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個小孩子幾次三番的感動到想哭，陸部長從沒覺得自個兒這麼的沒出息過。
他吸了吸鼻尖兒，一顆千錘百煉被鍛造的猶如花崗岩一樣堅不可摧的心臟，在小家夥兒的面前，一次又一次的被擊碎，碎的稀巴爛。
這個形容不算很精準，卻非常的恰當。
做著天底下最殘忍的事情，卻是出於天底下最溫柔的原因，他也擁有著天底下最善良柔軟的心。
這就是寶寶，他的寶貝乾兒子。
“那你可別眨眼睛，看好了。”陸越川狠狠的揉了揉乾兒子毛茸茸的小腦袋，“如果害怕的要哭，就哭出來。這是正常的，乾爹不會因此笑話你，更不會看不起你。不管以後你能不能成為權家的繼承人，在乾爹的心裡，你都已經是權家最棒的繼承人了。”
哆嗦著兩條小腿，寶寶強忍著想要逃跑的衝動，甚至用兩隻小肉手支撐起自己的眼皮，不讓自己有機會嚇得閉上眼睛。
走到那個渾身是血的男人面前，陸越川用待著塑膠手套的手挑起了男人的下巴，嘆了口氣兒，“你今天真的要感謝我乾兒子。如果不是有他在，我會讓你見識到九處真正的酷刑。你應該聽說了吧，九處之中，我才是手段最殘忍的刑訊官。算你走運，今天我要給我乾兒子上課，就不拿酷刑折磨你了。改天我再來看你的時候，咱們父子倆再好好的敘敘舊。今天麼，我就是帶我乾兒子來開開眼的。”
中年男人渾身是血，可衣服上的血跡卻不是很多，明顯是陸越川來之前，已經有醫生替他處理過了傷口。就是副處長的那句話，想要讓人把九處酷刑都玩兒上一遍，首先要保證人得活著。
儘管刑罰都已經是苦心鑽研過，怎麼最痛，又不致命的，可難保上了年紀的人支撐不下來。在用刑的時候，旁邊是隨時有一整套專業的醫生護士們守候著的，就是要確保在審訊處結束之前，人得活著。不但要活著，還要保證人的感知是正常的。
“陸越川，你不是人。”
“我親手殺了我的生父，我的確不是人。再說了，這麼多年我早就沒把自己當人看了。反倒是你，你這個外人眼中的好父親，模範丈夫，就是人了麼？你寶貝的一雙兒女是人，我跟小妹就不是人了？我不是人，你隨便怎麼對待我都行。可小妹呢？她有沒有做過一件錯事兒？她短暫的人生中，連一隻螞蟻都捨不得踩死。你害死了她。我的小妹何其無辜？我的母親呢？她又做錯了什麼？當年是你為了高官厚祿對她死纏爛打的追求。她又做錯了什麼？”
“我沒有殺小小！”
小小，陸越川小妹的乳名。這個名字，陸越川都很多年沒有叫出口過了。
此刻聽到小妹的乳名被這個親手害死了小妹的男人叫出口，陸越川的情緒一下子無法控制，他狠狠的給了男人一巴掌，“不許你這麼叫她！你不配！”
自己從手心到手臂，都已經麻了。可想而知陸越川這一巴掌有多用力。
他深吸了幾口氣，吸入肺中的空氣全部都充斥著一股子鐵鏽的血腥，這令太多年沒有親自下場審訊過犯人的陸越川感覺極為不適應。
他忍住了想要嘔吐的衝動，平復了自己的情緒，重新換上了慢條斯理的語氣，“你沒必要在這兒跟我嘴硬。就算你沒有害死小妹，我母親的死，你也逃不掉。橫豎我們父子倆之間都有了一條人命債
，我又何必抹黑你呢？不管你又沒有害死小妹，我都不會讓你活著離開九處。我有必要把小妹的死栽贓到你的身上嗎？都這個時候了，你就別再給我嘴硬了。乖乖的承認之後，給小妹道歉。或許，我就能夠讓過你的一雙兒女。”
“你”男人已經瞎了一隻眼睛，可另外一雙眼睛猙獰充血的瞪著陸越川。
“我從沒認過你這個父親，所以你跟你情人的一雙兒女，我可不會認他們是我的弟弟妹妹。我對他們可沒有感情，他們能不能活下來，看你的表現。現在，還要抵死不認麼？”
“我從沒想過要害死小小……”
“我說沒說過，不許你這麼叫她。”陸越川淡淡的說道，卻是一臉的猙獰。
“你相信我，我想要殺你，可我從沒想過要她死。你妹妹那麼單純，那麼善良，那麼美好。我怎麼捨得殺了她呢？她的死，完全是一場意外。我的目標，是你，不是你的妹妹。”
“這是實話，也是你的心裡話。我信。”陸越川點點頭，“小妹的事兒，咱們談完了。我相信你害死小妹之後，內心一定愧疚極了。你也跟小妹無數次的道過謙。我現在問你，你心中對我母親，可曾有過一絲絲的愧疚？”
“有。”
“我要聽實話。”陸越川懶洋洋的坐在了中年男人正對面的椅子上，順手拿起了審訊桌上的玩具手槍。
這可不是普通的玩具手槍，這是經過審訊處特殊改造的玩具手槍。
陸越川拿著玩具手槍，眯起一隻眼睛對準了中年男人已經瞎了的右眼，“別再騙我，我對你真的沒有耐心。這玩意兒，你不陌生。所以，接下來我問你什麼，你都老實回答。”
看到那把玩具手槍，中年男人害怕的……小便失禁。
順著他的大腿流下，流在地面上，氣味刺鼻。
陸越川厭惡的撇撇嘴，“你對我母親，可曾有過一絲絲的愧疚？”
中年男人沉默了。
那麼答案陸越川也就明白了。
“你果然對你的結髮妻子沒有任何的愧疚，哪怕你處心積慮的奪走了她的一切，害死了她，你都不曾對她有過一絲一毫的愧疚。姓陸的，你夠狠。可惜了，如果你沒有生出我這個比你更狠心的兒子，你這一生會過的很好。但你生下了我，我會讓你知道什麼叫後悔生下來。”
陸越川槍法極準，這是很少有人知道的事情。
他輕輕扣下玩具槍的扳機，‘子彈’擦著中年男人的臉頰飛了出去。儘管沒有射中他，可還是將中年男人嚇得渾身顫抖不已。
擺明了陸越川就是要折磨他的內心，給他精神上的折磨。根本就不是為了折磨他的身體。
折磨一個人的身體，是最低階的。真正的用刑高手，根本就不屑於去折磨人的身體。只會去折磨人的精神。不過陸越川今兒不打算他父親的身體，卻不是因為這個理由。他純粹是不想再讓他乾兒子看到可怕血腥的畫面了。
“那你愛過我母親嗎？”
“愛過。”中年男人哆嗦著回答。
陸越川笑了，“我相信這是你的實話。我母親那麼美好，身為一個男人，與她生活了十多年，不可能不愛上她。只是你愛她，不是愛，而是被感動。你真正愛的女人，在隔壁。”
“陸越川，我只求
你放過我的孩子。你不要傷害他們。他們是無辜的。”
“他們無辜，我小妹就不無辜嗎？小妹也無辜，可小妹還是死了。憑什麼你的一雙兒女是無辜的，我就一定要放過他們？”陸越川眼皮一掀，左腿優雅的疊放在右腿之上，他懶洋洋的說道，“拋開咱們父子倆之間的兩條人命帳不算，你跟權家還有帳沒算清楚呢。你真以為你求了我，你那一雙兒女就能活？笑話。權五爺的手段，可比我殘忍多了。他不會放過你的家人。我現在就能明確的告訴你，你，你愛的女人，你的一雙兒女，一個都活不了。念在你是母親深愛的男人面子上，我可以答應讓你的一雙兒女沒有痛苦的死去。”
“陸越川，我不是故意要害死小小的！你為什麼就這麼殘忍呢？！”
“我們父子倆，誰更殘忍？我們誰都不比誰溫柔，我們是一樣殘忍無情。當小妹死後，我陸越川就已經活的不是人了。我人不人鬼不鬼的活了這麼多年，我也要你這樣活著。你放心，我會叮囑好九處不讓你死去。咦，對了，我小妹的忌日，你還記得嗎？”
中年男人不明白陸越川是什麼意思，只能點點頭，“記得。我每年都會給小小上香。”
“那可真是難為你一直惦記我妹妹了呀。”陸越川掀唇一笑，“你記得小妹的忌日，那你自己就可以掰著指頭默數，從小妹死後到今天，一共是多少天，你就能活多少天。每天都把小妹的忌日拿出來想一遍，痛苦的倒數著自己的死期吧。你接下來的人生，就給我這麼渡過。”
“陸越川，你殺了我！立刻殺了我！”
“殺了你？那多溫柔呀。我陸越川最不溫柔善良了呢。你自個兒親口說的呀，我不是人。你們一家四口想要團聚得多等幾年了。不過你最愛的女人，如果你求我的話，我會讓她陪著你的。絕對不讓你她死在你的前邊。你什麼時候死，她就什麼時候死。這多好呀？讓你們如此深愛的一對夫妻，雖然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你們可以同年同月同日死呀。”
“我這輩子最不該做的事情，就是生下你！”
“你說對了！”陸越川笑眯眯的打了個響指，“你處心積慮的迎娶我母親，奪走了陸家的一切，這些你都沒錯。你錯的只有一件事兒，生下我這個畜生。父親，當你決心拋棄我母親的時候，你可曾預料過你會有今天？你一定沒有預料過，否則，你哪裡敢害死我的母親。”
“乾爹不哭。”
忽然，一道奶聲奶氣的聲音，讓這個陰森充滿了血腥的房間裡，有了一點溫暖和暖陽。
陸越川感覺眼睛一熱，一雙小肉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乾爹，不哭。”
“傻兒子，你哪只眼睛看見我哭了？”
“你眼睛沒有哭，可你的心哭了。乾爹，你不要哭了好不好？寶寶逗你開心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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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越川扒拉下捂住自己眼睛的肉手，笑著抱起了小糰子。
他內心的陰暗，在一瞬間被推開。
有一道陽光，照進了他陰暗的內心。
這道陽光，就是他的乾兒子。
“看見你這張傻氣的肉臉，我就很開心。不哭了，乾爹不哭了。”
“乾爹，我愛你。就算你爸爸不愛你，但你有我愛你。”
“傻兒子，你這麼善良可怎麼辦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