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人記不太清了，但還是惹來一片羨慕的目光。
果然，接下來虎力大仙繼續吟誦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故常無慾，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說完這一段，就開始解說這段道家經典中包含的道理，倒也算是深入淺出，連崔石這個從小接受唯物主義教育的現代人都聽得連連點頭。
隨著虎力大仙的講道開始，五鳳樓下黑壓壓足有數千人鴉雀無聲，連車遲國國王都下了龍輦，恭恭敬敬地垂首敬聽。天地間彷彿只剩下虎力大仙一個人，一張嘴，威嚴的聲音從高臺上傳下，卻彷彿是傳自九天之上。
“取道於尋常可取之道，其道非恆久之道；取名於尋常可取之名，其名非恆久之名。取名於無名，好比天地未判之初始；取名於有名，乃是萬物化生之根本……”
虎力大仙講完這一段，看看臺下的表現，非常滿意，停下來歇了口氣，用挑釁地目光看向東邊高臺，不知這個唐朝和尚打算講些什麼。
“如是我聞。一時，世尊住拘樓國，名劍磨瑟曇之拘樓人市鎮。於其處……”
唐僧開口，說得卻是一段《大念處經》。
這也是小乘佛法的經典之作，但崔石表示從沒聽過。充其量他也就聽過《金剛經》之類的，那都是唐僧取經之後翻譯過來的梵文原本。
這個《大念處經》在當時的唐朝頗為流行，卻並沒流傳到一千三百年之後的現代。
“這講了些啥？”
車遲國的百姓先入為主，早就憋著勁打算給唐僧一個下馬威，以表示對國師的尊重和支援。
唐僧一開口，連內容都沒聽，就立刻有人高叫道：“閉嘴吧！別耽誤我們聽國師講道！”
“下來下來！說的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懶得聽。”
不光車遲國是這麼個氛圍，連大聖直播間的彈幕，都是一片迷茫。
【這個……哪位大神告訴我說的是啥？】
【稍等！正在百度！】
【好像是叫《大念處經》吧，我讀書少，連名字都沒聽過。】
【樓上的別難過，我們讀書都不多，這個名字太生僻了。】
【怎麼選這個啊！完全比不上道德經的影響力啊。道德經我好歹還能記個幾句，什麼道可道非常道，什麼道隱無名，什麼道法自然，什麼一生二二生三之類的……】
【都安靜點吧，有影響力的？有影響力的都是唐僧取經取回來，才傳到後世的！現在唐僧都還沒到大雷音寺呢，唐朝流行的就是小乘佛法，咱們沒聽過那很正常。】
【這比賽越看越懸了，你看唐僧講經，臺下都快暴動了，哪有剛才那種安安靜靜聽著的氣氛啊。就這個搞法，還比什麼受眾和認可度啊，直接認輸還差不多。】
老唐，頂住啊！
崔石雖然對自己的法子有信心，但首先也得讓這個講經繼續下去才好。要是被迫中止，那一切就都無從談起。
“如是，或於內身，觀身而住；於外身，觀身而住；又於內外身，觀身而住……”
唐僧的聲音中正平和，似乎完全也沒受到臺下鼓譟的任何影響，一字一句吐字清晰，竟然不比虎力大仙以妖力催動的聲音稍差。
論鬥法，唐僧並不是長項。但是論講經，他早已名滿大唐！
想當年唐太宗為了還願，要興盛佛法，在全國境內挑選有德高僧，最終選出了陳玄奘。
陳玄奘奉唐王聖旨，在化生寺開啟了七七四十九日的“水陸大會”，那是何等宏大的場面。
化生寺面對一千二百名大小明僧，乃至數萬百姓民眾，唐僧都坦然面對，這才有了“我佛造經傳極樂，觀音奉旨上長安”。
相比之下，這車遲國邊陲之地，聽車遲國國王匆匆的命令趕來五鳳樓的數千上萬人，對唐僧來說，只是小場面罷了。
沒人支援？
沒關係！
遙想在唐朝化生寺講經的時候，臺下也未必都是心慕佛法的人呢。
唯一的差別，只是唐朝時民眾不信佛也不通道，算是中立。而這車遲國裡，大部分人對道教已經有了相當的信仰，對唐僧有點敵視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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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僧按部就班，繼續按照節奏講了下去。
臺下鼓譟了相當一段時間，或許是因為罵得累了，又或許見唐僧在高臺上始終不為所動，臺下終於迎來了一個難得的安寧時段，也像剛才虎力大仙講道時的安靜，只有唐僧的聲音在空中迴響飄蕩。
“唔……聽上去好像也有幾分道理。”
“道理是沒錯，可這和尚我還是信不過。國師剛才講的道理難道差了？”
“那肯定的，但現在國師不是暫時休息麼，聽唐朝和尚講一段，也湊合能聽進去。”
“你這是牆頭草兩邊倒啊！這可不好！”
“嗯，你這分明就是蔑視國師，是叛國啊！”
“哪有那麼誇張，聽一聽和尚唸經罷了，就叛國了？我心裡還是支援國師的，這個沒問題，但現在既然是佛道論辯，聽幾句又有什麼的。”
唐僧說了一會兒，換虎力大仙繼續宣講道德經。
大部分人聽得其實有點迷糊，覺得不管是佛家還是道家，經文裡的微言大義，都是相當玄奧深刻的，隱隱包含了顛撲不破的天地至理。
至於哪一個更有道理更值得推崇……講道理大家一時半會兒分不出來。
但在場的車遲國民眾，幾乎打心眼裡認定了一個樸素的結論……國師必勝！
雖然唐朝和尚說的這些道理也沒錯，但和尚的本事也就那樣，許多車遲國老人永遠也不會忘記當年大旱，國王請求全國的和尚唸經求雨，卻根本沒有任何效果的那場災難。
如果不是三位國師及時出手，後果不堪設想，或許整個車遲國都不復存在。
今日佛道之辨，管他誰講得好，我們必然支援本國國師，這沒說的。
誰要是支援唐朝和尚，那可真就等同於叛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