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著地上的兩條刮痕來回調整著方位並認真的觀察半天，沈攀嘴角出現了一絲笑容。他摸出手機開啟夜拍模式很是拍攝了幾張照片，這才心滿意足的繞過彎道回到車上。
等沈攀開著車回到城裡已經是晚上十點了，他也就沒在去隊裡，還是明天早上去找李振鐵吧，沈攀心裡盤算著。自己雖然是個警察，但也有自己的生活，而且總還是要給隊長留下點私人時間吧。
吉普開到周珊樓下，撮起嘴唇想了想，沈攀拿起副駕駛座椅上的手機給自家死黨撥了過去：“珊子，你在哪裡？在家啊，魏源呢，也在嗎？那行，你們兩個下來吧，我們找個地方吃飯去，順帶有好消息告訴你們。”
周珊和魏源一前一後來到吉普車旁，從兩個人的表情來看沈攀就知道他們之間的矛盾都還沒有得到緩和。搖著頭笑笑，沈攀也懶得去勸解，都是小孩子脾氣，過一陣子自然就對了，還是先填飽肚子才最重要。
不過，讓沈攀啼笑皆非的事情立即就發生了，等兩人上了車，沈攀一邊慢慢的啟動，一邊隨口問道：“想吃什麼，我請客。”
“牛排。”
“隨便… …反正不吃西餐，我討厭那玩意。”
說牛排的當然是周珊了，魏源原本是隨意的，可一聽周珊點了牛排立時就大力反對起來。於是乎，兩個人又橫眉冷對，沈攀啞然失笑，他大笑著拍打著方向盤，說道：“好了，你們夠了啊，再這樣我真的生氣了。就這樣，我決定了，吃牛排去，魏源，你閉嘴，誰讓你是男人啊。”
總是要照顧照顧女孩的心情嘛，否則氣氛就真的鬧僵了，坐在咖啡廳，三個人胡亂點了各自的吃食，沈攀點上煙，手機扔到桌上，得意洋洋的宣佈道：“照片裡面，好好研究研究，你們就能明白哥為啥比你們優秀了。”
說起咖啡館裡面的抽菸，這真的是國內特色。有些咖啡館明面上是禁止吸菸的，可有些咖啡館卻光明正大擺著菸灰缸，只是他們也會用一些綠色植物作為格擋，一來遮擋臨近的視線，二來有利於煙氣、煙味的吸收散發。
魏源離手機近，手一動就摸到了電話，周珊動作也不慢，一巴掌下去蓋在魏源的手背上：“給我，我先看。”
這應該是魏源第一次被周珊的掌心如此貼近，本來還想爭論幾句，可女性那柔軟的掌心讓他心裡一顫，不由自主的縮回了自己的胳膊：“你要看你就看，看完給我看就行了。”
魏源的退讓讓周珊有些意外，不過女孩個性的確太大大咧咧了，她根本，沒體會到魏源的退讓下的心思，反而得意的翹起嘴角，拿過手機點開照片頓時就沉迷了進去，周珊才不想被任何人比下去呢，哪怕對方是沈攀也不行。
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沈攀在心裡默默地念著這兩句詩，他不動聲色的輕瞟了一眼尷尬不已的魏源，心裡不禁連連嘆息… …男人啊，最怕的其實還不是女人不理睬你，真的要喜歡一個女人總是會有各種手段方法去打動她嘛，可女人一旦和你在一起毫無顧忌的開著玩笑把你當兄弟，就連葷笑話都不避諱你的時候，男人就真心毫無希望了！
除非，除非是那一天周珊霍然醒悟，也許小源子還有點夢想成真的可能性。至於說那一天要等待多久，沈攀又哪裡知道呢！
周珊低頭沒多久就茫然了，沈攀的手機圖冊裡面其實就黃昏那會兒拍攝的那些照片，問題在於周珊左看右看都看不明白——不就是路面嘛，哦，還有兩條刮痕，那能說明說明呢？
很主動的把手機推給魏源，周珊才不願意承認自己的失敗呢，她做出一副沉思的模樣說道：“你先看看，我要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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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務員端過來三分套餐，沈攀也不去管他們，端起溫熱的檸檬水大口喝著，然後切開牛排用力的咀嚼嚥下，他是真的餓極了。
等沈攀吃飽喝足，悠閒的捻起菸灰缸裡掐熄的半截煙重新點燃的時候，魏源才一推手機，迷惑不解的找他要答案：“你說的好消息是什麼？這一組照片是什麼意思？公路上的痕跡代表什麼？”
“還有，這究竟是哪一條路上的照片，你為什麼會去這個地方拍照，它和這個案件有什麼必然的關聯？”魏源沒問出來，周珊做了詳細的補充，這一瞬間，兩個鬧矛盾的人卻是合作得天衣無縫，這讓魏源都訝異的看著周珊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不過這傢伙心中卻是竊喜不已，他的眼神可騙不過沈攀。
“這是北郊盤山公路，至於這兩條刮痕代表什麼需要你們自己琢磨，答案都讓我說出來不就沒意思了，對不對啊，不過我可以給你們一些資訊，一些我下午拿到的資訊。”慢悠悠的調戲著兩人，沈攀倒也不隱瞞，他降低了音量，把下午從李振鐵那裡打探到的訊息完整的講述給了兩人聽。
沉默，長時間的沉默，魏源也好、周珊也罷，都陷入了深層次的思索當中。
三個死黨平日裡關係密切，但在工作上都不樂意認輸。特別是這種都掌握了平等訊息的情況下，憑什麼沈攀能夠想得到的線索他們想不到，沒道理的！
“哎喲，我說你們一邊想一邊吃行不行，牛排冷了難吃呢。”抽完煙，看著男人跟前一點沒動的牛排，沈攀忍不住哼哼起來，浪費可恥，今兒可是他請客，早知道如果這兩傢伙不吃的話，何苦點餐來著，他工資可不高啊。
吃就吃吧，周珊拉過托盤，她都忘了拿起餐刀，直接就是一叉子下去叉起整塊牛排放到嘴邊咀嚼撕扯開來，魏源更是把托盤往桌子中間一推，眼珠都沒轉動一下，彷彿他已經吃完一樣，這兩人的昏昏然讓沈攀除了搖頭還是搖頭。
招手叫過服務員，沈攀讓他把這兩份牛排端回去加熱切成小塊，然後這才敲敲桌面，喊道：“是不是想不出來，想不出來就算了，讓哥來告訴你們… …”
別說，這話一出口魏源和周珊頓時回覆了神采，兩人同時抬起頭盯著沈攀，也忘記問自己面前的牛排去了哪裡，他們迫切的想要得到答案。
這個案子要說複雜也複雜，但真的一旦想得透徹了其實也簡單，沈攀不慌不忙的道出自己的思路和求證的經過，他也希望兩個死黨能夠在刑偵大隊立足穩固下來，自己以後也多了兩個信得過的幫手不是。
按照沈攀的想法，馬華應當早已死亡。這畢竟是在國內，無論是什麼地方，一個人想要長時間隱居下來那近似於不可能，而按照馬華多年的養尊處優，她又不可能深入到商山市周圍的山區深處，那些人跡罕至的地方連米飯都很難吃得上，馬華受不了這個苦頭。
而李振鐵當初是把商山市出去的幾條渠道全部封鎖了，也調看了前面耽誤的那些天幾條高速公路的兩端收費站的監控路線。就算背後謀算馬華的這個人有著一定的權勢，他能夠更換甚至抹除商山市這邊高速路的監控錄影，臨近省市的高速公路收費站想要插手恐怕也會是一件相當困難的事情。
所以，沈攀認結合各個方面得到的訊息，認定馬華已經死亡。
無論時代如何發展，一個類似馬華這種身份的女人死亡都是一件大事，想要風平浪靜的掩蓋下去那是做不到的！所以，幕後人唯一的辦法就是讓馬華消失不再出現，這也許才是最好的辦法，沒見李振鐵都只能把馬華的失蹤作為冷凍案扔到檔案室去嘛。
既要馬華死亡，又要馬華消失，那就只能是毀屍滅跡了。可惜的是，電視劇裡面經常出現的所謂潑上汽油火燒的方法在現實生活中絕對是不可取的，火葬場夠給力的吧，油料、超高溫一樣不缺，還在一個狹小的空間內熊熊燃燒，可屍體最後都還會剩下幾根骸骨，常人又哪裡能夠做到滅跡呢！
也許有人會說“王水、強酸”，對，這個話沒錯，前提是你能有一個專業的盛裝溶液的池子，你還得搞得到滿滿一池子的強酸或者王水，那可是管控物品！更不要說，事後你還得想辦法抽空這一池子罪犯證據找個隱秘的散發濃烈氣味也不會有人過問的地方傾瀉！
這反覆折騰下來… …嘖嘖，恐怕世界上就再也不會有人犯罪了！
所以，沈攀判斷，犯罪嫌疑人最好的辦法就是消除自己所有留下的痕跡並把馬華的屍體扔到一個幾年、十來年大概都不會有人去往的地方，大自然才是消磨犯罪證據的最佳助手。
不能出到商山市外，又要杜絕城市開發發現、挖掘屍體，還要能抹除一切證據，這個案子在排除法的指向下其實也就不算很難了，至少確定馬華的屍體所在地不算特別麻煩。加上從李振鐵那裡得到的李偉強和盧曉鵬的那幾天行蹤之後，沈攀立即把馬華最後消失的地點鎖定在了安陽區的盤山路那一段的原始山林之中。
這裡還有一個必要條件是犯罪嫌疑人要達成的：馬華絕不可能自己走到山林之中，就是有槍口在上指著馬華也絕對走不了那麼遠、那麼陡峭的地勢，她的體力達不到。
可馬華自己沒法走過去，兇手當然更不可能揹著她去，除非是超人的體力，常人吃不消的。所以沈攀的目光都落到了馬華的那臺車上，有了車，加上一些手段，難辦的事情看起來也就簡單了許多。
幾千年前的古人要從廣州走到北京那得好些年，現在飛機也就幾個小時，這就是工具的先進性嘛。
心裡有了一定程度的猜測，沈攀下午才會直奔盤山路而去。
他設想過馬華失蹤的場景，沈攀認為最大的可能是犯罪嫌疑人把馬華引誘過去之後連車帶人推下了懸崖。可倒是實地勘察之後，沈攀發現自己的想法是錯誤的，犯罪嫌疑人如果真的是把馬華連車帶人推下去的話，就算路面上沒有痕跡，但山崖邊緣怎麼也該留下蛛絲馬跡才對，但沈攀走遍了那十來公里的盤山路，仔細勘察過每一處容易墜崖的地方，卻沒在岩石邊上找到丁點擦掛的印記。
“當時我很失望，如果不是在回來的時候無意中看到這兩條被我第一趟忽略了的刮痕，我想這個案子恐怕是再也找不到切入點了。”沈攀顯然有些後怕，他痛恨自己第一趟的粗心大意，這種毛病絕不應該出現在一個合格的刑警身上！
魏源和周珊都沒說話，不是他們不想安慰安慰沈攀，而是他們自己都還深深地陷在沈攀說出來的一系列環環相扣的細節裡，信息量太大，他們從接受到吸收再到分解需要時間，那不然就算沈攀再多說幾遍某些環節他們都還雲裡霧裡來著。
沈攀指著其中一張照片，說道：“這是我站在從商山方向開車過去的位置拍攝的照片，我用吉普估算過，任何人開車經過這個彎道大抵都是在差不多的位置，畢竟要避開對面可能的來車，又要防止太過靠近懸崖墜毀嘛。”
從這張照片可以清晰的看出，兩條在路面上刮出好幾釐米深的痕跡正對著的就是懸崖。可以這樣說：如果沿著這兩條刮痕再走出去一米多遠就是懸崖，必死無疑。
“可是，沈攀，你不會告訴我馬華的車能夠在路上留下如此重的印記吧？就算她以每小時二百公里的速度行駛然後急剎車，路上都不可能刮爛的，沒有車有這麼厲害，除非是某種工具，那不然就是重車吊在後箱外面的鋼筋什麼的拖到地面上了。”周珊聽沈攀講了前半段就在琢磨這幾張照片了，她相信沈攀既然一開始就把照片拿出來擺在他和魏源的面前，照片裡的圖案就必定有著特殊的意義！
“我支援珊子的意見。”魏源表態很積極，冷靜下來之後他也想明白了，和矛盾比起來當然是追求的女人更重要，原則嘛，在未來女友面前可以捨棄，沒什麼大不了，而且這一次他是真的認為周珊說得對，這同樣是他內心的疑惑。
翻了個白眼，周珊得意的撅了撅鼻頭，她很滿意魏源的配合，兩個人都目不轉睛的盯著沈攀，希望他給出答案。
沈攀也沒讓他們失望，點了點照片，他說道：“我懷疑有人掐著時間在這裡架構了一個坡道，馬華的車就是從這個位置衝出懸崖的，所以才沒在石頭上和懸崖邊的樹枝上留下痕跡，車速快，衝出去凌空太遠，直接墜落了！”
“我認為馬路上的刮痕就是架設的臨時坡道造成的，否則承受不住一輛車的重量。”頓了頓，沈攀整理完思路，隨手摸起打火機在煙盒上敲點著，繼續說道：“因為今天時間太晚，所以明天一大早我打算去找李隊，從消防隊調臺車借幾個人下到崖底看看情況，如果我沒想錯的話，明天我們就能找到馬華的車和屍體，希望屍體還沒有完全腐爛，不然DNA檢驗比對又要半個月時間。”
實際上，商山市刑偵大隊的技術上是沒有能力進行脫氧核糖核酸的比對的，大部分市縣都沒有這個能力，要做比對就必須把材料送到省廳，一來一去加上排隊等候的時間，最快都要半個月，慢的話有等過一個多月的。
沈攀給出了意見，現在輪到魏源和周珊兩人竊竊私語，兩個人商議、討論著，不時翻出一張兩張照片驗證著沈攀的推理和推測。
又是幾十分鍾飛快過去，周珊抬起頭，笑眯眯的喊著服務員：“我們的牛排呢，趕緊端上來，都快餓暈了。”她和魏源的矛盾也在這兩個小時之中得到了很大的緩解，要不是看到魏源時不時的小心翼翼陪著笑臉，沈攀都會認為之前的這兩個傢伙的爭吵是一個幻覺。
… … …
商山市市中心一棟燈火通明流光溢彩的大廈的某個房間裡，李偉強皺著眉頭看著眼前腰身快要彎曲成九十度的老頭，問道：“你確定你說出來的每個字的真實性？”
“偉強… …啊，不，李書記，我保證剛才說的都是事實，我親眼所見李振鐵拿出的那份卷宗，我專門核實過，冷凍案裡唯獨就是那份卷宗不見了。”老人抬起頭，嘴角隱約幾滴垂涎，他卻顧不上擦乾淨，信誓旦旦的拍著胸口。
“行了，大舅，我相信你。”李偉強擺擺手，招呼他坐下，燈光打在老頭的臉上，他竟然就是市局檔案室的保管員老王頭，恐怕就連李振鐵都不知道他還有一個身份是李偉強的大舅。
其實想想也不奇怪，老王頭缺乏專業水平，按說他能幹得了的也就是打掃打掃檔案室的清潔衛生，就連整理歸檔他都力所不及，但老王頭卻在檔案室這個活計輕鬆待遇優良的位置上一呆就是好些年，也沒見有關係戶能把他頂替下去，內中自然是有人力挺的嘛。
“大舅，你把情況完完全全的說一遍。對了，這是海雲商廈的購物卡，兩萬的，你收好別被舅媽發現沒收了。”李偉強表面上不動聲色，但他的行為卻讓老奸巨猾的老王頭明了自己押對了一個寶。
喜滋滋的接過購物卡收進內袋，老王頭從李振鐵親自拿走那份檔案開始，到後來他有意無意的找人打聽到的一些個訊息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