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整條隧道的搜尋並不複雜，期間陳倩還特意給鐵路公安處去了電話詢問了來車的時間以便大夥兒避讓來往的火車。中途在避讓了一列客車之後謝秦順利的在其中一個最陰暗、最靠近隧道中部的門洞中找到兩個揹包。
一個黑色的揹包裡裝著鉗子、扳手和幾小瓶的腐蝕劑，還有一些零碎的小物件，一看就是專門開鎖用的；另一個稍小一點的揹包裡面則是兩套外套和一雙皮鞋。
雖說現在刑偵大隊還沒有證據，但看到這些東西大家卻都是明白了。沈攀說的沒錯，這傢伙一定是踩好點之後就沿著鐵軌步行，進隧道之後在這個門洞換衣服拿工具，之後再步行進入商山市區作案。
至於說市區裡面還有沒有他的作案使用的交通工具，就得等下一步審訊之後才能知曉。
等大家反覆搜查了幾遍隧道中所有的藏身之地確認沒有疏漏之後，陳倩招呼所有人收隊：“謝秦，你的小組把人看好了，帶回去之後立即審訊，加大力度審訊。好了，大家都回去吧，這段時間辛苦大家了，等案子結束了我給大家請功。”
“別，陳隊。”沈攀趕忙攔住陳倩，怎麼可以就這樣走了呢，他指了指一直低著頭裝啞巴的嫌疑人，說道：“陳隊，咱們還可以跟著他來的路線搜回去，開發區那邊沒動靜不等於他沒作案，說不定他還有第二個藏東西的地方呢。”
咦，倒是這個道理，陳倩一拍額角，自己疏忽大意了。沒得說，李振鐵親自上前抓住那人銬在背後的手銬中間猛地往上一提，那人忍不住一聲呼痛彎下腰去，李振鐵厲聲喝問道：“說，你往上偷的東西藏在什麼地方？實話告訴你，既然你被咱們抓住了想要脫身那是不可能的，有太多的高科技可以給你定罪，你老老實實的配合咱們還可以給你減輕一點罪行，否則嘛… …”
否則什麼李振鐵就沒往下說，不過只要稍微有點腦子的人大概都能猜得出。那人哆嗦了幾下，他的腿有些發軟，顯然是對自己今天被抓沒有絲毫的心理準備，李振鐵打過交道的犯罪嫌疑人真的不要太大，一看這人的架勢就知道他心裡有了爭鬥，冷笑一聲，又是重重一提手銬，沒等那人的呻吟出口，前任刑偵隊長淡淡的扔下一句話：“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現在除了你自己沒人能幫你，別想著請律師，你家裡賣了房子不知道到時候夠不夠律師費呢？”
也許是李振鐵說中了那人的心思，畢竟現在拍攝的律法劇也多，國內的、香港的海外的，很少有人沒看過，大多內容都是律師一出天下無敵，那人保不定也有著這種小心思，畢竟他自己也清楚自己沒留下多少證據。可李振鐵提到了律師費，這句話擊中了那人的心理防線，他終於抬起了頭。
這個時間天色已經完全亮開，火熱的太陽狂放的釋放出它的熱力，警察們擦了一把臉上沁出的顆顆汗珠，都好奇的圍了過來。之前抓住人的時候是在隧道裡面，大家都不怎麼看得清楚那人的正臉，出了隧道他又低著頭死活不肯露臉，現在倒是可以滿足滿足大家的好奇心了。
那人看臉也就二十多歲，頂多超不過二十五歲，很年輕的樣子。沒戴眼鏡，面孔有些蒼白，人看著瘦，不過李振鐵捏了捏他的胳膊，嘴裡“呵呵”笑著：“有肉，鍛鍊過的，是吧？”
對這方面前任刑偵隊長的判斷不會出錯，那人就是屬於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型別。不過也是，單位上的圍牆就算不高也談不上矮，很多單位的圍牆上還扎滿了玻璃渣，動作遲緩的人別說翻牆了，搞不好上了牆也得被碎玻璃渣扎得到處是血窟窿。
“我要是說了真的能減輕罪名嗎？”半晌，那人看著李振鐵問出了這句意料之中的話來，幾個警察相視一笑，有戲。
呃，只有陳倩有些惱羞成怒，開發區那邊她還特意問過，那邊布控的沒有發現任何異常，現在這人這麼一問，很顯然的傳遞了一個他才做了案的資訊出來，這豈能不然女刑偵隊長心中暗暗發火。
李振鐵拍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道：“當然是真的。知不知道為什麼那些老油條一旦被我們抓住說的比誰都快，人是有了經驗，知道說得越多罰得越輕，只有那些傻不拉幾的年輕人才會學著電視裡的古惑仔死扛著，結果還不是害了自己。”
如何降低犯罪嫌疑人的防範心理這是一門學問，一門非常高深的學問，這和犯罪心理學有關但關系不大，更多在於警察本身的日常生活經驗以及警察的智慧。沈攀曾經總結過，他是這樣說的：其實警察和犯罪嫌疑人之間的關係與平常的人和人交往沒有區別，犯罪嫌疑人也是人，只要他能感受到你是真的在幫助他，那麼開啟他的心理防線並不難。
沈攀的這種說法當時是得到了李振鐵的大肆讚揚，而現在李振鐵那誠懇的語氣也是這種說法的一個運用。事實上李振鐵說得沒錯，很多咬著牙一言不發堅決不配合警方工作的大多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特別是那種古惑仔電影看多了的年輕人，他們自認為這是一種義氣，可聰明的犯罪嫌疑人卻大多會選擇與警方合作。
道理沒啥大道理，識時務者為俊傑嘛，這是老祖宗幾千年前就知道，更不要說現在這個網絡時代，無論是誰想要拆穿一個謊言太容易了，越是嘴硬的犯罪嫌疑人最後落得的刑期越長，大抵如此。
遲疑了幾分鐘，那人終是重重的一點頭，吐口了：“好吧，你們跟我來。”李振鐵揮揮手，押著那人沿著鐵軌走向商山，其他警察緊隨其後。大家都興奮不已，一旦起出贓物，這件震動商山的系列盜竊案就可以正式宣佈告破，大夥兒的顏面也挽回來一多半。
站在距離隧道大概一公里左右的鐵路商山大橋上，那人指著橋頭的一排涵洞，說道：“從橋頭往回數第四個涵洞，裡面有個雙肩揹包，包裡有十多萬的現金是昨晚，呃，也就是今天凌晨從市安監局的財務室保險櫃裡面拿到的。”
的確，在第四個涵洞中順利的拖出來那個沈攀曾經在監控影片截圖中看到的那個雙肩包，包裡的現金也符合那人說的事實。陳倩黑著臉打了個電話回隊裡，安排人手立即趕往衛生局，這會兒還沒上班，應該來得及保護現場。
等陳倩打完電話，眾人押著那人從山坡上慢慢走下去上了車也是直奔安監局準備讓那人指認現場，沈攀都很不想去湊這個熱鬧的，他心裡還有事來著，可李振鐵一把扣住他手腕，微笑著說道：“辦案子要有始有終嘛，至少也得等回到隊裡審完了你才能寫報告脫手的。嗯，你要的東西全部在我那裡，我已經整理好了，前些天就想給你的，就是擔心你做傻事才一直拖著，昨晚你表現不錯，很鎮靜，我也就放心了，所以才敢把那東西拿給你。”
前任刑偵隊長都說到這個地步了，沈攀也就無奈的苦笑點頭，他還能拒絕不成。
現場指認很順利，安監局對面的停車場的監控也能看到那人隱約的身影。當然，同樣的看不到正面，但體型、服裝包括鞋子都能說明問題成為證據，而且監控拍攝到那人的時間與他自己供述的時間也對得上，基本事實是無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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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隊裡，陳倩果然如同李振鐵說的那樣把審訊交給了沈攀：“沈攀，好好幹，我和李隊都知道你的理想，別錯過這次機會，你幾個月沒來下面有些閒話你也別在意，都是隊友，相互理解，對吧？”
幾個與不上班還照常拿工資肯定是有人要說閒話的，擱在任何一個單位，不管是國企私企還是什麼單位都如此。沈攀不以為意的嘴角微微一翹，說道：“我沒事，大家都是警察嘛，自己都不理解自己還能等著誰來理解呢。行，陳隊，我先去把筆錄做了，一會兒就把報告給你。”
這不是沈攀自大，那人都願意配合大家起出贓物了，口供還會有難度才怪，沒人喜歡搬個石頭砸自己的腳。
沈攀的想法沒有絲毫的偏差，那人在抽完一支煙喝了半杯茶吃了兩根沈攀讓人送進來的油條之後就痛痛快快的一口氣說了兩個小時，把他這將近一個月以來做的所有案子一個個詳細的說了出來，沈攀只管埋著頭寫個不停，攝像系統和錄音筆也默默地運轉記錄下來這一切。
耿源，商山東郊黃角蘭村人，二十三歲，未婚，高中畢業，現在待業在家，父母健在，父母都在家務農。非常平凡普通的一個家庭，就是耿源自己從外表看也沒有丁點的小偷的模樣，當然，所謂“小偷的模樣”那只是老刑警們憑藉自己辦案的經驗總結出來的不足為外人道的一些個辨認方式。
據耿源自己說，原本他沒有想過要盜竊的，但是半年前家裡給他說了一門親事，就是鄰村的一個姑娘。他和那姑娘見了面，雙方都對對方比較滿意，在經過半年的交往之後，很自然的兩個人就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了，而此時耿源焦慮了… …他沒錢，家裡也沒啥存款，可姑娘家要的彩禮就高達二十萬。
一分錢真的要難倒英雄漢，這不是吹牛。秦瓊那麼威風一條好漢，為什麼被逼得賣馬，不就是因為兜裡空空如也老鼠進來都得氣個半死啊。
掙錢，耿源想了又想，他必須承認，雖說在村裡他算是一個赫赫有名的文化人，可就他那高中畢業文憑想要出去找一個高薪工作太難太難，近似於白日做夢。每天，耿源就和父母愁眉苦臉的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父母借遍了整個村裡湊起來的還不到兩萬塊，家裡的存款不到一萬，加起來三萬塊錢，連彩禮的四分之一都不到。眼看著姑娘家催得越來越急，煮熟的端上桌的鴨子都要飛走的架勢，姑娘自己也是隔一天就來找到耿源哭一場，耿源都頭都要炸開了一樣。
“我又捨不得她，她也喜歡我，可她又不能違背她爸媽的意願。呵呵，那段時間我真的是要瘋了，我都去醫院問過賣腎，可醫生告訴我只能免費捐贈，也許對方會給點報酬都不多。”說到這裡的時候，耿源又找沈攀要了支菸，沈攀抬頭看了一眼這個還算男孩的男人，不做聲的遞過去煙和打火機。
這種事沈攀不好表態，也不能表態，警察的立場他得站穩不能偏了。而且古人有句話是沒說錯的“可憐之人必定有可恨之處”，這耿源需要的僅僅是二十萬彩禮，但是看他瘋狂的行徑那明顯是盜竊上癮收不住手了，所以沈攀心裡就四個字：自作自受。
所謂“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從正常土雞精想不到辦法，耿源又不願意放棄那個姑娘，他很自然就想到了去偷。沈攀倒是順口問了他一句“為什麼沒想過搶劫？”耿源卻是低下頭很有些羞澀的回答沈攀道：“不敢，我怕捱打。”這句話好懸沒把沈攀噎著一口氣沒接上來，話說你去盜竊就是不怕捱打咯？
得，就當自己沒問，沈攀搖搖頭不再插話，他繼續做著記錄。哪怕商山早就在流行無紙化辦公，但某些地方還是離不開紙張的，刑偵大隊更是這樣，紙張記錄的口供犯罪嫌疑人按下的指紋比錄音筆和攝像那一套更加重要。
畢竟是高中畢業，耿源做事很謹慎細緻。他花了足足一個星期呆在網咖，整日裡翻來覆去的檢視學習他能找到的那些開鎖技能和翻牆技巧，唔，最重要的不能忘，耿源花時間最多的是在網上查詢如何躲避監控查探監控線路等等知識。
沈攀一邊記錄一邊再也忍不住又一次的搖起了頭，網路是社會發展的趨勢，沈攀從來沒有覺得網路不好。但是整頓一些網路上的歪門邪道，沈攀還是認為很有必要，不過這些方面向來是網路爭論的 高 潮 點，沈攀自己很清楚，他能做的就是管好自己，僅此而已。
“並不是我技巧高超，真的是那些單位的安防措施太鬆懈了，別說我學了那麼長時間，就是我什麼都不學都可以輕易的翻牆進去把東西偷走，大不了多花點時間而已。”耿源的總結性發言很有趣，沈攀一下笑了起來，這傢伙說的是一句實話，也是一種常態，他管不了，也沒資格去管。
一場異常輕鬆的審訊完成了，沈攀伸了個懶腰，他是被彎腰寫字太久累的。回到大辦公室自己的座位上，還好，大夥兒每天打掃衛生的時候並沒有忘記擦一擦沈攀的桌子，否則他幾個月沒來還能坐人那才是出妖怪了。
寫完結案報告交給陳倩，沈攀沒等陳倩看就找了個藉口溜下樓跑到了食堂，李振鐵坐在小包間等著他，桌子上擺了兩葷一素三個菜還有一瓶二鍋頭、看到沈攀進來，李振鐵屈指敲敲桌子：“來，我今兒休息，你也還沒有正式銷假上班，咱爺兒倆好好喝一臺，東西就在我手邊。”李振鐵拍了拍旁邊一張椅子上擱著的一個購物袋：“一邊喝你一邊看，有不明白的地方問我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