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奧納多?”
“列奧——快點起來,你等會到底穿哪套禮服?”
少年迷迷糊糊地從溫暖的床褥中醒了過來, 依稀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他單手捂著額頭坐了起來, 開始消化海量的記憶。
他是在八十五歲時離開的。
白髮蒼蒼的愛人就坐在床邊, 緊握著他的手,唱著那首《moon river》。
跨越時空的相遇, 煉金術師的身份, 畫作解剖與雕塑,還有一個又一個秘密與戰爭……
少年睜開了琥珀色的眼睛,有些愕然的抬起頭來。
我……現在是誰?
我在哪裡?
海蒂又在哪裡?
“列奧納多,”婦人徑直開啟了臥室的燈光,瞬間這裡熾亮如點燃了一千根白蠟燭:“你最好快一點——你父親已經在樓下看完兩本雜誌了。”
她的意大利語說的又快又急,而且有些用詞和他的那個時代毫無關系。
少年一頭霧水的看著兩個女僕圍了過來, 開始幫他穿戴衣飾與打理頭髮。
“我——”
“現在——”
“少爺, 什麼事?”
“現在是哪一年?我好像突然睡糊塗了……”
“是1935年,”女僕笑了起來:“所以穿白色的這一套嗎?”
直到列奧納多和他現世的父母一起下樓上車,他都沒有完全接受這個現實。
他,顯然遇到了和海蒂一模一樣的詭秘事情。
死亡不是終點, 而是另一段人生的開始。
從對話中,他大概能聽出一些簡單的資訊。
他的父親被一眾家僕稱呼為皮耶羅先生,以及將軍大人——
至少姓名和上輩子一模一樣。
他們住在一個莊園裡,而且看起來非常闊綽。
而且這個時代真的有……汽車這種東西。
“少爺,您的手機沒有拿。”女僕拿著法式薄片般的一塊金屬遞給了他:“剛才您的朋友打電話過來了。”
“好,我知道了。”他謹慎地回答道。
手機……又是什麼?
海蒂沒有告訴過他,這個時代還有手機這種東西。
伴隨著汽車啟動, 座椅背面的液晶電視也隨之亮了起來,開始播放晚間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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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耶羅將軍聽著有關節日慶典和汽油漲價的新聞,發覺兒子今天有些不在狀態。
安靜到有些內向。
“嘿,孩子,”他轉身扶著車椅,挑起眉毛道:“這不是包辦婚姻,只是介紹你認識一位很可愛的姑娘——雖然我和你母親都挺期望你能喜歡上她。”
“十七歲了,談談戀愛也挺好的。”旁邊的皮耶羅夫人抿了口冰茶道:“我們從義大利剛搬過來不久,也許你還沒弄明白,那個家族和你父親家裡是世交——歷史書一般的巧合。”
列奧納多下意識地看向他們,侷促的嗯了一聲。
他已經習慣了接近四十年的老頭子生活,到後面因為牙齒掉光的緣故,每天都只能吃些粥和軟餅。
可現在……他重新擁有了這樣輕盈而靈巧的身體,精力充沛到幾乎可以隨時連著來三個後空翻。
十七歲——不可思議。
當下的一切都古怪而陌生,但他們也簡單友好到認字就能操作,不會暴露他的任何無知。
列奧納多盯著液晶屏裡男主播的臉好幾秒鐘,確認他不會從這個盒子裡爬出來,又或者是被囚禁在玻璃裡的拇指先生。
到了他們八十歲的時候,電話線路才終於推廣到全國,而且每次都要跟搖獎一樣轉那個圈圈好些次。
可現在,他手裡握著的那個小薄片,不光可以收發信件,似乎密碼鎖只用看一眼就開了。
列奧納多在這短短十分鐘的功夫裡已經感覺人生觀被完全洗刷乾淨了。
但願等會人們跳的舞是華爾茲。他有些忐忑地想著。
這樣也不至於露餡太多。
窗外既現代又復古的街景轉瞬即逝,隱約還能瞧見綻放在天際的焰火。
列奧納多坐在車窗旁沒有出聲,腦海裡又浮現出海蒂的面容。
她確實很美。
哪怕白髮蒼蒼,皺紋滿面,淡藍色的眸子裡也依舊透著洞察與明睿。
如果她也終於走到了終點……接下來又會去哪裡?
轎車終於停了下來,好些賓客已經陸續進去了。
列奧納多跟在父母的身後,觀察和模仿著其他人的動作,也把邀請函遞給了門口的侍者。
他忍不住看了自己的手背和手心好幾眼。
沒有硬如魚皮一般的組織,光滑白皙,還透著淡淡的紅潤。
過場長廊旁還有鏡子,足夠他多看一眼自己的模樣。
和前世時很像——只是氣質變得更溫文爾雅了一些,透著股書卷氣。
少年調整了一下領結,步態自然地走了進去,開始觀察其他的事物。
兩個家族的長輩們開始熱切寒暄,同時對他致以親切又溫和的問候。
列奧納多挑了一個並不是那麼顯眼的位置,佯裝在低頭品茶,思索著等會在宴會上如何才能不暴露某些問題。
他聽著那些叔叔和伯伯們交流著與股票和外匯有關的事情,覺得有些抽離與格格不入。
果然是個老人家了。他自嘲地想著。算上先前的歲數,現在實際年齡大概是102歲?
忽然間,整個房間都安靜了下來。
人們幾乎是同時停止了談笑與絮叨,連小孩都安靜到有些反常。
怎麼了?
少年抬起頭來,發現所有人都在往同一個方向看——門口。
一個少女拎著裙角緩緩而來,神情有些拘謹和忐忑。
她垂落的黑髮微卷,色澤如渡鴉的長羽。
長睫輕垂,臉頰白皙,一雙淡藍色的眸子猶如世間最完美的寶石。
這一身淺金色的禮裙後擺猶如魚尾,將腰身勾勒的恰到好處,銀紗讓肩頭也若隱若現。
列奧納多怔在那裡,感覺心臟被猛地擊中了。
他從未見過他愛人的這副模樣。
“你知道嗎,列奧,”當初他們還住在舊宮的時候,海蒂曾半開玩笑的說道:“我十五歲那會,只要一走進沙龍裡,人們全都會瞬間收聲,誰都說不出話來。”
他在這一刻才明白她的意思。
少女怔怔地打量著這一室的親友,溫順地行了一個禮。
“海德維希,我親愛的寶貝,”她的母親衝著少年揮了揮手:“還記得剛才我跟你提到過得那個年輕人嗎?來跟他打個招呼吧。”
“列奧納多——還握著杯子幹什麼?快過來!”皮耶羅將軍大笑道:“這可是奧地利最美的姑娘!”
在聽見這個名字的時候,少女的眸子縮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他。
兩人的眼神再度交匯,跨越一室的賓客酒杯花束,再次觸碰到了對方。
十七歲的他,十五歲的她。
列奧納多站起身的時候,感覺自己的手心全都是汗,每走一步心跳就停一下。
海德維希……
他終於站在了她的面前,行了一個義大利的舊禮。
“很高興見到你……基思勒小姐。”
少女垂眸看著他,也笑了起來:“也許我可以直接叫你……列奧納多?”
“距離晚餐的時間還早,也許你們可以去露臺聊聊,或者去聽聽側室的絃樂?”基思勒夫人快速地使了個眼色,不著痕跡地暗示道:“列奧納多真是很可愛的孩子,也許以後他可以經常來教教你意大利語——這可是現在最流行的語言。”
“好的,母親。”
他們兩個人並肩行禮告退,默契地一起往露臺上走。
這幾步裡兩人都沒有開口,彷彿在等待著對方解釋些什麼。
露臺上的晚風都散著玫瑰的馥郁,玻璃門一關,所有的吵鬧也被摒除隔絕。
“也許我該先開口?”列奧納多側身看著她,心裡已經有什麼開始豁然開朗,喜悅與歡愉也再次湧上心頭:“女王陛下今晚過得還算愉快嗎?”
“很不錯,因為她又遇到了只能用天才來形容的男人。”那雙眼眸裡帶著笑意。
他們忍不住跟小孩子一樣笑了起來,彷彿在做什麼惡作劇一樣。
“說真的,這已經是我第三次活著了,”海蒂舉起雙手,去觸控自己光滑而柔嫩的臉頰:“上次一覺睡醒我十九歲,現在居然只有十五歲了——十五歲。”
“你來這個世界多久了?”列奧納多垂眸望著他可愛的姑娘:“別告訴我你等了我十五年。”
“大概兩個小時?”她長長地嘆了口氣:“你走了以後,我一個人花了三年才把後世交代完,有天一覺睡醒就來到這兒了——而且阿爾貝託剛剛做了爺爺。”
“噢——看來我錯過了很多東西,”列奧納多藉著身形的掩護,垂首親了一下她的唇瓣:“但也有足夠多的驚喜。”
少女的唇柔軟如薔薇花瓣,還帶著淡淡的香味。
他們兩人同時輕嘆了一聲,默契地又來了一個吻。
“十五歲,”海蒂喃喃道:“老天。”
“不過說真的——”列奧納多掏出了懷裡的手機,詢問道:“這是什麼東西?我知道它是電話——但為什麼有這麼多圖案和文字在上面?”
“實際上……”少女從懷裡掏了個類似的銀色金屬片,聳肩道:“我也完全不認識它。”
“親愛的,”列奧納多笑了起來:“你可曾經在這個世界活了八十多年,難不成去了一趟義大利就完全忘掉了嗎?”
“親愛的,”海蒂昂頭看著他:“這個奧地利,和我第一次降生的那個奧地利,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失蹤人口迴歸(頂鍋蓋
出現了!早戀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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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這章的時候在聽《告白之夜》,真是氣氛好搭嗚嗚嗚
少女海蒂是人形自走靜音器這個設定是紀錄片裡的!!她真是巨巨巨美(ws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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