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基雅維利被拎去洗了個澡。
準確的說,是搓了個澡。
他這一路長途跋涉過來, 因為家裡沒什麼錢的緣故也住不起旅店, 更別提洗澡換衣服。
德喬把他帶過來的時候都刻意保持了距離, 路過的女僕和侍從有些也會捂住鼻子。
領主大人是忍著他身上類似於鯡魚罐頭一般的味道對話完全程的,等確認完這是個可以考察錄用的好苗子之後, 直接把這大男孩扔給了男僕們。
“洗乾淨了再把他放出來。”
於是僕人們愣是拎了六桶熱水才把這傢伙給搓乾淨。
前兩桶水洗完, 傾倒的時候簡直和泥水一樣。
越往後洗,僕人們越發現這傢伙大概連頭髮都要拿手使勁搓才行,脖子和腰背更是需要用撓的才能把泡沫和髒物一塊弄乾淨。
等六桶水洗完,乾淨的新衣服新鞋也端了進來,他被上下收拾了個徹徹底底,又給領去了領主大人那裡。
海蒂已經回辦公室看書去了, 聽見聲響時才抬起頭來。
……這才有點貴族的樣子。
不管怎麼說, 這位現代政治學之父都是出生與官宦世家,這個古老的姓氏不僅被認為是老馬克思的後裔,而且還先後誕生過十三個佛羅倫薩的法官——論淵源歷史,那著實比美第奇家族都還要來的長久, 只是最近幾十年家道破落了而已。
少年在過來的時候,全身破破爛爛的猶如一個拾荒者,只有那雙眼睛又黑又亮。
等他理完短髮換好衣服再出來的時候,就簡直像突然換成了一個貴公子。
這黑發黑眸的少年原本就皮膚白皙又身形高挑,談吐禮儀也是頗有教養,眼下換上一身泛著銀光的塔夫綢長衣配馬褲,小腿和腰腹的線條都宛如上帝的手筆。
海蒂上下掃了他一眼, 隱約想不起來他先前那髒兮兮臭烘烘的樣子,衝他身後的侍衛頗為滿意的點了點頭。
“海蒂——你在找我?”列奧納多大步走來,在見到這男孩時動作頓了一下,忽然問道:“馬基雅維利?”
後者猛地轉過身去,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連聲音都上揚起來:“您就是——達芬奇先生嗎?!”
達芬奇眨了眨眼睛:“我還記得你五年前在街頭發表過的演講,確實令人印象深刻。”
“是達芬奇先生!”馬基雅維利好像突然又變成了一個小男孩,甚至看向海蒂去求證真偽:“他居然也在這裡——當初佛羅倫薩之戰裡,就是他救了我們的整個城市!”
事實上,在佛羅倫薩經歷過對南部的兩次戰爭之後,列奧納多就已經成為了全城皆知一般的存在,連小孩見到他都會忍不住撲過去要抱抱,還有婦人會抱著幼兒請求他的祝福和撫觸。
海蒂顯然已經對這種粉絲見面般的場景見怪不怪了。
當初米開朗基羅見到他的時候就差蹦起來撲到他身上,連先前面對她時的那點小驕傲都像是假的。
還有這個馬奇,他在自己面前簡直是個嚴肅又正經的雄辯家,一見著他也忍不住咧嘴直笑。
男孩們果然都有濃厚的英雄主義情結……
“實際上,”她輕咳一聲道:“我是把他介紹給你,讓你們成為師生關系的。”
“師!生!”
這個男孩還有些年輕,完全可以多學些東西。
拉斐爾和米開朗基羅都在佛羅倫薩的柏拉圖學園裡努力成長,這邊雖然教育環境不算太好,但達芬奇也可以成為一個很好的老師。
“馬基雅——”
“大人,您和達芬奇老師可以稱呼我為尼可羅的!”少年綻放出大大的笑容:“不用這麼客氣!”
“尼克羅先生是我新聘請的顧問,”海蒂從善如流道:“列奧,你有空的時候可以教他一些拉丁語和希臘語嗎?”
“當然可以,”列奧納多友好的摸了摸他的小腦袋:“我還帶了好些藏書過來,也可以都借給他看看。”
他向來對旁人都寬容又友善,哪怕初次見面也不會設防太多。
尼可羅小朋友努力不露出興奮又激動的表情,深深地鞠了一個躬:“謝謝您!”
這事就這麼愉快地訂下了。
也就在手下幫忙給尼可羅安置住處的時候,來自西北的客人也終於倉促趕到。
——法國的大使匆匆忙忙地趕了過來,替熱那亞共和國議和。
這時間還真算是湊巧,上午這男孩才做完預言,下午就應驗了。
海蒂吩咐下屬把大使先安置好時間,搖鈴示意秘書官德喬把預言家先生帶回來。
她確實也隱約預感過這件事情。
法國人其實不會輕易做出這種事情,但如今他們的存在實在太特殊了。
從盧卡公國到拉斯佩齊亞,再到抵禦熱那亞的多次進攻,他們的效率和殺傷力都是那些人從未見識過的。
雖然燧發.槍在自己的建議下,自誕生以後就在不斷改良,但直到最近一年,它的殺傷性才被發展到了極其恐怖的地步。
其他城邦攻城可能需要上十天甚至好幾個月,但這個女人帶領的軍隊一路上雷厲風行,而且眼見著就要往一路西部擴張過去。
熱那亞以西的城市無不物產豐富又擁有諸多港口,更重要的是,它們就是隔著法國與神聖羅馬帝國的天然通道。
只要這個平衡被破壞,她完全可以用那被傳聞為魔鬼之炮的詭異東西轟開波旁城的城牆。
海蒂根本沒打算簽訂所謂的和約。
還有十天軍隊就將再次啟程,而且會攜帶更多的物資過去攻城。
但外交這件事,著實是個藝術。
她初次做領主,從前雖然抱負與志願都頗多,卻也沒有如此真切的嘗試過。
而那些僱傭兵頭子們轉職的軍官,也對政治一竅不通。
這個時候,一個諮詢師的存在就頗為必要了。
——該怎樣回答和應對,才是利益最大化的選擇?
尼可羅過來的時候,身上還噴了些鳶尾花氣味的香水。
“領主大人,”他行了禮道:“有什麼吩咐?”
海蒂示意德喬把地圖鋪開,把情況大概與他溝通了一下。
“法國人來了?”少年揚起眉毛大笑道:“恐怕還帶了不少禮物吧?”
“說是替熱那亞共和國來說情的,”海蒂慢條斯理道:“但我們都知道,他到底想談的是什麼。”
人家要保的,根本不是那個小國的死活,而是在防著他們越界報復。
尼可羅託著下巴坐在她的對面,低頭凝視著這破碎又複雜的半島地圖,半晌才開口道:“我們需要一個足夠全面的理由。”
海蒂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發動戰爭往往是需要理由的。
戰爭本身其實都充滿了罪惡和流血,嚴格來說不存在絕對的正義。
但一個足夠有力的理由,會引誘更多人成為軍人為之廝殺,以獲得頗為可觀的榮譽與戰利品。
這個理由如果能夠全面而充分,不僅能夠輔助她在戰爭中處於輿論的優勢,而且可以在她日後插手政治的時候擁有足夠的底氣。
“您肯定思考過後面的事情。”尼可羅直視著她的眼睛,壓低聲音道:“您想要的不僅僅是這一個海灣,而達芬奇先生,以及這城內的許多人,都可以輔佐您擁有一整個帝國。”
最核心的理由將捍衛她帝位的正當性,更可以引發無數城民的臣服。
“那便只能從最核心的內容尋找線索。”海蒂思索道:“所以……我們應該選擇宗教,對嗎?”
少年揚起了笑容,聲音清澈而有力:“您真的非常聰明。”
-2-
幾百年後,法國思想家與哲學家伏爾泰曾這樣評價神聖羅馬帝國。
“既不神聖,也不羅馬,更非帝國。”
它的存在如今就是個笑話。
而與神聖羅馬帝國所聯結的羅馬教廷,更處在尷尬而又進退為難的狀態裡。
“如今神聖羅馬一共有三百五十多個大小城邦和騎士領地,”尼可羅直起身子來,示意海蒂看向地圖上細碎繁雜的城邦輪廓:“而且他們全都擁有自己的自治權和立法權,完全脫離了羅馬的控制。”
一個商人想要去三十公裡以外的地方做個買賣,可能一路上要被收二十多趟的稅款。
海蒂抬頭看向了他,加重了語氣道:“你並不希望宗教可以干涉政治。”
“的確如此。”尼可羅眯起了眼睛道:“某些腐朽的東西也該被終結了。”
“更何況——”他露出了嘲弄的表情:“教廷如今也早已不神聖與純正了。”
教皇國最初的領土,其實類似於超市買牛奶時的買一贈一。
七百年前,法國的矮子國王丕平為了感謝教皇扶他上位,把先前搶到的一大塊領地都贈送給了教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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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塊領地原屬於拜占庭帝國,從羅馬一路延伸到拉維納,在一千多年後又節節敗退到只剩一個梵蒂岡。
也正因為丕平獻土,教廷的勢力開始不斷擴散,但權力的中心不斷遊移,從來都沒有固定的位置。
任何國家都有首都,但神聖羅馬帝國的首都是跟著不斷誕生的教皇到處跑的,最遠的一次偏移到了法國的邊緣阿□□翁。
“而這一次的贈予,在十幾年前也被扒出來,檔案是假的。”尼可羅搖著筆桿道:“聽我父親說,當時有人憤怒到直接跳進波河裡,哭著說要去見上帝。”
“假的?!”海蒂怔了一下:“怎麼會是假的?”
“那矮子國王為了讓教皇國立起來,撒謊說這是‘君士坦丁的贈予’,它的存在是絕對神聖而合法的。”尼可羅嘲諷道:“可君士坦丁大帝怎麼可能幹出這種蠢事情?”
“這可是教皇國存在的基礎啊——”海蒂根本不知道這些舊事,壓低聲音道:“他們是怎麼查出來的?”
“字跡鑑定,檔案辨偽,那幫老頭子有一百種辦法。”尼可羅聳了聳肩道:“但假的就是假的。”
這等於說——教皇國的存在,完全就是建立在一場騙局上的?
“更有意思的,是最近這一百年的事情。”少年抬眉看向她,筆尖在羅馬的位置上畫了個圈。
英法相愛相殺著打了百年戰爭,最終法國狼狽落敗,教皇也只能灰溜溜的從法國旁邊的阿□□翁回到羅馬——畢竟庇護者自身都快保不住了。
然而問題在於,法國那有個老教廷,羅馬這也有個教廷,而且因為格里高利十一世本人跟法國紅衣主教的翻臉撕扯,造成了雙重的分裂。
“我之前聽說過這段傳聞——但沒有你說的這麼具體,”海蒂只感覺這一切都荒謬而又愚蠢:“這就是最近幾十年裡教皇們折騰混鬥的原因?!”
“四十多年。”尼可羅露出了憐憫的神情:“最多一口氣出現過三個教皇——再多一點就可以一塊踢球玩了。”
教皇們不斷地被選舉出來,再不斷地被廢黜,猶如任人打扮的玩偶。
而如今的教皇亞歷山大六世,也就是凱撒·波吉亞的父親,本人完全是個淫.棍和投機者。
他依靠金錢賄賂勸退競爭者,花了大把的金幣買到了教皇的位置。
——按照天主教的教義,教皇本應把一生一世都奉獻給神,不應該擁有婚姻和子女。
可這位亞歷山大六世不光有情婦,而且有很多很多很多個情婦。
他可以和女人們在花園裡徹夜狂歡,豔舞和群.交也不是什麼新鮮事情。
光是凱撒的母親就為他生了四個孩子,其他真真假假的孩子更是數不勝數。
只要給錢就可以讓他免除任何罪過——哪怕是親手殺死自己的女兒。
大小教職也可以隨意買賣,錢給到位就可以穿著紅袍觸控天使的面容。
即便如此,教廷還在瘋狂的向百姓征斂財富,稅種想一出就是一出。
“我們有足夠充足的理由……”海蒂喃喃道:“去打一場宗教戰爭。”
這完全不是天主教的罪過,而是整個教廷和教皇本人的墮落。
可因為他們的存在,有無數的農民和商人骨瘦如柴,義大利也陷在停滯混亂的狀態裡。
“宗教是必要存在的,但不是以這種方式。”尼可羅話語間已寫完了兩行字,遞到了她的面前。
——one wudu wearda wundrum fger
烈火在朽木之上綻放
fugel ferumis fenix hatan
鳳凰將從沉燼中涅槃
海蒂的指尖撫過這行墨跡,緩緩抬頭看向了他:“如果這便是我們的初衷,在回答法國人的時候,他們沒有任何理由阻止我們。”
廢除已經完全變味的教廷,建立慈悲而平等的新教,統一這個疲憊而脆弱的國家……
她隱約感覺到,本應存在於未來英國新教和宗教改革,極有可能已經被浪潮推到了現在這個時間點裡。
青黴素誕生了,火.藥配比和槍.炮的改進也出現了。
無數的工坊和工場在米蘭和佛羅倫薩快速誕生,教皇的權威也搖搖欲墜。
這個世界被加速了至少兩百年。
法國的大使等待了許久,不斷試圖催促著侍從遞交文書和信函。
等到了晚上的時候,那慢吞吞的侍從才終於領著他們去見了那位女領主。
當他們看清她的面容時,也忍不住露出詫異又敬畏的神情。
她擁有日耳曼人的藍眸與羅馬人的黑髮。
那古典而又嫻雅的面龐猶如油畫中的女神,頸間的紅寶石吊墜在燭光下熠熠生光。
真絲長裙上點綴著繁複又細緻的寶石,珍珠和刺繡都精緻到令人讚歎。
哪怕她只是漫不經心地瞥了他們一眼,都猶如是高貴的恩賜。
兩位大使有些緊張的行了一整套禮節,再次向領主說明了來意。
“這一次的騷擾原本就是非正義的,”他們表現的宛如完全不知法國艦隊的事情一般:“熱那亞共和國對此有義正言辭的抗議,但法蘭西願意從中調和一二。”
“和平是對我們都——”
“這位先生。”領主揚起了淡淡的笑容:“請您再說一遍,什麼是非正義的?”
“這場戰爭,大人。”大使硬著頭皮道:“我相信,美第奇家族不至於願意看到家族的名節因此——”
“先生,”領主慢條斯理道:“我們出兵的原因,是為了神聖羅馬帝國與整個教廷。”
兩個法國人都懵了。
“如您所見,整個帝國如今都處在混亂而分裂的狀態裡。”那雙淡藍色的眸子沉穩而又溫和,一如她輕緩又從容的聲音:“我們只是在踐行教義,效忠這個國家而已。”
這句話一出來,完全把他們的話術都完全堵死了。
神聖羅馬如今與法國已毫無關系,而且如果這是各種意義上的內部清算,那法國人完全沒有理由譴責和插手。
她不光把政治立場和戰爭動機闡明的清楚明白,而且完全反壓在了輿論的高地上。
收復帝國,振興教廷,有誰可以說個不字?
兩位大使支支吾吾了半天,最終還是起身告退了。
連留宿都不肯,聽說是狂奔回西北報信的。
他們一走,尼可羅·馬基雅維利又溜了出來。
“明日就出兵。”她注視著窗外的星夜道:“不能再拖了。”
“你覺得,涅槃戰爭這個詞聽起來怎麼樣?”尼可羅笑嘻嘻道:“不比玫瑰戰爭差吧?”
海蒂轉頭看向他,修長的脖頸猶如天鵝一般。
她笑了起來,依舊是那副風淡雲輕的模樣。
“很不錯。”
熱那亞在收到訊息的同時,那可怕女人的軍隊就已經到了城下。
他們怎麼可能這麼快?!
從拉斯佩齊亞到這裡起碼也要十五天吧?!
八月中旬的日光灼烈到讓人幾乎睜不開眼睛,飄揚的軍旗高高地舉在了空中——
九稜鑽石之上,金紅色的不死鳥在振翅高飛。
火.炮如同呼嘯的風雷一般劈到城牆堡壘之上,半路軍隊在駐紮起營,半路軍隊已經開始調整彈道射擊投擲了。
沒有攻城錘,沒有投石車,可炮彈和爆炸就猶如巨人的拳頭一般將四處都打的摧枯拉朽,士兵們跟本不能理解為什麼城牆底下會有地震一般的動靜,甚至連濃煙都沒有在眼前揮散就跟著城牆一起墜落。
“開炮——!”
城牆開始鋸齒狀的陷落崩塌,越來越多的軍士聚集湧入到城門前。
護城河完全形同虛設——一位褐發褐眸的將帥直接枯枝化橋,讓多處的河流溝壑都可以暢通如平地!
城門終於緩緩開啟,穿著笨重鎧甲的騎士揮舞著長劍賓士而出,可他們所面對的人流卻迅速的如波浪一般起伏分裂,露出數排黑黢黢的槍口。
“開火——!”
猶如無數星火飛濺迸發,彈藥化作驟雨徑直穿透鐵甲和駿馬的胸膛,如無形的網路一般讓守軍哀嚎著墜落,哪怕人數相差眾多都毫無還手之力。
“嘭——嘭!嘭!轟!”
與此同時,多個城牆相繼塌陷,爆破兵在遠處探出腦袋,抱緊石頭讓自己不要晃到摔跤。
巨龍咆哮般的轟鳴聲此起彼伏,連耳中的蜂鳴聲都已經完全被淹沒吞噬。
又一波騎士和長矛兵湧出了城門,高樓上頑固守城的弓箭手還在試圖讓木箭戰勝熱潮般的氣浪。
而火.槍兵們移位換陣,為十字刃馬車讓出寬闊的道路。
伴隨著一聲唿哨響起,多架馬車同時對著他們衝刺過去,四個方向飛快旋轉的十字刃猶如絞肉機一般在收割著無數靈魂。
“開火——開火!”
厚重的城門轟然倒塌,墜落在地上時撲出深褐色的沙塵,猶如老者最後的鼻息。
十字刃戰車迎面衝了進去,火.槍手們把槍口對準了剩餘的敵人。
“攻——城!”
洛倫佐抿了一口葡萄酒,把信紙放在了另一邊,起身去牆邊轉動機關開啟了暗盒。
佔領盧卡城用了兩個小時,佔領拉斯佩齊亞只花了一下午。
龐大古老如熱那亞城,攻佔也僅僅只用了一天。
他和她確實合作的頗為順利,幾乎沒有無法攻克的事情。
相關的戰報早已傳到了佛羅倫薩,市民們都忍不住議論紛紛。
“領主大人,關於和約還有防禦聯盟的事情——”克希馬敲了敲門:“將軍們已經到了,正在會客廳裡等候著您。”
洛倫佐取出了那枚熠熠生輝的紅寶石戒指,低頭凝視了它幾秒。
戒託由白金打造,偌大的鑽石旁邊還點綴著花瓣狀的紅寶石,看起來小巧而又精緻。
——含苞待放如一朵來自希臘的仙客來。
它的花語是……嫉妒的愛。
他收回了目光,把它握在手心裡走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只客觀根據史料闡述羅馬教廷&羅馬教皇相關情況,對宗教本身無褒貶立場,請勿人身攻擊。】
=。=中間那一段歷史真的很重要……事關之後的主線發展以及女主的身份,
我儘可能地用最簡單和直白的方式科普了,但願大家不覺得無聊和囉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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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碼字bgm
逆水寒四連
《滿江紅》hita
《漁家傲》音訊怪物
《雨霖鈴》喵☆醬
《浣溪沙》不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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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表述的羅馬教廷受法國制約是比較模糊的說法,但確實羅馬本身都是法國人送給教廷的,雖然法國在立教皇方面沒有太多話語權,但這幾百年來都很依賴法國的支援和軍力。
英法戰爭雖然只結束了十年,但蜘蛛國王路易十一也把局勢挽救了很多,讓法蘭西基本上處於全境統一的狀態,還是具有威懾力和影響力的。
而且他兒子查理八世在歷史上也是二十七歲就開始帶兵打義大利了,非常兇……
準確來說,整個羅馬教廷處在孤立無援的狀態裡,而且教皇各個還都喜歡瘋狂搞事,真是作死的典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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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這幾章寫六千字大概要看一兩萬字的文獻……本來想嘗試一下把全部參考資料貼在作話裡,但是發現字數限制放不完……
這一章參考了維基百科(鳳凰/尼可羅·馬基雅維利)
百度百科(羅馬教廷/羅馬教皇/亞歷山大二世/路易十一/查理八世/丕平獻土……)
百度地圖/百度搜圖(文藝復興地圖/義大利歷史地圖)
以及詞源(鳳凰/歐洲)
文藝復興服裝考(來源不明)
以及羅馬教廷千年興衰史(作者不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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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更新的中間那一段歷史,參考內容大概有四五千字,這裡放給大家看一下。
【不喜歡可以直接快進關掉】,或者選擇【遮蔽作者有話說】,感謝理解。
十三世紀是歐洲中世紀的頂點,各項政治制度都達到了非常完備的地步。羅馬教廷贏得了對於皇帝決定性的勝利,教皇政治達到巔峰;法蘭西的王權,在路易九世手裡,得到極大加強,歐洲自羅馬帝國滅亡後,第一次出現了中央集權的政治制度;而在英格蘭,開始了偉大的大憲章運動,立憲政治創始。在這一個世紀波瀾壯闊的政治變革中,還是先讓我們來看一看教皇政治的情況。
在十三世紀歐洲政治舞臺上,首先登場的是教皇英諾森三世(1198-1216),英諾森三世是個及其厲害的教皇,他在教皇就職儀式上的演講就預示著變革時代的到來,他說:“看,我今日立你於各民各國之上,去根除、打碎、毀壞和推翻,並去建設和樹立。”就任教皇后,他毫不客氣地自稱為“萬王之王,萬主之主”。而他也果斷地以所能採取的一切行動來擴大教皇的權力。而他所採取的第一個行動就對準了老對手--神聖羅馬帝國。
1194年,皇帝亨利六世攻克巴勒莫,加冕西西里國王。1197年,亨利六世去世,其兒子腓特烈二世年僅三歲。德國爆發了爭奪王位的內戰,亨利六世的斯陶芬家族在西西里推選腓特烈一世(巴巴羅薩)的幼子,亨利六世的弟弟菲利普為國王,而在德國韋爾夫家族則推選奧托四世為國王。英諾森三世則故意挑起他們的內戰。
1201年,英諾森三世承認奧托四世為合法國王,並將菲利普開除教籍,並對皇帝加冕提出了兩個交換條件,一是皇帝承認教皇對於西西里有實際統治權,二是承認教皇擁有帝國在義大利的所有領地,奧托四世為了得到教皇的支援,全部接受了教皇的條件。1208年,菲利普被刺身亡。1209年,英諾森三世為奧托四世在羅馬加冕。
然而奧托四世並不打算履行諾言,加冕後,他立刻佔領佛羅倫薩所在的託斯卡納大區,隨後在1210年征服了斯陶芬家族的西西里。英諾森三世不甘示弱,立刻開除了奧托四世的教籍,並鼓動德意志諸邦,在紐倫堡開會,廢黜奧托四世,立成年的腓特烈二世為國王。隨後,英諾森三世又聯合法國一起進攻奧托四世,並在1214年在法國的布汶(bouvines)將奧托四世徹底擊敗。而英諾森三世則作為腓特烈二世的監護人,擁有了在義大利的全部利益。
對奧托四世的鬥爭勝利後,教皇權力空前膨脹,歐洲各國紛紛向教皇低頭,葡萄牙王國和阿拉貢王國(西班牙東部的加泰羅尼亞地區)承認了羅馬教廷在他們的國土上同樣擁有優越權(教皇在當地的統治權和行政權大於他們的國王)。在英格蘭,國王約翰經過了頑抗之後,終於被迫把他的王國獻給英諾森三世,然後,把它當作教皇賜予的采邑重新領回,這就是說,英格蘭國王成為了教皇在英格蘭領地的封臣。英諾森三世末期,教皇幾乎在名義上一統了整個歐洲世俗國家,教皇權力幾乎成為當時歐洲的唯一霸權。
然而英諾森三世死後,隨著皇帝腓特烈二世力量的壯大,法國王權的集中,英國憲政的啟動,教皇權威迅速遭到挑戰,教皇政治在歐洲的影響力無可挽回地走向衰退。
腓特烈二世是神聖羅馬帝國史上和奧託一世大帝齊名的偉大的皇帝。腓特烈二世是歐洲歷史上第一個對教皇“絕罰”(開除教籍,也稱“破門”)處分滿不在乎的君主,他在位期間,至少有三次被教皇“絕罰”,但最後對他的皇帝權威卻沒有造成任何影響,從此羅馬教廷引為殺手鐧的開除教籍處分,失去了威懾力,教廷權威開始沒落。
最有意思的是第一次,1227年,教皇格里高利九世剛剛就職,為了顯示權威,他命令腓特烈二世立刻組織十字軍東征,腓特烈二世卻藉口軍中出現流行病而拖延進軍日期,教皇大怒,立刻就開除了腓特烈二世的教籍,結果在“破門”期間,腓特烈二世不經教皇允許,娶了十字軍國家耶路撒冷王國的公主兼王位繼承者,並自稱耶路撒冷國王,然後在1228年,還在“破門”期間的他居然率領大軍開始了十字軍東征,這次他比前次不去更使格里高利惱怒,而且很沒面子,試想作為宗教行動的十字軍隊伍怎能由一個被教皇開除了教籍的人來領導呢?
腓特烈二世軍隊一來到巴勒斯坦,就開始和□□人和談,最後他居然說服了埃及蘇丹薩拉丁將被他們奪去的耶路撒冷、伯利恆等地還給了基督教國家,腓特烈二世在為基督教國家立下大功的同時,卻使得教皇更加惱怒了---十字軍基督徒應該和異教徒作戰,而不應該同異教徒進行和談。腓特烈二世卻不管這套,1229年,在耶路撒冷,腓特烈二世在沒有一個教士在場的情況下,自行拿起王冠加冕為耶路撒冷國王。
格里高利九世憤怒已極,因為“絕罰”手段失效,於是教皇派軍隊闖入腓特烈二世的領地西西里,腓特烈二世立刻趕回,迅速收復失地,但他沒有進攻教皇國,戰敗的格里高利九世,不得不赦免了腓特烈二世,1230年8月,教皇被迫恢復了腓特烈二世的教籍。這一仗,就如同中國春秋的周鄭繻葛之戰,對教皇的迷信就如同周天子的胳膊,被利箭一箭刺穿。
此後,教皇格里高利九世和繼任的英諾森四世,依然在為挽回教廷權威奮鬥著,但腓特烈二世實在過於強悍,英諾森四世不僅絕罰了腓特烈二世,還廢了他的皇位,並將所有支援腓特烈二世的人,都破了門,這樣空前的處罰依然沒有動搖腓特烈二世的權力,羅馬教廷的不幸在於,在他的鼎盛時期,遇上了腓特烈二世這樣一位傑出、有權勢、並且蔑視教廷權威的帝王。
十三世紀的羅馬教廷留給中世紀的又一大“貢獻”,就是宗教裁判所。十二世紀中葉開始,西歐和東歐都出現了許多新的基督教派,這些教派對聖經的解釋不同於天主教的正統,因而羅馬教廷在驚恐之餘,將他們都視為“異端”,從英諾森三世開始,羅馬教廷就開始殘酷鎮壓異端教徒。1209年,羅馬教廷組織了針對異端的十字軍東征,在攻佔了拜占庭的色雷斯地區後,對那裡所謂的“異端”教徒,進行了駭人聽聞的大屠殺。
為了便於清除異教,教皇格利高裡九世在1233年宣佈在各地設立宗教裁判所,負責為各地主教清除“異端”,英諾森四世則在1254年宣佈,所有凡由宗教裁判所起訴的人都不準有辯護人。"宗教裁判所"是中世紀教會政治最黑暗的一幕,“宗教裁判所”殺害的豪傑精英無數,其中就有那位筆者十分崇拜的,被英格蘭人利用“宗教裁判所”酷刑處死的傑出女性--聖女貞德。
走完十三世紀,羅馬教廷在中世紀的使命也差不多要完成了,於是強大起來的法蘭西王權,在新世紀給了羅馬教廷以最致命的一擊,使教皇政治就此推出了歐洲世俗的政治舞臺。
中世紀的羅馬教皇制從大格利高裡,歷經尼古拉一世,格利高裡七世,到英諾森三世,它的地位也如同羅馬帝國一樣,由一種類似於共和的制度變成一種真正的君主制。然而,從十四世紀開始,以羅馬教廷為核心的天主教綜合政治體系開始迅速崩潰。
1285年,法蘭西國王腓力四世即位。腓力四世繼續了法國國王自路易九世以來的加強君權的措施,(有關法蘭西的政治制度,筆者在後文會介紹),腓力四世為了加強王室的收入,以及維繫征服佛蘭德爾(今天的比利時北部和荷蘭)的戰爭費用,開始向法國的教士徵收“什一稅”(教會的教職人員,一直是享受免稅待遇的。),這大大觸犯了教廷。教皇卜尼法斯八世打算召開法國的主教會議處罰腓力四世。可是1302年,腓力四世卻搶先召開了法國歷史上第一次的“三級會議”(教士為第一等級,貴族為第二等級,平民是第三等級,三級會議首創了平民參政的先例,成為法國議會的雛形。)
膽大妄為的腓力四世打算在三級會議上廢黜教皇,於是竟派兵到義大利把卜尼法斯八世抓來,並將他羞辱了一番後釋放,卜尼法斯八世回到羅馬後,受辱的教皇很快被氣死。腓力四世隨後在1305年將一個法國主教扶上教皇位置,稱克萊門特五世。1309年,腓力四世索性把羅馬教廷遷到了法國的阿□□翁,從此羅馬教皇在阿□□翁受制於法國國王達70年之久,史稱“阿□□翁之囚”。這一事件標誌著羅馬教廷開始沒落,成為新起的民族國家的傀儡。
克萊門特五世在位期間,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他夥同腓力四世,透過宗教裁判所,逮捕並鎮壓了法國的聖騎士團,並沒收了聖騎士團在東方攫取的巨大財產,教皇和腓力四世一起瓜分了聖騎士團的財產,而他們為聖騎士團所羅織的罪名,後來被史學家認定沒有一條是站得住腳的。
在“阿□□翁之囚”期間,義大利的貴族和騎士們失去了保護,他們紛紛逃出了義大利,於是義大利各城市的商人和有勢平民得以順利地掌握政權,沒有了教皇權力制約的文藝復興得以在義大利蓬勃開展。
十四世紀中葉,法國在英法百年戰爭中連遭慘敗,在法國國土上,教皇失去了法王的庇護,於是烏爾班五世於公元1367年遷回羅馬,但一回義大利,教皇就發現,義大利已經遠非當初他具有絕對權威時的義大利了,當時幾乎沒有人理會教皇,於是烏爾班五世在他臨死前(1372),又把教廷遷回了阿□□翁。繼任的教皇格利高裡十一世終於在1375年重新返回羅馬,但由於格利高裡十一世和法國的紅衣主教的翻臉,造成格利高裡十一世死後,羅馬和阿□□翁教廷的分裂。羅馬教廷選舉了意大利人烏爾班六世為教皇,住在羅馬。阿□□翁方面,則選舉了瑞士人克萊門特七世,住在阿□□翁。
這樣便開始了歷時達四十年之久的羅馬教廷大分裂。法國當然承認了阿□□翁的教皇,而法國的敵對國� �則承認羅馬的教皇。蘇格蘭是英格蘭的敵國,而英格蘭又是法國的敵國;因此,蘇格蘭承認了阿□□翁的教皇,而英格蘭承認羅馬教皇。每個教皇都從他自己的黨派裡遴選紅衣主教們,每當一個派別的教皇死去,他的紅衣主教們便迅速地選立另一個教皇來繼任。教皇的身份是否合法都不得而知了,因此教皇的權威已經無從談起。
當時的教皇已經淪為世俗政治的玩偶,而俗界統治者們也認為教廷的分裂,不利於他們的統治,於是1409年,在歐洲各國的君主們,在比薩召集了一次由全體主教參加的全教會議,以決定哪個教皇是合法的。可是大概這些主教們也已經覺得羅馬教廷已經沒什麼希望了,於是他們的決議變得非常添亂加搞笑。
會議以異端和分裂罪名宣佈兩位教皇同時廢黜,並另外選出一個第三者,這個新教皇被稱為約翰二十三世,居然是個惡名遠揚的海盜頭子出身。烏爾班六世和克萊門特七世當然不可能承認這一會議決定,於是歐洲便出現了三個教皇而不僅是有兩個了。
在這種無望的局面下,支援全教會議的歐洲君主們,在1414年,又召集了另一次全教會議,在沒有任何教皇到場的情況下,宣佈限制教皇權力,比如教皇無權解散會議,教皇必須每七年召集一次全教會議,教皇必須服從全教會議的決議等等。會議廢黜了教皇約翰二十三世,並勸當時的羅馬教皇辭了職,於1417選出新教皇馬丁五世,得到了歐洲各國的承認。阿□□翁的教皇雖然拒絕辭職,但由於此時的法蘭西在戰場上已經徹底敗於英格蘭國王,任由英格蘭國王擺佈,所以法國也不承認這位阿□□翁教皇了,於是此後阿□□翁教皇的黨徒日漸衰微下去,終於不復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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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馬教廷終於統一了,但羅馬教廷的威信和權力卻再也回不到以往了。100年之後,新教誕生,但羅馬教廷已經失去了裁決權,依靠一些世俗君主的支援和裁決,新教“異端”居然蓬勃興起,並進而在歐洲和羅馬天主教分庭抗禮。
到了公元十五世紀,歐洲中世紀進入最後一個世紀,隨著羅馬教廷的衰落,歐洲其他政治文化卻開始煥發蓬勃的生機。□□消滅了封建貴族而鞏固了歐洲中央集權政治(以英國的“玫瑰”內戰為代表),在法蘭西和英格蘭,路易十一世和愛德華四世各自團結了國內富裕中產階級,這些人幫助他們平定了貴族政治的無政府狀態,歐洲真正意義上的民族國家誕生了;義大利開始了改變歷史的文藝復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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