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交警大隊借一套衣服很容易，沈攀也覺得周珊這個主意不錯，很有欺騙性，不會打草驚蛇。首先是時間過去了十五年之久，兇手也許早就認為自己逃脫了法網，二來交警部門統計車輛資料也很正常，沒見現在電動車都要登記上牌嘛，那玩意比四個輪子的可是繁雜多了。
至於其他的例如沈攀提出的尋找每家單位的老門衛這個建議，兩人也深入商量了一下。單獨去詢問單位人事不大現實，搞不好還驚動了兇手，所以只能是在每家單位走訪摸排的時候順便打聽打聽，還得是從側面去打聽。
“不過，我還是一直沒想明白，你說那個兇手為什麼會突然之間又停止作案。”沈攀手裡往著打火機，時不時的“啪”一聲打著又熄掉，火花四濺，他眉頭緊鎖。周珊聽他這一說也是迷惑不解，這個問題兩人討論過不止一次，但始終找不出答案。
如果說是兇手病倒了十五年或者乾脆就因為某種原因已經死亡還好說，可難道真的就沒有人知道他曾經犯過如此驚天的大案，這十五年裡可是一直沒有訊息揭露兇手的身份，甚至任何警局和檢察院乃至監獄都沒有聽說過有類似案件的立功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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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珊子，我在想啊，你覺得網上發帖子那個人是不是被我們忽略了。”沈攀一句話說得周珊頓時來了精神，女孩思考了一會兒，揣摩著回答道：“莫非，你的意思是？嗯，也對啊，我看過你整理的一些資料，那個貼子幾乎每年都要出現一次，從內容分析倒是在為死者打抱不平，我覺得吧，大概是某個死者的親戚或者家人。”
“嘿，你這只是看到一方面。”沈攀笑笑，關於這一點他還就真的有不同意見：“從另一個角度來說，珊子，你難道不覺得也可以看作是兇手在提醒大家不要忘記他的存在嗎？你忘記了六十年代美國加州北部的黃道星座殺手的連環殺人案了嗎？”
黃道星座殺手也被稱作黃道十二宮殺手，發生於六十年代美國加州舊金山地區，兇手前後一共殺害了三十多名無辜受害者。而且，每次作案之後他都會給警方和媒體去信詳細描述自己的犯案經過，並且會留下一封與星座有關的密碼讓警方和媒體大傷腦筋。
星座殺手多次在信件中表示，只要任何一個人破譯了他的密碼立即就會知道他的身份。但是，星座系列殺人案直到今天都沒能破解，而那位神秘得不可思議的兇手也在一九七四年以後沒有了音訊。
二零零四年，美國警方宣佈對此案進行冷凍，二零零七年的時候，舊金山警方宣佈重啟此案，並把這個案件列為開放調查案件，也就是說任何一個人都可以參與調查這個案件。當然，直到今天，這個曾經轟動整個美國的連環殺人案仍然是一個解不開的謎。
“對，我看過一些資料，說是一九七四年黃道殺手寄給媒體的最後一封信之後就杳無音訊了，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徹底從警方和媒體的視線中失去了蹤影。”沈攀一提，周珊一下想起了以前在警校圖書館看過的一些雜書，其中一本就是部裡一個專家寫的詳細剖析黃道十二宮殺手的心理歷程，先不論對與錯，反正很吸引人，邏輯也很完美。
“沈攀，你的意思是兇手也是像黃道十二宮殺手那樣想要吸引大眾的視線嗎？”周珊比較了一下兩個案件，果然還是有類似的地方。例如，這名兇手選擇的拋屍地點就是人流紛雜的地方，也即是說他其實在拋屍的過程中處於一種非常危險的境地，隨時可能被人看見的。
還有就是他連續的拋屍在同一個地方，後來因為警方巡邏檢查嚴密不得已更改了拋屍地點但都距離他第一次拋屍的地方不遠。
“所以，你就覺得這些年網上發帖子的人要麼就是兇手，要麼就和兇手有非常親密的關係，親密到可以幫他做這種事？”周珊發問，沈攀點點頭，他補充了一句：“我也不敢確定，只是認為存在這種可能，因為網警也一直沒有落實那發帖人的具體地址，期間找到過幾次，可最後證實都是假的，或者就是乾脆電腦被種了木馬成了跳板。”
“我贊成的你的說法，一半一半吧。”這當然不能肯定，周珊很清楚，現在釋出那些個涉及到案件，特別是殺人案的貼子，搞不好是要以造謠的罪名被刑事拘留的，所以也有那種技術高超的一些人到處捕捉肉雞做跳板發帖，其目的就是讓網警無法追蹤他們的真實地址。
“我給網警那邊打過招呼，讓他們幫忙追蹤下去，不要鬆懈。不管發帖子那個人是不是兇手，他對案件的細節瞭解到比你我還清晰的地步，嘿嘿，這其中豈能沒有原因啊。”沈攀幾乎每天都要詢問網警那邊的情況，只是進展頗為讓他失望罷了。
也許是發帖人電子技術高超或者乾脆人本身就不再國內，反正每一次沈攀問網警那邊的進展如何的時候，對方都是帶著很不好意思的神態回覆他還在追查中。次數多了，沈攀也就不再想再頻繁的追問，免得網警那邊面子上抹不開。
下一步的計劃商量好，沈攀伸了個懶腰，起身說道：“我去門口抽支煙，憋久了心裡發慌。”說著，他一邊掏出煙和火機一邊往外走，周珊嘴角動了動，想要說什麼卻最終沒開口，只是默默地望著沈攀的背影，眼神遊離難以揣測。
沈攀這支菸抽的時間挺長的，周珊等了有半個小時沒見這傢伙進來，正奇怪著說是去不去叫他，大晚上的呆在外面吹涼風嗎？這個天氣也不太熱，而且咖啡館的室溫調節得蠻不錯的，有必要蹲路邊去嗎？
女孩剛站起來，沈攀卻微笑著手裡捏著一張卡片隨著咖啡館的音樂聲一步一搖的晃悠了回來。看著女孩揣手機一副往外走的架勢，沈攀吃驚的問道：“你這是要去哪裡啊，珊子？”
“去哪裡，哼。”周珊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又把手機從兜裡拿出來擱在桌子上：“我還能去哪裡，去找你啊，你一支煙抽了三十分鍾，知不知道啊？”
“嘿嘿，我是想著順便給你在旁邊賓館開了一個房間來著，這樣你方便不是。”沈攀諂媚的把手裡的房卡遞到女孩面前，原來他剛才是用抽菸做藉口去給自己安排房間去了，女孩沉默了一下，想要給他一個笑臉的可剛才訓了人家，一時間卻是轉換不過來。
瞅了幾眼窗外，周珊終究是那種心直口快的女孩，她也不說客套話的抓過房卡在手裡翻來覆去看了看，然後面無表情的問道：“多少錢一晚上的房間？”
“不貴，還不到二百，我給你開了一個星期，等時間住滿了需要的時候再續就是。”沈攀滿不在乎的擺了擺手，任何人一看這傢伙此時的神態就知道他不差錢。可沒人知道沈攀剛才趁著出去的機會還順手在旁邊的自動櫃員機上查了查卡的餘額，那都不用說，說出來他無地自容。
一天就按二百來計算，一週七天那就是一千四百元，這是硬噹噹的十四張百元大鈔給出去，酒店大多是要收押金的，加上押金基本上兩千塊就不在了。現在是下半月了，這個念頭在女孩腦子裡一閃而過，然後她似笑非笑的瞅著沈攀，問道：“你這幾天吃什麼呀？”
“吃… …”女孩的語氣平淡聲音輕柔，沈攀差點就順口給出一個答案。虧得這傢伙反應敏捷，立時收了嘴，手一揮，笑道：“你還怕我沒飯吃不成，放心，我兜裡有錢。對了，說到吃飯，我開房的時候給賓館總檯打過招呼的，你想吃什麼隨便你是去餐廳或者讓他們送餐到客房都行，直接從押金裡面扣，你不需要再掏錢付賬。”
聽這話周珊就知道這傻子保不定押金給得比房費都多，女孩眼裡一抹感動閃過，沒等她說什麼，沈攀又開口安排道：“待會兒我們去便利店，你順帶買幾件換洗的內衣。”
這一次女孩終於忍不住了，她曲指輕彈著那張房卡，雙眸凝視著沈攀，嘆著氣：“沈攀，你兜裡就不給自己留一點生活費嗎？你向來是存不下來錢，每個月的工資都是緊巴巴的才夠花，就這開房的錢都是攢了好些個月吧。”
抬手阻止了沈攀心急的解釋，周珊的視線依然緊盯著他：“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你知道我是結了婚的女人。而且，沈攀，你為什麼不問我下午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呢？”
連續幾個問題把沈攀逼得退無可退，他乾笑了兩聲，也許自己都覺得這種笑聲太過難聽，沈攀搖搖頭，臉上不再有笑容：“這幾個問題其實以前你都問過，我也回答過。不過既然今天你又問起，那麼我就再說一遍我的答案。”
“對我而言，你結婚與否不重要，我可以等你一輩子。原因嘛，呵呵… …”沈攀自嘲的笑了，臉上的肌肉有一瞬間的扭曲：“就好像周星馳的大話西遊裡面說的那樣，我沒能珍惜那一份真摯的感情，所以我後悔了，所以我想要尋找回來，哪怕是等得再久也沒關係，就是這樣子啊。”
“至於說下午的事情我當然想要知道，可我不會讓你為難，你要是想說我會非常認真的傾聽，你要是不想說我何苦問你讓你尷尬呢。”聳聳肩，沈攀垂下眼簾，下意識的叼了一支煙在嘴裡來掩飾自己的心痛和無奈。
相對久久，周珊曬然一笑，她忽然杵著柺杖勉力站起來，一揮手，說道：“走，回賓館喝酒，總比坐在這裡舒服吧。”沈攀自然是沒意見，反正他因為這個案子暫時遊離在刑偵大隊之外，只對陳倩負責，大晚上的喝點酒也就不需要再給隊長請假了。事情很明顯，女孩由於下午的一些事情心情比較差，沈攀責無旁貸甘之若飴的要陪在一側喲。
… … …
早上，沈攀朦朧的揉著眼睛，頭痛得像炸開似的，他下意識的偏開臉讓開那照射在腦袋上的刺眼的陽光。揉了一會兒，沈攀忽然聞到一陣香氣，他忍著痛睜開眼皮，卻被一張近在咫尺的兩隻瞪得大大的眼珠嚇得心臟劇跳數下：“醒了啊，趕緊起床去，誰讓你昨晚喝那麼多的酒，待會兒事情還多，你知道的。”
聽到周珊的聲音，沈攀霍驀地反應過來自己原來不是在單身宿舍的床上，而是在酒店和周珊在一起。兩個人昨晚喝掉了幾瓶啤酒外加兩瓶白酒，沈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過去的，他揉著額角撐起上身，呃，自己和周珊都躺在床上？
床上！這下沈攀徹底的清醒了過來，他一側身跳下床，雙眼下意識的從自己開始掃過整個房間。嗯，還好，自己和周珊身上的衣服都是穿得好好的，除了有些皺巴巴的凌亂，不過那不重要。
“喲呵，沈攀，你這是擔心我強迫你那啥了嗎？”這些動作女孩哪裡會看不出端倪呢，女孩臉一沉，也下了床，頭都不回的往衛生間走，扔下的話也是冰冷到讓沈攀不禁打了個寒顫。
這是傷到了女孩的自尊，沈攀哭笑不得的一個健步攔在周珊面前，他苦笑著解釋道：“我才不怕你做什麼喲，我甚至是巴不得你做點什麼，我是擔心我酒後無德冒犯到你啊，珊子，別生氣了，好嗎？”
“好吧，看在你還識趣知道檢查的份上這一次就原諒你了。”很嚴肅的上下打量了沈攀一陣，女孩忽的笑出聲來，她擺了擺手，指著衛生間說道：“我早就醒了洗漱過了，你趕緊去，然後我們下去吃點早餐就挨個的走訪調查。”
這是沈攀答應了的事情，而且女孩如果把精力更多的投入到案子中也可以驅散一些因為家事帶來的陰影不是，想到這些，答應了一聲，沈攀匆匆的衝進衛生間。
… … …
三天很快過去了，陳倩等來等去卻連沈攀的一個電話都沒等到。這天大清早的來到辦公室，女刑偵隊長抿抿嘴，連茶都沒給自己泡上就急不可耐的給沈攀去了一個電話：“沈攀啊，進展怎麼樣，為什麼好幾天沒聽到你說說情況了。”
“我就在樓下，馬上上來，見面給你彙報吧，陳隊。”沈攀還真的就在樓下停車場，周珊坐在副駕駛自得其樂的喝著一杯豆漿，另一只手捏著一根油條時不時的啃上一口：“你去吧，我就在車上不下來了，懶得爬樓，累得慌。”
女孩雖然恢復得不錯，但還是需要一根柺杖，上下樓坐電梯還好，可這會兒是上班的高峰期，市局的辦公室大廳人滿為患，電梯門口擠滿了密密麻麻的警察，周珊對此瞭若指掌，當然不想去擠熱鬧了。
“那行，我一個人更快，你慢慢吃東西，頂多半個小時我就下來。”沈攀拿起挎包斜背在肩上，健步如飛的往辦公樓小跑過去。他一個人也不會去等電梯，還沒有他走樓梯快來著，爬樓梯還健身，何樂而不為呢。
“陳隊，按照我剛才說的思路，以幾個拋屍地點交叉點為圓心，十公里的半徑，我和周珊這三天走訪了三十五家十五年前購買有桑塔納的單位… …”沈攀把一疊厚厚的手工表格遞給陳倩，指著表格裡填寫的內容開始解說。
表格的內容很詳盡，具體到單位的名稱，車輛的型號、號牌，購買人，司機的名字，門衛的名字等等一系列的東西。表格是周珊設計的，沈攀認為這個構思相當精巧，比他隨手記錄在小本本上更方便查詢，也更加的一目瞭然。
三十五家單位幾乎囊括了十五年前以幾個拋屍點為圓心十公里半徑內的所有單位。也就是說，在十五年前，這個範圍內有三十五家單位購買了桑塔納，而且三十五名司機的名字也都調查中順利獲取到。
接下的一步，沈攀和周珊就會把工作的重點放在這三十五個司機身上。目前兩人糾結的是直接約談這三十五個司機還是先從側面進行調查，直接約談會有一個直觀印象，但也得防著嫌疑人就在這三十五個司機之中，那樣的話會不會就驚動了他呢？
而且一部分司機已經退休，在粗淺的瞭解過程中，沈攀甚至問道有幾個司機因為生病或者其他原因已經過世，這種情況就只能是從其家人入手了。
陳倩很滿意沈攀的工作，這小子的確是思路敏捷與眾不同，一個看似毫無頭緒的案子他竟然都找到了切入點，雖說眼下還不知道能不能取得最後成功，但這至少算是一個良好的開端吧。
想了想，陳倩拉開抽屜拿出一份檔案扔在桌上：“這是省廳下的文，專門給商山的，就是要求我們在短時間內拿出這個案子的彙報總結，他們十天後要召開一個記者招待會，在解釋這個案子的同時澄清網路上的一些謠言，你明白這個意思吧？”
“這是把我們逼上梁山，沒退路啊。”沈攀又是苦笑，省廳的記者招待會已經訂了日期，這就預示著商山市局和刑偵大隊必須在十天內給這個案子定性結案。十五年前幾十號專家和精兵強將都沒能解決的問題，現在只給商山刑偵大隊十天，這是要讓商山市局下不來臺的節奏，沈攀頓時感受到直迫人心的重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