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義是最近光顧劉考家最多的人,苦心孤詣的學習他編筐手藝如今大成,但知恩圖報的他給劉考又打了幾天散工。
劉考不講衛生,農村散養雞鴨鵝糞便拉的遍地都是,他編筐難免沾染汙穢,卻從不擦拭。週三西郊小集,週日東郊大集。他趕東西大小兩集賣筐時,顧客常因噁心的稀屎卻步。
邵義偶爾會跟他去趕集,看出不妥就提議和劉考一起編筐賣,但他不是一味付出,收入兩人五五開。
那些竹筐編織的緊密精美,結實耐用還好看。兩人編好的筐由邵義拿竹把的鞋刷在河水中仔細清洗,晾乾後還要打磨拋光。經這樣飭後,竹筐改頭換面和之前比判若雲泥。
不但如此,邵義還搜尋網上教程將平平無奇的竹筐編出了花樣。
劉考從前是胡亂叫價,有了邵義參與便給不同檔次竹筐量身定價,兩人的產品物美價廉,在大小集炙手可熱,賣脫銷是常有之事。
賺了錢,邵義給張琴買了繡著踩小人字樣的鞋墊,給趙老五買了實木的菸斗,給趙雁翎奶奶買果丹皮,給胖子買了奈米新科技萬能手機貼可以放車裡,給趙雁翎買了一雙涼拖。
東西不貴,都是集市上販賣的小零碎,可懂事的讓人心疼。
張琴去市裡的美特和李寧店從裡到外給他置辦新行頭,趙老五隨手給了一千塊零花,胖子……
“造孽,多好的孩子……”趙雁翎奶奶是這麼說的。
有些孩子即便不是自己的骨血,可有時候比親生的更能防老。
忘記過去等於背叛,邵義記掛著所有人對他的恩,也惦念所有的仇,黑白分明。
這天,他和劉考下了客車拎著批發回來的竹篾往回走。路過橋頭小賣鋪時,看見道旁停了一輛桑塔納,個子快趕得上雁翎叔的紋龍畫虎男人面色陰騭的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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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愛,這次我真的知道錯了,咱們和好吧。我可以給你下跪,我可以對天發誓。以後我不和虎哥他們混了,我掙錢養家餬口,我再打你我就不是人養的。我只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這些天睡不著覺,早上洗頭髮時,頭髮一把把的掉。滿嘴都是泡,飯也吃不下。真的,你走了我才知道我的生命裡根本不能沒有你,我的心好像被人狠狠劈了一刀,我連酒也不喝了,遊戲也玩不進去,無論幹什麼,心裡全是你的影子。這輩子,對我來說任何人都沒你重要。”
起初邵義沒當回事,痴男怨女風花雪月對他來說很遙遠。他聽那男人雖然在認錯,可話裡話外提到最多的是“我”,可見就算他愛情已到“命懸一線”的緊要關頭,他喋喋不休中依然以自我為中心。
連個孩子都能聽懂的事,電話那邊的小愛會不懂嗎?
可旋即邵義愣住,前段時間胖子叔偶爾會提到小愛,後來失去耐性另覓新歡才作罷。
此小愛彼小愛,是同一人嗎?
他本就細心,便放慢腳步偷聽。
哀莫大於心死,那邊小愛針鋒相對說了許多冷言冷語,幾個回合下來,男人漸感不耐。
他用牙縫擠出冷笑:“是那個姓趙的把你魂勾走了吧?上你了麼?聽說姓趙的很有錢,人家能稀罕刷鍋水嗎?”
邵義聽不清小愛說了啥,似乎語氣冷淡到極點。
男人鼻翼外擴,蘋果肌因憤怒連連震顫:“**你可真絕情,你真的絕,忘了我對你的好了是嗎?你這個爛腚的貨要倒貼姓趙的是嗎?你非他不嫁是嗎?別管我從哪聽到的。你就等著吧,你肯定嫁不了姓趙的,我現在就去弄死他!”
說完他結束通話電話,將手機朝橋墩猛地摔去,一體機當即四分五裂。
動作過大,兜裡的彈簧刀和一罐打火機油掉在地上。
邵義愣了!
男人惡狠狠的撿起彈簧刀和打火機油,正要開車門。就聽背後有個稚嫩的聲音問他:“你是來找趙雁翎的麼?”
男人失去理智,頭也不回的吼:“我他媽就弄死趙雁翎……”
話未說完,只覺後腰上骨頭下部分傳來劇痛。他錯愕回頭,看見了個頭矮小卻滿臉猙獰的小孩,手持短短的刃角開的很大的篾刀捅在他後背,刺目殷紅的血立時染透衣衫。
自詡社會,沒少掐架,可金陽平生頭次栽到這麼小的孩子身上。
“哼哼,誰敢害我雁翎叔,我就弄死他!”邵義抽手,又扎了過去,充分詮釋什麼叫言出必踐。
這次金陽有所防備,側身躲開,抬腿將邵義踹倒。
腦袋不咋轉彎的劉考和邵義最投脾氣,邵義從來不騙他,也不會歧視他,還幫他賺錢。他見邵義被踢倒,百家牌的煙也丟地上顧不上別的趕忙跑來。
金陽受了傷血流不止,見一髒兮兮的昂藏大漢拿著竹篾朝這邊跑來,以為是小孩的家人來找場子,竹篾削尖了扎人不比刀子差!加上他心神先憤怒再恐懼再心慌早就亂了,想都沒多想拉開車門桑塔納一腳油門踩到底的跑了。
金陽絕對想不到,劉考並非找場子,他只是為了去扶邵義,僅此而已。他傷的也並不重,篾刀長度以及邵義要抬臂握刀角度問題使得那一下不足以刺傷內臟。
“你沒事吧?”劉考滿臉關切,對他來說目前講義氣的邵義比對他不管不顧的親爹還親。“疼不疼?”
邵義手肘蹭破了皮,灰塵沾了血黑乎乎的。他滿不在乎,還陽光燦爛的笑:“沒事兒。”
撿起篾刀,下橋在河水裡洗傷口,但皮肉裡滲進去的灰塵卻沒辦法洗淨。不過沒關係,小時候穿短褲瘋跑,膝蓋破了沙子都長皮下現在還有黑點,也從來沒覺得疼過。
忽然他想起來,這麼幹會不會給雁翎叔他們添麻煩?想起雁翎叔一家人對他的好,趙奶奶還給他洗襪子和褲衩,夜裡會給他蓋被子,這就和他親奶奶沒什麼兩樣。眼圈紅了,淚水撲簌撲簌的流。
被表叔把臉抽腫了他沒哭,和表哥打架他沒哭,鑽鐵絲網爬火車皮他沒哭,車站警告乘客扒手被小偷打他沒哭,此時他卻哭了。
他哽咽著對劉考說:“我不能回去了,男子漢一人做事一人當。你幫我轉告雁翎叔,讓他要小心,有人要害他。”
劉考手無足措,心裡隱隱覺得哪裡不妥,卻怎麼也無法想通,只是一個勁的撓頭髮,頭皮屑譁啦譁啦的往下落。他眼睜睜的看著邵義上了趕回西郊的客車,伸手想說啥卻有口難言。
等客車開走,他猛地拍腦袋急匆匆的往老趙家趕去。
邵義上了客車,腦袋裡想的全是這段日子點點滴滴。本以為世上再無親人,可雁翎叔家重新給了他家的溫暖。那裡有關心他的太奶,有面冷心熱的趙爺爺,有對他關懷備至的趙奶奶,有教他本事的雁翎叔。
售票員見老趙家的小孩剛下車又回來,詫異問他:“剛回來怎麼又下去?這可是最後一班車。”
邵義微微低頭掩飾臉上悲傷,深吸氣儘量表現的自然:“我把包落下了,一會兒打車回來,沒事的阿姨。”
……
劉考氣喘吁吁的跑到趙家,趙雁翎溜完淘氣和巧克力剛進院門。
“大翎子,邵義捅人了。”
趙雁翎愕然:“你說什麼?”
“一個男的。”
趙雁翎皺眉:“說清楚點。”
“邵義說有人要害你……”
劉考顛三倒四將過程說了一遍,趙雁翎鬚髮皆張,心頭發堵:“艹!”
這孩子人生路崎嶇險惡,幼時喪失父母,稍大姐姐也死了。本以為到了自己地盤能讓他過上快樂的日子,不成想又遇上了這樣糟心事,命運坎坷像接力棒傳遞出一部滄桑血淚史。
想想那張堅毅小臉,想想他維護自己的神態和語氣,趙雁翎心疼又感動又憤怒又自責。
到底是誰?是nlt的人?是胡安的人?聽劉考的意思,那人是華人,按照描述不像是境外尋仇者。他在國內就算與人交惡,也無非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不足以讓人鋌而走險使用暴力害他。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件事源於當初他在火鍋店照顧女士的貼心之舉。浸在無數遐想裡發酵越泡越大,變成子虛烏有的爭風吃醋。邵義是無妄之災……
他處驚不亂,先給邵義打電話,電話關機。開車上路,邊開邊給盤山嶺的人打電話,頗費周章的問到客車售票員號碼。
售票員告訴他車都到了西郊,邵義業已離開。
他想到了之前給邵義辦理的星辰卡和星辰機,趕緊給王琪打電話,讓她在那頭給邵義定位。
王琪知道些他們的關係,趙雁翎可是星辰大咖,為星辰吸引的流量價值鉅萬。只要開播總部就會關注,所以對邵義並不陌生,不問原因直接答應下來。
新研發的星辰機配合星辰卡很牛逼,只要不摳電池,哪怕關機也能定位。現在的一體機後蓋根本掀不開,所以也不可能摳電池。
很快,王琪就把定位發到他手機上。
趙雁翎風馳電掣,一路漂移到市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