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平生踏入位於古銅小區的那間宿舍時,林立松還沒有回到家。
他原本可以在公司裡叫住林立松,但他還是決定不在工作場合談這事。
一方面,任平生不想讓別人猜測自己對林立松的信任出現了危機;另一方面,他也要給自己這位老同學留個面子,畢竟他目前是萬有公司的董事副總經理,在高管中的排名僅次於任平生和許濤。
當然,從任平生的角度來看,最重要的是:林立松與自己情同手足,是兄弟,是鐵哥們。
兄弟有事,自己不能袖手旁觀。
但這事不適合在公司裡談,所以任平生要私下來找林立松。
趁著林立松還沒回來的時間,任平生把這間宿舍再看了一遍。
總體上,三室一廳的格局沒什麼變化,任平生和巖頗原來的房間還留著,林立松自己住的那間依舊整理得乾乾淨淨,就像他本人的做事風格一般。
任平生注意到,原本放在客廳的那幾臺電腦,好像很久沒有被人使用過了一般,滑鼠鍵盤上都積滿了灰塵,想起過去三人坐在一起玩網遊的日子,任平生嘴角不禁溢位一絲苦澀的笑意。
這間房子還在,當初的三個人也還在,但當年一起嬉笑怒罵打鬧的日子,今後估計不會再有了。
站在這個充滿回憶的房子內,任平生感慨萬千。
這裡是他們在漢海市的第二個據點,自從搬離張溫梧家後,任平生、林立松、巖頗三人在這裡住了大半年,在此期間,他們經歷了印度仿製藥生意的興旺發達,也見證了萬有遊戲的創業起步階段,可以說,這裡留下了任平生事業裡最重要的痕跡。
但隨著公司越做越大,任平生先是搬離了這裡;隨後又因為安淇、唐劍的關係,巖頗也搬走了;唯一留在這裡的,只有林立松。
如果說之前公司還在古銅小區內辦公的話,林立松住這裡還可以兼顧到公司的事;但隨著辦公地址換到了軟件園內,古銅小區已經完全被改造成公司員工的宿舍,以林立松副總經理的層級,跟這般普通員工住在一起,的確有些不協調。
其實,以林立松現在的地位和收入水平,完全可以住到更好的房子去,但他依舊堅守在這個舊宿舍,或許這就是林立松這個人的性格吧。
念舊情、講義氣,不在乎享受,不計較得失,對於任平生而言,這樣的好兄弟,比什麼都珍貴。
任平生很看重這個兄弟,所以他才要跟他好好談談。
門咿呀一聲開啟了,林立松形色匆匆地走了進來,看到任平生站在裡面,他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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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來了?”
“我怎麼不能來?”
任平生笑著道,接過他手中提著的袋子一看,是一份打包好的魚丸和線面。
“你來得很是時候,我正好餓了。”
任平生也不客氣,從廚房裡拿了兩個碗。
林立松一邊動手把魚丸和線面分別裝到碗裡,一邊取笑道:
“你可是身價幾個億的大老闆,這種街頭小吃能吃得來嗎?”
任平生給了他一拳,笑道:
“自家兄弟,少來這套。”
說著,拿起自己面前的一份,吃了幾口線面,嘗了一個魚丸,連聲讚道:
“好吃,果然好吃,你哪裡買的。”
林立松用他一貫慢條斯理的節奏吃著線面,頭也不抬道:
“剛發現小區附近有家麵店,正好是我老家那邊的人開的,這口味很正。”
任平生沒說什麼,他真的覺得這個線面很好吃,另一方面也的確餓了,所以狼吞虎嚥地把自己那一碗全部幹掉,感覺自己胃裡暖呼呼地,舒服極了。
看著林立松還剩一半的碗裡,任平生打趣道:
“這家店味道很不錯,要不要把師傅請到咱們食堂來。”
林立松把剩下一口面吞入肚中,曬道:
“得了吧,你以為你是皇帝啊,想要誰就誰。”
任平生也不生氣,嘻嘻笑道:
“能力多大,慾望就有多大。”
林立松搖搖頭,沒搭話。
但從他的表情可想而知,林立松對任平生這句話並不贊同。
任平生也不急,等到林立松將碗筷收拾好,放到廚房的水槽後,他才面露正色道:
“那個女人怎麼回事,可以說說吧?”
聽到任平生這句話,林立松洗著碗的手不由得顫抖了下,他也沒回頭,就說:
“你怎麼知道了。”
任平生苦笑一聲,他這次回來,明顯看出林立松在狀態上有些不對勁。
不僅在高管會議上一言不發,大多數時間都在走神,而且臉色憔悴,眼神無精打采,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任平生最早以為他在工作上出了什麼簍子,但從其他管理層反映的情況來看又不是。
以他的年齡和生活環境,除了公事以外的私事,絕大多數情況下都與女人有關。
劉怡君證實了任平生的猜測,林立松果然是惹上女人了。
雖然任平生掌握了一些大概,但具體的情況如何,他也不好隨便判斷。
一切還是要林立松自己講出來為準,這就是任平生要私下來找他的緣故。
林立松終於講出了他與那個女人的故事。
那個女人叫劉鳶,是畢馬威派駐到萬有遊戲進行ipo前財務審計工作的團隊負責人,在畢馬威已經做到了總監的職位,算得上是個女精英。
任平生在與畢馬威團隊接觸時見過劉鳶幾次面,總體印象就是這個女人業務能力很強,但沒有四大出身那些財會人員的優越感,講話的聲音也是柔柔的。
畢馬威入駐後,任平生就把審計這攤事全部甩給了林立松跟進,所以他後面也沒有再見到這個劉鳶,印象中這個女人長得還不錯,身材瘦瘦的挺有女人味,妝容和服飾都挺符合她的階層。
任平生怎麼也沒想到,林立松近水樓臺先得月,和這個劉鳶談起了戀愛。
只不過,這個劉鳶有一點比較特殊,她的年齡已經32歲了,比起23歲的林立松,足足大了9歲。
這兩人是怎麼攪在一起的呢,任平生現在最好奇的是這個。
林立松與劉鳶之間,最開始只是工作上的聯絡。作為萬有公司的代表,又是公司創業的元老,林立松很配合審計團隊的工作,在各方面儘量滿足他們的要求,為審計工作打好基礎。
在此期間,他接觸劉鳶的機會越多,對這個女人的工作態度和能力都越佩服。劉鳶雖然身為總監,但一直帶著團隊加班,自己從來不下一線,任平生給畢馬威設定的時間很緊,任務很重,但劉鳶毫無怨言,而且效率很高,雙方合作得很愉快。
由於林立松單身一人,劉鳶在漢海市也沒有親人朋友,他們又都是甲方乙方的代表,工作以外的互動也難免多了起來,有時候加班晚了,兩人也會一起吃個夜宵什麼的,久而久之,兩人就熟了起來。
催化兩人關係的事發生在一個月前的深夜裡,劉鳶在租住的公寓內生了一場病,在這裡舉目無親的她只好撥通了林立松的電話,之後林立松立即趕到她的公寓,將劉鳶送到醫院急救,之後又連續照顧了她好幾天,可謂十分體貼。
一個正值盛年的成熟女人,一個血氣方剛的年輕男人,這些天都處於十分親密的空間裡,女方的生病又讓她對男方十分依賴,兩人朝暮相處、難免擦槍走火。
終於,也就是在劉鳶痊癒後的一個晚上,林立松爬上了那張他已經很熟悉的床,劉鳶也向這個年輕男人展開了自己熟透的身子,兩人乾柴烈火湊到了一起,一發不可收拾。
之後的日子裡,兩人白天依舊保持公事公辦的態度,進行著正常的工作來往;但一離開公司,兩人便像一對情侶般泡在一起,享受甜蜜的二人世界。
雖然林立松說得比較羞澀,但任平生是過來人,當然知道一個成熟女人在床笫之間,能給一個沒有女人經驗的初哥怎樣的極致享受。
而且劉鳶的顏值身材都不錯,林立松對她的迷戀也可以理解,兩人旦旦而伐這是難免的,林立鬆開會時無精打采的狀態也解釋得通了。
說到這,任平生忍不住怪叫了一聲。
“我靠,原來你喜歡御姐型別的。”
林立松沒好氣地給了他一拳,反駁道:
“你還不一樣,那個江行長也奔三了吧,你敢說你們之間沒有那事?”
任平生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他當然不會覺得自己與江秋蓉之間有什麼不對勁,因為他這個軀殼雖然年輕,但依託在這個軀殼上的靈魂和思想卻是一個30多歲的老男人。
論年齡和閱歷,任平生與江秋蓉之間才是真正對等的兩個人。
不過這話任平生只能放在腦子裡自己想想,無法拿出來跟林立松解釋。
任平生只好蔫蔫地壞笑了幾聲,道:
“御姐是個寶,用過都說好。難怪你臉上的黑眼圈越來越重了。”
林立松倒是沒有反駁這句話,他放下洗好的碗,點起一根煙,吐了口氣,臉上露出一種平靜的神色道:
“她也很會照顧人,有時候我住她的公寓,都是她負責做飯,她炒得一手好菜,家務活也不讓我幹,她一個眼神,我就知道她想要什麼。有時候,我感覺自己跟她上輩子就認識了一般,好奇妙。”
任平生也給自己點了根菸,他看得出林立松此時臉上的幸福。
前世的林立松在情感道路上走得不是很順利,也是拖了好多年,最後在家庭的壓力下,娶了一個並不怎麼喜歡的女人,婚後的夫妻生活也並不愉快。
而現在這個版本的林立松,終於在年輕時遇到了令他感到快樂的異性,從他臉上不加掩飾的幸福可以看得出,林立松對劉鳶的確動了真感情。
以任平生對林立松的瞭解,知道自己這個鐵哥們雖然外表有些木訥,但內心卻是十分執著的人,他心底的火焰一旦被點燃,迸發出的熱情與衝勁是難以想象的。
但這種熱情和衝勁,在感情這回事上未必一定有益,過早的熱情、過分的衝動,往往會掩蓋自身的理性,讓人看不透事實的真相。
而真相往往是人們自身不願意面對的事實。
從林立松的描述來看,劉鳶應該是個很懂事、很會生活、床上也很有風情的女人,這樣的女人是所有男人都渴望的型別,因為她們足夠成熟、足夠瞭解男人內心想要什麼,也有足夠的手段滿足男人的渴望。
但任平生閱人無數,他也知道,女人天性都是幼稚、自私和驕惰的,所謂的成熟、懂事、不吵不鬧都是後天習得的,沒有哪個女人天生就懂事、就能夠掌握男人的內心,那些成熟懂事的美好女人背後,往往要經歷了很多男人,才能修煉出來。
劉鳶是否也是這樣一個女人呢?
任平生有些擔心,但他更擔心自己兄弟在這段情感裡受到傷害。
所以他雖然很不情願充當這種角色,但還是鄭重其事地說了出來。
“你考慮過,今後跟她怎麼發展嗎?”
林立松估計考慮過這個話題,他目帶神往地道:
“我想等這個專案結束後再公開我們的關係,我想買套房子,讓她來這邊工作,如果不出問題的話,我會向她求婚的。”
任平生不置可否,他彈了彈手中的菸灰,提問道:
“你把打算告訴她了嗎?她贊同嗎?”
林立松搖搖頭道:
“我們只談過第一階段的事,她也說現在公開不合適,畢竟我們兩人的公司在業務上有往來,別人會說閒話的。”
任平生又問道:
“你確定她會來漢海市?”
林立松點點頭道:
“她也經常跟我說,漢海市的城市建設發展很快,這裡的生活成本也比香港要低,她很喜歡漢海。”
任平生“哦”了一聲,又問道:
“那你還瞭解她什麼,她結過婚嗎?她有沒有生育過孩子?如果有,孩子由誰撫養?”
林立松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他搖搖頭道:
“我還沒問這個,我覺得現在問這些還沒到時候。”
任平生哂笑道:
“你們都那個了,還有什麼不到時候?”
林立松沒有反駁任平生,但他臉上露出一種固執的表情。
任平生知道他的性格,這代表著他心中已經有了主意,對外已經樹立了防御機制,要想透過言語改變他的成見,很難。
他決定採取迂迴的策略,讓時間來逐步說服林立松,他點點頭道:
“既然你覺得還不到時候,那麼我勸你也不要急著去講後面那幾件事。”
看林立松臉上露出傾聽的神色,任平生知道自己的話找對方向了,繼續道:
“她現在算是畢馬威的中層,在她那個階層也算是中產以上了,你如果要娶她的話,最好在事業上也能更進一步,這樣也不會虧待她啊。不管怎麼說,男的總要比女的強一點,日後在一起別人也不會說閒話,你說對不對?”
他對林立松與劉鳶之間的感情糾葛並不怎麼看重,女人再怎麼折騰也只有那麼幾招,任平生對此胸有成竹。
任平生唯一關注點是林立松這個人,他不希望自己的鐵哥們為了一個女人喪失鬥志,如果那樣的話就得不償失了。
所以,他要把林立松從這段戀情的泥濘里拉出來,讓他呼吸一下外界的空氣,再來判斷如何走下去的事。
任平生這套說辭果然說中了林立松的心理,他原本立起來的防御機制已經解除,臉色逐漸放開了。
“你說得也有道理,可我又不像你,做起生意來頭頭是道,怎麼能再進一步呢?”
任平生見這次談話的目的已經基本達成,臉上也不禁露出了微笑,他掐滅手裡的煙,站起身道:
“公司現在要做媒體推廣,有1個億的預算要你幫我看著,你幹不幹。”
林立松也站了起來,他臉上露出了習慣的堅定神色,握住任平生伸出來的手,沉聲道:
“廢話,當然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