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認為這個穿著怪異的大叔是個冷血殘酷的傢伙，可又在實際的生活當中離不開這傢伙的幫助。本來就崩壞的秩序，若是有不知名的兇手的威脅，恐怕會讓人都睡不著覺的。所以，哪怕這個營地裡的所有人再討厭馬里奧，他依然可以悠然自得拿著麵包，四處閒逛。
他好像在等待什麼。
教會用行動證明了他們比皇權更高效的執行力，當帝國軍隊還在計劃開春如何支援布魯惠斯城這次災禍，甚至連後勤都還未到位，教會卻已經派遣了自己的聖軍在幾天前抵達了布魯惠斯城。對於新來的支援，城首領比利自然是歡迎的，畢竟巡衛和衛兵的士氣已經低到了極為可怕的地步，連他們這些大人物身邊的秩序都岌岌可危。可教會力量的增強，所打破的世俗神權之間的平衡，又引起了不少讓比利感到頭痛的問題。
比如那個連費特都比不上的來歷不明的朱爾主教。
這位年輕的可怕的神職高層顯然是受教廷委託來支援此地的，在第一天他就帶領跟隨自己千里迢迢乘獅鷲而來的聖騎士“光復”布魯惠斯城的主教堂。那不到四十人的聖騎士部隊表現出的戰鬥力雖無人可見，周圍乾乾淨淨不再有血屍卻是不爭的事實。他甚至願意去插手城北居民這邊的破檔子事，那些被議會認為已經沒有希望撐到來年開春的賤民。
從為每個營地提供一位神父起，到象徵性的肅清了三個小型的強盜營地，再到不知從哪調來的糧食分發給那些餓壞的已經木訥的一般民眾。這毫無疑問是要用這個機會在布魯惠斯城居民心中樹立起教會的崇高形象，以鞏固越來越淡薄的聖光教的地位。
就拿馬里奧看到的來說，他所處的這個東風營地原本每天都要餓死兩三個人，自從那個朱爾主教派了位神父過來後，每天中午都會在營地中央的廣場分發稀粥，雖說還不足以讓人們吃飽，卻已經脫離了死亡的威脅。每次開始分發稀粥之前的宗教演講，講述至高神的偉大事蹟，則被馬里奧視作是低俗卻及其有效的推廣，這是聖光教幾千來慣用且好用的手段。
那個自殺的女人的事情，正好被這天來視察東風營地的朱爾聽到了，在一簇穿著帥氣彷彿神聖不可侵犯鎧甲的聖騎士的擁簇下來到了營地前，在眾目睽睽之下抱起了孩子，說了聲“孩子，你受苦了，我會代你可憐的母親以至高神的名義撫養你的”便將其帶走了。
這便是聖光教那無數不顧生死的信徒的骨幹來源，馬里奧想到，這孩子在長大後必然會成為聖光教的狂熱信徒，為這個組織流乾最後一滴血。
令人作嘔。
“馬里奧先生，我們又見面了。”朱爾在路過某棵光禿禿的大榕樹的時候，見到了正在閱讀某本歷史傳記的馬里奧，出聲打招呼道。
“朱爾主教，您好。”馬里奧十分上道的在胸前劃十字座做以反應。待兩人把這套虛偽的禮儀完成，朱爾十分熱情的致謝道：“感謝您再次為這個營地做出了貢獻，之前的失心瘋狂徒事件多虧了您，這些可憐的信徒才保住了珍貴的性命…上次的事情您考慮的怎麼樣了？”
因為某個對未來不報以希望的蠢貨，開始肆掠放縱自己的殺意，並以自己的聰明腦袋隱瞞好了身份，所引起的恐慌連朱爾都被驚動了。他被派遣過來後得出的結論是：這兒被異教徒的邪法感染了，為了避免擴散，所有人都必須被淨化。
淨化法術耗費的神力雖不多，卻也不能這麼肆意的施展幾百次。所以朱爾的言外之意，是乾脆除淨這個東風營地的所有人。若不是初來乍到的馬里奧點破了那個兇手的身份，這些用狂熱眼神遠遠看著彷彿透露著神性的朱爾的“新信徒”早就變成了硬邦邦的凍屍——人們更為相信這是朱爾的拯救，而不是馬里奧這個怪異的外來人的所為。
朱爾也沒有忘記馬里奧的那番簡單有效的偵察的手段之高明，這位三十出頭臉上乾乾淨淨白的有些詭異的主教還是相當景仰這位大他十多歲的自稱是運輸商的絡腮鬍男的。沒有理由不邀請他入教，並承諾以他的手段，上來便是代理神父，幾乎是跳了好幾個階級。
“不了，朱爾主教，我認為我的信仰還沒有達到至高神所要求的水平，想必會糟蹋我神的青睞。”馬里奧微微低下頭，彷彿真在表達歉意：“我只是個混日子不小心誤入這個有些糟糕城市的一頭老山羊而已。”
“太可惜了，您明顯有這個潛質。”朱爾怎麼會聽不出馬里奧是個精明的傢伙這點呢，光是剛才對於那個女人遭遇的冷血，就足以說明他不可能真正信仰聖光教。他絕對是個以自我為中心的可以被稱作“異教徒”的人。可一方面，聖光教倒也沒有像表面上說的那麼排斥“異教徒”，只要能為這個組織效力的，朱爾很樂意為他鋪平道路。“十分遺憾，我這次來的時候還我希望您已經改變主意，這場血屍之災需要更多人成為我們聖光教的助力，我們才能從絕望之中重獲神明的關愛，看樣子，是我想多了。”
這麼爽快的就不糾纏了，馬里奧也省事了。他打了個招呼便想要離開這個神棍。
“再見，馬里奧先生。”朱爾笑道。
這人真令人不舒服。
見有些被點化的信徒圍聚過來，朱爾也並未讓聖騎士驅趕他們，而是很熱情的開始說起這些漂亮卻空虛的大話，什麼所有人都能獲得救贖，這是神明對於各位的考驗之類的。
冬季之後，夜晚總是比其他季節來的更早。今天馬里奧也沒能做些什麼事，那些早晨外出覓食尋找燃料的男丁甚至是女人已經歸來，又少了幾個。不知道是遇上了遊散的血屍，還是被強盜所殺害。比起兩個月前有人去死就哭哭啼啼的狀況，現在即便是當事人的親友，也麻木的沒有任何知覺了。隨著取暖的篝火燃起，人們都呆呆的圍繞在火團周圍取暖，只有那些被朱爾點化的新教徒才會嘰嘰喳喳的交換對於已經破破爛爛的聖經的一些感言。他們的領頭是這個營地裡的專職神父，是朱爾帶來的人之一，是個消瘦卻格外積極的老頭子。他帶領的信徒的樂觀向上，與周圍行屍走肉的其它居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狀況很容易吸引其它意志不堅定的人加入其中，比起剛開始就一個半錘死的老婦會跟他扯上兩句，到今天連那個真正管理該營地的衛士冒險者似乎都在向他請教“如何獲得神明的救贖”。而還有十幾個眼神隨著篝火在閃閃悅動的信徒在他旁邊靜靜等待著老神父的“救贖”。
馬里奧熱了熱中午沒能吃掉的稀粥，根據經驗，這些稀粥裡摻雜了不少的可溶性白土，既能夠填飽人的肚子，又很難發現。若不是火光閃耀下有些晶晶發亮，馬里奧也未必能察覺到這點。可白土畢竟是土，只能填飽肚子卻不能增長人的氣力。聖光教的小心思在馬里奧看來，實在過於齷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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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們根本沒有什麼糧食。
所擺出的救世主的模樣，純粹是擺給人們看的。今天中午臨走的時候，可能音量控制的不得當，朱爾與聖騎士的對話落入他馬里奧耳中：“主教，我們的糧食已經見底了，該怎麼辦？”“信徒有多少？”“十八人。”“夠了，不能指望能撈到更多人了，就此打住吧。”朱爾與表面擺出的善相不同，完全只是把這個營地作為拓展聖光教信徒的“豬圈”，用一些省事的手段把他們撈出來，因為經歷了苦難，這些信徒會比和平時期入教的信徒更虔誠。不得不說，聖光教把握人心的手法都很高明。
可他們明天能發些什麼？馬里奧已經意識到是不是要出什麼事了。
今天朱爾走的時候那句“再見”讓他很在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