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恩是一個非常怕麻煩的人。關於這一點,基本上只要跟他稍加接觸就會瞭解。
一般的英靈, 他們都會以生前最巔峰的狀態現世, 穿著與身份完美契合相匹的禮裝。
於是仰望的眾生, 便由此窺及這些英雄, 至高輝煌的一隅。
但梅恩不同, 他喜歡穿著寬鬆極簡的衣。以方便行動為前提, 任何多餘的裝扮髮飾掛件等等,通通都是累贅, 是完全不需要的東西。
在這種情況下,那獨獨墜在右耳的黃金耳墜, 以及掛在脖子上的銀白掛飾, 便成了與其樸素一身格格不入的, 無論如何都無法忽視的存在。
以致於現在, 當持有相同之物的人,甫一把東西亮出來,便足以叫接觸過梅恩的人,霍然驚覺——
哦, 難怪怕麻煩的英靈會一直戴著, 感情這玩意兒……
原來是一對一對的嗎!?
“對這個感興趣嗎。眼光不錯, 黃金的, 這是餘與摯友的信物。”
偉大的太陽王從不掩飾自己對友人與有榮焉的驕傲,他感受著耳墜靈動的搖晃,心情之好溢於言表。
但是很快,奧茲曼迪亞斯這難得好說話的時刻, 就被打破了。
“你這幅自我滿足的模樣真叫人發笑。”吉爾伽美什突然毫無徵兆地開口說道。
事實上,從兩個王相遇開始,他們之間的氣氛雖然不能說多好,但比起其餘根本就連他們的眼都入不了的英靈來說,已經算是難得的相處愉快了。
然而,這姑且算是平和的氣氛,卻在吉爾伽美什的話語間,被驟然顛覆。
“由人打造的寒酸又廉價的物件,平平無奇毫無美感,連被收藏進巴比倫之門的價值都沒有。”
“竟把這樣的東西詡為信物?呵哈哈哈哈哈!”
吉爾伽美什嘲諷力全開,三言兩語間已然把太陽王的耳墜貶抑得一文不值,囂張的笑聲更是拉了一手好仇恨。
但是出乎意料的,奧茲曼迪亞斯竟完全沒有生氣,甚至頗為贊同地點了點頭。
“你說的不錯,這確實算不得一件合格的贈禮。”
“在餘心裡,哪怕結合世間最好的材料、最巧手的工匠,所造之物也遠無法與摩西相襯。”
“但即便如此,只要摩西願意帶著它,那麼它對餘來說就是無價之寶。”
作為王中之王、神中之神,奧茲曼迪亞斯見過的寶物何其多,身前的穿過的華服戴過的金飾,數不勝數。
但偏偏,就是這樣一個普通的耳墜,在一眾奇珍異寶裡殺出重圍,不但得到了跟隨太陽王大半身的殊榮,甚至在他成為英靈後還化為了禮裝的一部分。
而這一切全都是因為——
太陽王認可了它的價值。
他喜愛它,並以同樣的心情,喜愛著友人為他獻上的鮮花、帶上的冠冕、刻下的詩篇……
不在於這些事物的本身,僅僅是因為,這是王與友人過往的見證,是誓言的達成。
如此,它便有資格,成為王心中最尊貴的至寶。
“不過,你是無法理解的吧,黃金的。”
奧茲曼迪亞斯的嘆息聲裡,含著微妙的憐憫:“你跟未曾遇見摩西的餘何其相似……”
後面的話,太陽王並沒有說出來,但是——“沒有小夥伴陪,是不是超孤獨超寂寞呀”“看在你連好基友都沒的份上,我就不計較了”……這樣的意思,已經相當明顯地表現出來了。
吉爾伽美什整張臉都沉了下來,背景已經變成一片電閃雷鳴的陰翳,似乎下一秒就會倒下覆沒的暴雨。
隨後,他一字一句的開口,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太陽的,你給本王看好了!”
隱匿在黃金的鎧甲下,纏繞於腰間的掛飾,被瀕臨暴怒的最古之王一把取下。
那帶著尖錐的銀白條帶,閃爍著不同凡俗的塵光。
但真正讓奧茲曼迪亞斯凝眸的,並非源於這份美麗,而是這條掛飾……這條掛飾不是……?!
現在太陽王的心情,大約可以類比於吉爾伽美什看到耳墜時的心情。
理智一瞬間被激越上湧的情緒吞沒,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傳導出叫囂。
彷彿沸騰的開水在灼燒,這前所未有的感受根本來不及無法逐一分辨,但唯獨一點可以肯定——
不快!
沒有哪一刻,比現在,更讓法老不快!
吉爾伽美什把法老的神色盡數納入眼底,紅瞳裡躍動著熾烈的火,傲慢以極。
他宣告:“儘管自慚形穢吧,這是真正神造的技藝。天上天下獨此一份——不負王威的信物。其餘的……”
吉爾伽美什的目光投向法老的左耳,並非暗示,而是等同於言明直指地,不屑嗤道:“其餘的,不過是無用的廢料!”
一直表現得還算平靜的太陽王,聞言驀地垂落了嘴角。
駭人的壓迫感從他的身上緩緩溢位,那雙眸子化為深邃的暗金,如同緩緩攪動的幽深漩渦,醞釀著可怖的風暴。
壓抑到了極點後,太陽王怒極反笑:“呵呵,呵哈哈哈哈哈!有膽量說出這種話,莫非你是在向太陽王——向我奧茲曼迪亞斯發出挑戰嗎,黃金的!”
換一個角度吧,不再以同一機構內實力看得上眼的從者,單是以“摯友除自己外交上的朋友”來看,如此,王們如今的心態大概可以簡單概括為——
我想弄死對面的那個。
“轟!”
巨大的爆破聲,伴隨著迦勒底內瘋狂鳴動的警報聲,一同響了起來。
透過監控,指揮室的一眾人能夠清晰地看見,吉爾伽美什和奧茲曼迪亞斯猝不及防地開打了。
和平相處的希望眨眼化為泡影,這兩位王以身為例,向眾人證明了——和平是不可能和平的,核平倒是很有可能。
兩個人先是在迦勒底的長廊裡打了一會兒,但是很快,這狹小的空間就無法再滿足他們大展身手的慾望。
天花板被以“礙事”的理由,在第一時間被兩人掀飛,隨後太陽王和最古之王一前一後化為靈子,透過天花板的巨大窟窿飛了出去。
接著,迦勒底外,那終年飄散著暴雪的天空,就傳來了驚天動地的巨大動靜,戰況之激烈由此可見一斑。
比起迦勒底外的震天響,指揮室內則是安靜如雞。
眾人瞧著一片狼藉的現場和還在灌風的天花板,良久,藤丸立香才渾身一哆嗦:“好,好可怕……”
這不大不小的聲音,成功傳入了眾人的耳朵,讓他們從各自的思緒中回神。
然後,眾人的眼睛竟是哪裡都沒看,默契地在第一時間,全部把視線投向了銀髮英靈。
要說起視線中蘊含的意味,那實在過分複雜,大約交織著——
“能夠這兩貨做朋友,勇士啊!”
“這就是萬惡之源。”
“認清了食物鏈,抱大腿要趁早。”
“想跟梅恩做朋友,但說出來可能會有生命危險qaq”
……等等。
梅恩想忽視都難。然而即便如此,他還是表現得相當淡定:“怎麼了?”
“你,你不用去勸架嗎?”
說這話的人是奧爾加瑪麗,這位從來堅定的少女,頭一次用了飄忽不確定的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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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恩想了想,回答:“我只會物理勸架的方式,如果你需要的話……”
“不不不,不用了。“奧爾加瑪麗敏銳地覺醒了求生欲,“我看他們兩個就是精力過盛,趁機發洩一下也挺好的。”
旁邊的一眾圓桌騎士聞言,紛紛露出了失落的神情——送自家王的競爭對手上天,這麼好的點子,居然不行嗎……
啊,對了,說起來——
“吾王呢?”
吉爾伽美什和奧茲曼迪亞斯這麼大的動靜,普通的員工不明所以就算了,同是英靈的亞瑟王應該早就感覺到了才對。
梅恩也覺得有點奇怪,他望向羅曼想著能不能調出監控看一下情況,卻發現粉毛醫生正盯著自己戴手套的手出神。
梅恩走近,正聽見對方低低的喃喃:“信物什麼的,難道不是戒指更具有意義嗎……”
這語氣透著困惑,還有點委屈。
但是很快,意識到身後似乎有人,羅曼僵硬地回頭。在看到是誰後,登時露出了吶喊臉的表情。
梅恩只做沒看到,淡淡地移開視線。
至於信物?哦,是說那個不能戴在手上的,魔神王那裡還有八個同款的戒指。
……退貨吧。
羅曼: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