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馬？孟婆湯？”韓塵一把將碗摔在地上：“你他媽為毛不早點說？”
“說你妹，千叮嚀萬囑咐讓你處處提防小心，你已經蠢得沒救了。”
“是你說這裡沒人敢害我的！”韓塵越說越惱，他揪住老太婆的衣襟，喝問道：“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老紙是冥凰的特邀嘉賓，你居然敢害我，你活膩了麼？”
老太婆慌忙道：“我……我沒有害你啊……我還沒來得及跟你說明……你就把我的湯拿走了啊……”
“明明是你遞給我的，你還狡辯？”
“我生來就這個樣子，沒騙你。”
韓塵低頭望去，果然那老太婆的雙手就託在胸前，硬邦邦的一看就曉得根本不能動彈。
韓塵氣呼呼地道：“那你就不該走到我面前！”
老太婆道：“這裡是奈何橋，我是想來給您引路的啊……”
一幕幕景象飛快在韓塵腦海裡消失，他忘了珞珈城，又忘了黑沼森林，緊接著又忘掉了天府城和波爾木……韓塵慌了，急切地問道：“有沒有解藥？”
老太婆搖搖頭。朱雀也是沒好氣地道：“孟婆湯無解，記憶洗盡後，就會淨化你的意識，到時你就是行屍走肉了。”
“你他媽是誰？”
他把朱雀也忘了。
等他回過頭看向老太婆，他的眼神已是一片迷惘。
“唉……坑逼啊……”若實體在此，朱雀鐵定流出了眼淚。
它覺得自己完全是被韓塵蠢哭的。
雖然憤恨，卻又不得不救韓塵。只好再次遠端傳送神力了。
朱雀曾以時間回溯的方法讀取過韓塵一生的經歷，將這份經歷重新匯入韓塵的意識，就相當於恢復了他的記憶。若本體在這裡，朱雀輕而易舉便能做到，可要在保證資訊無損的前提下透過無限時空，難度和消耗就不是一星半點兒了。
為韓塵的意識重塑完經歷，朱雀是真的虛脫了。
恢復記憶的韓塵一清醒，就對朱雀讚不絕口：“嗨呀，你看，我就說你有辦法的嘛！”
“有你麻痺！”朱雀有氣無力地罵道：“麻煩你他娘悠著點兒，別再給我搞事情了！”
韓塵理直氣壯地道：“我覺得，是你該先把冥域中需要注意的事項交代清楚。”
“交代？老子提醒你一萬遍了！”朱雀幾欲暴走：“到了陌生的地方還大咧咧，你他媽是怎麼活到今天的？”
韓塵幽幽地道：“我向來人品好啊！”
“噗嗤……”
“咦？你吐血了？”
“我不想跟你講話了，你他媽趕緊滾去地獄吧。”
韓塵所在的碼頭，其實是苦海中凸起的一塊大礁石。碼頭附近的海中，林立著數不清的石柱，每一支石柱上，都盤踞有一個地獄小惡魔。
韓塵這才看見，礁石邊緣矗立有一面石碑，“招魂碼頭”四個血色大字，好像光影般倒映在正中。
一座古樸的灰色石橋，綿延向對面那看不透的昏暗地域中。
有了方才的遭遇，韓塵不敢掉以輕心了，向朱雀確認過石橋上沒什麼危險後，他才小心翼翼地踏上臺階。
“大人，您要過奈何橋？”那老太婆鬼使神差地又出現在了身邊，手中重新託了一隻盛有孟婆湯的大海碗。
孟婆湯的味道很香，可韓塵聞了渾身都打顫。他沒好氣斥道：“廢話。”
“要不要來一碗？”老太婆笑容可掬。
“來你妹。”韓塵抬腳便走。
橋面上灰濛濛，卻又不見有霧。橋的上空飄蕩著少許燃著青色火焰的水晶燈，給昏暗的路途帶來了一些光亮，卻也讓死寂的世界顯得更加陰森。
奈何橋不長，韓塵很快走到了盡頭。苦海已隨奈何橋到了岸，只是腳下的實地，走起來仍是有一種虛幻感。
一座外形極為奇特的建築顯現在前方不遠處，那建築左邊蒼白，右邊漆黑，便連散發出的氣場，都是涇渭分明。
建築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宏大威嚴，隔著老遠，韓塵就感到了其中冷酷而剛正的意味。朱雀道：“那是審判之殿，你生前的是與非、功與過，都要在那裡進行審判，然後決定你來生的去向。”
韓塵問道：“我也要經過審判嗎？”
朱雀道：“冥凰陛下在九幽之極，你要去的是那裡，不是決定來生，無需審判了。”
“來生？”韓塵慢慢向審判之殿走去，他似是在問朱雀，又像在自言自語：“靈魂已淨，記憶已逝，哪裡算得上來生？經歷全無的人生，那已是新的起點了吧？”
念頭剛起，一道洪亮的聲音忽然在耳畔響起：“若帶著往事轉生，牽絆世世積累，這便算得上來生了麼？”
聲音深沉而嚴厲，顯然不是朱雀。
朱雀提醒道：“這是幽冥大判官，幽冥界裡權力極大之人。他的實力不在冥凰陛下之下，你要小心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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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在冥凰之下，意味著他可以不理會冥凰對韓塵的護持。
韓塵的心登時提了起來。
為防韓塵犯錯，朱雀詳細解說道：“幽冥世界與人世相似，有各式各樣的勢力分佈，能與冥凰陛下相提並論的強者，亦有好幾位，這幽冥大判官便是其中之一。而冥帝則是幽冥界的唯一統治者。”
來到審判之殿門前，韓塵立時感到了自身的渺小。這座巨殿不知有幾千幾萬丈高，韓塵站在門前，好比大樹上的一片葉子，真是微不足道！
殿門敞開了一條縫隙，可韓塵卻看不清內裡的景象。一股無形的力量籠罩著韓塵，無人召喚也無人出聲，但韓塵十分清楚，這扇門，他非進不可！
穩定了一下自己的心緒，韓塵大步跨進了殿門。
一尊高大如山的座椅屹立在正前方，座椅連同上面的巨大人影恍恍惚惚，卻又實實在在，根本分不清是幻象還是實體。
除了前方的坐像，整個殿堂盡是漆黑，完全看不見也感受不到附近有任何東西。這裡的死寂比外界更甚，彷彿就是個虛無的空間。
韓塵忒自還在震驚中，大判官的聲音又在耳畔響徹而起：“何謂來生？”
韓塵心臟急跳，忙問朱雀：“我要回答麼？”
朱雀朗聲向大判官道：“大判官閣下，我受冥凰囑託，將這個人類領至九幽冥凰宮接受九幽力之傳承，想必冥凰已經與您說過了。”
哪知大判官毫不買賬，冷聲呵斥道：“朱雀之靈未至幽冥，禁言！”
“你……”朱雀火起。若是本體在此，朱雀絕不會善罷甘休，但此刻它唯有一道神念依附在韓塵身上，大判官要將它驅逐，不費吹灰之力。
它只得無奈地向韓塵道：“來到幽冥界，就要遵循這裡的法則，我也不能逾越，你便回答他吧。”
韓塵點點頭，大判官第三次問道：“何謂來生？”
認真思慮了一會兒，韓塵道：“在我看來，所謂來生，既是新生，也不該丟棄過往。全新之事物，才沒有過往，既沒有過往，何來來生？”
大判官道：“然則，如你所言，累世過往不丟，又怎謂之新生？”
若帶著記憶重新開始，誰能做到不將過去的經驗帶到未來？那的確算不得新生啊！
韓塵豁然開朗：人之一生，要麼帶著過往負重前行，要麼便孑然一身從零開始，誰都沒有重來的機會。
順其自然與干涉自然，便如不為與有為的循環往復，這其實也是宇宙規則之一啊！
韓塵道：“判官大人明鑑，是我想得膚淺了。”
大判官沒再理會這個問題，卻是喝了聲：“萬道審判。”
黑暗的四周忽然湧現出無數景象，有人獸飛禽、也有花草樹木。這些景象和正前方那坐像一樣，難以辨別虛實，但景象中所展現之物，確是韓塵所在那片大陸無疑。
韓塵不知所謂，朱雀道：“萬道審判，是你至今為止所見所聞的一切物體對你的審判，你對它們的所作所為該負怎樣的責任，都將在這裡進行界定，而大判官會作出最後的裁決。若有罪責，在十八獄經歷相應的懲罰贖罪以後，便可以進入輪迴池往生了。”
韓塵大驚：“你不是說我不用審判嗎？我可不是為了往生而來的！”
“我知道，”朱雀也很鬱悶：“我也不曉得他們搞什麼名堂，但還得遵守他們的規則。見招拆招吧。”
韓塵向大判官走去，但才邁出一步，一片光景便擋在了面前。
這是一株大腿粗的小樹，韓塵總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卻又想不起來。
正自納悶，這小樹居然說話了：“小子，還記得我嗎？”
韓塵搖頭。
小樹怒哼了一聲，說道：“你倒是很能忘啊，我是你家別苑牆外的那一棵樹！”
韓塵一拍手：“哦，我想起來了，怪不得那麼眼熟。”轉而又稀奇地道：“我靠你怎麼會在這裡？而且……還他媽會講人話了！”
小樹正氣凜然地道：“幽冥大判官給予了我靈智和審判你的權力，小子，你乖乖受審吧！”
韓塵啞口無言。
特麼痺還有這種操作？
匪夷所思地看看遠處的大判官，又看看小樹，直愣了半晌，韓塵才嗤笑道：“艹，你一棵樹來審我？你能審我什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