“曹公怕是沒聽說過館陶公主的典故吧?”

曹操毫不在意,爽朗地笑道:“本朝發生的事情,剛過百年而已, 我自然是知道的。但若是要避諱亂漢的呂氏, 那天下無雞;要避諱廢帝的外戚, 則日月無光【注1】。我看此臺之下千畝地,盡是醫館所種的菊花,秋來金黃一片, 還有比黃花臺更適合的名字嗎?便是我不說,周圍的小民也會用‘黃花臺’稱呼它,這就是樸素的民風。”

張狂而坦蕩,天真又粗暴。

於是,菊花叢中的高臺被命名為“黃花臺”。在整個魏朝一千餘年的歷史中,人們再提起“黃花臺”,第一想到的就是鄄城黃花臺。畢竟,相比館陶那個已經不辨蹤跡的棄樓,鄄城黃花臺的存在感要強烈得多——著名的賞菊聖地,也是每年重陽節皇室宴請百歲老人的指定場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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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至於魏朝消亡兩百年後,黃花臺的大名反而隨著《漢末演義》的暢銷而越發響亮起來。在這本傳奇小說中,有一個章節叫“擺蟹黃花臺,爭鋒笑談間”。作者用他驚人的想象力,為劉備這個名聲平平的漢末人物賦予了幾乎和曹操同一級別的梟雄氣質。

不得不說,他誤打誤撞到了真相。

漢少帝八年十月,菊花正是開得最旺盛的季節,即便是月淡星稀的夜裡,依舊能憑藉臺階兩旁石燈籠的光看見團團的花影,朝著天邊鋪展開去。風一吹,細指般的花瓣就打上鞋履,又滾回石階,鋪成薄薄一層花毯。淡香似有似無地在夜色裡打著旋渦,引人遐想。

這個時候的年號已然混亂。袁紹的傀儡有一個,剛死的袁術有一個,自殺的小皇帝有許多,再加上各種阿貓阿狗稱王所用的奇葩年號,亂不可言,甚至有諸侯為求方便沿用著漢靈帝光和年號的。

但要說最有意義的,還是曹生慣用的少帝八年。黃巾起義八年了,漢靈帝死了八年了,距離漢靈帝留下的兩個幼子開始被諸侯們玩弄,八年了。

終於,他們都離開了這個世界。

這是沒有漢帝的第一個秋天。天下四分五裂,群雄並起。但其實目光長遠的人們都已經明了,有能力統一十三州的,只有袁、曹兩家。

而這其中之一的霸主,坐擁三州二地的曹操,就在這條花香薰染的石階盡頭。高臺上,燈火數點,銅盞金戈。

劉備深吸一口氣,抬腳踏入油燈所能照到的範圍。“曹公,承蒙邀請,備不勝欣喜。”

“誒,多禮了多禮了。”曹操笑容可掬,熱情地虛扶了一把,“坐。”

等到劉備坐到了對面,曹操顯得越發高興,先自己幹了一小盅黃酒,然後笑眯眯地咂嘴:“這秋天啊,蟹肉最為肥美。但無論何時,都是楚酒最養人。”

隨著他的話音,旁邊的衛士上前,掀開半球狀的銅質器皿,露出裡頭還冒著熱氣的螃蟹,每一隻看上去都有半斤重。在爐子上咕嘟咕嘟作響的小酒壺裡倒出清澈的酒液,甚至在最後還露出了一片菊花花瓣,飄在液麵上,優雅可愛。

劉備小心翼翼地捧起酒盞,輕輕抿了一口。在曹操的注視下,他又不得不取過一隻蟹,擰下一條螃蟹腿,手口並用吃了個乾淨。

曹操這才恢復了正常的視線:“是不是好酒、好蟹?”

“好酒、好蟹,好酒、好蟹。”劉備應道。

“真有這麼好?”曹操又問。

“啊?”劉備出了一身冷汗,但面上還要維持著不出錯,“進貢給曹公的楚酒、秋蟹,自然是好的。”

“哈哈哈哈哈。這種恭維話就不必說了。玄德公,請。”曹操也給自己弄了只大閘蟹,上手拆起來。從蟹黃到白肉,從軀幹到肢體,曹操一看就是個懂行的,雙手齊上陣,吃得不亦樂乎。

相比之下劉備就謹慎多了,慢吞吞地掰蟹腿,慢吞吞地剔腿肉。等到曹操都拆完兩隻蟹了,他才堪堪吃了六條腿。

曹操自然不會去遷就這個放不開的人,地位交換,是他他也食不下咽。曹操拍拍手,衛士就端上來布巾和菊花水。漱口、淨手,再一抬頭,劉備已經跟著漱口完畢了,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樣。

曹操一哂,開始喝酒,喝一口,挑一絲蟹肉。酒被煎煮得溫熱,在昏暗的燈光下泛著漣漪。在加溫的過程中,苦味和辛辣散去不少,更加凸顯甘甜與醇厚。

“玄德公,你說,我殺了袁術,還將首級送到冀州,為何袁紹送回來一箱重禮?即便他與袁術再不合,總歸都是袁家人吧。”

劉備一凜,連忙開口回道:“曹公,這是袁紹的緩兵之計,不可不防。”

夜風吹入高臺,已經燃到油麵的燈火朝著一個方向跳動起來,在人臉上照出晃動的影子。

曹操嘴角勾起:“此話怎講?”

“當今天下,曹公與袁紹半分中原菁華之地,此必爭之局。然袁紹北有公孫瓚鐵騎無雙,已相鬥多年。袁紹欲先滅公孫瓚,平後患,合羌虜,再與公決一死戰。故假意與公媾和,乃不欲腹背受敵也。”

“好,好啊。”曹操撫掌笑道,“然袁紹北有公孫瓚,我南有張繡、劉表、陶謙、劉繇等,這麼算來還是我更吃虧啊。”

“曹公,南方諸侯持兵自守,非進取之輩。只要有金錢、糧食、美人,再加書信一封,就能安撫拉攏。唯有宛城張繡是需要征服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曹操再也忍不住,大笑出聲,“玄德總以為自己缺謀士,你這樣的眼光,還缺謀士嗎?”

風聲大作,吹得周圍的帷幔都獵獵作響。

“啪嗒。”劉備的筷子掉在了地上。大意了!為了緩解焦慮的情緒他口不擇言,今日這話說得太過了!說到底,還是曹操太可怕,已經看穿了他。

劉備連忙低下頭去找筷子。藉著隨風搖動的火光,他能清楚地看見自己的雙腿在顫抖,一直到他將兩根筷子抓在手心的時候,這種顫抖才消退下去。

“曹公。”劉備再次直起身的時候面上已經充血了,他眯著眼,表情怔松,彷彿是有幾分醉意的模樣,“曹公,備……備酒後失言,冒昧相求……”

曹操:……“你說。”

“遼西公孫瓚與備有……有同窗之誼……實在不忍……他獨面袁紹……嗚嗚……孤木難支……有難,備當相助,求曹公允我出兵遼西……為公孫氏援助。”他磕磕絆絆地述說舊情,說著說著就流下淚來,彷彿一個不懂政治的坦率老農。

“玄德是醉了。”曹操說。

“不,不曾。”劉備打了個酒嗝,伸手去拉曹操的衣袖,“曹公啊,防守真是太苦了……有心有力而無處施為……備,備請北上遼西……牽制住袁紹,對曹公也是有益處的呀。曹公啊——”

曹操反手抓住劉備的手,安撫性地拍了好幾下。“玄德公醉了,還是早點安歇吧。”

劉備頹喪地坐回座位上,提起溫酒的酒壺,直接將還燙人的酒液一股腦地灌進喉嚨裡。還好這是隔著水浴溫的酒,最高不超過六十度,否則劉玄德的喉嚨怕是要燙傷。

曹操也驚了一下,連忙伸手將酒壺奪過來,然而裡面已經空了。

“好酒。”劉備打出一個滿是酒臭的嗝,“好酒、好蟹。哈哈哈。”然後他一頭栽倒在桌案上,睡死過去。

曹操看著他毫無防備的睡臉,眼睛眯了眯,又眯了眯,最後到底沒再說話。

夜越發深了,寒風呼呼吹動,就連月下的花海都抹消不了黑夜裡的殺意與爭鋒。人類攻守的智慧,真情假意的交替,都在這場短短的交談中表現得淋漓盡致。

“送玄德公回去吧。”曹操最後說。他幹了自己面前最後剩下的一盅酒,為這場“黃花宴”畫下句號。他到底是沒能下定決心在出兵張繡之前除掉這個禍患。

作者有話要說:  注1:前半句講的是呂雉,也就是劉邦的老婆呂后;後半句講的是霍光,霍去病異母弟,受漢武帝託孤,歷經四朝,中間廢除一帝,死後有漢宣帝親自治喪,以帝王級葬儀陪葬茂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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