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真不能怪林知書太苛刻，換到世上任何一個當媽的身上，都得生氣。
沈崇一直以來都是以靠譜著稱的選手，林知書根本沒想過他會把自己特意囑託的事忘掉。
他那過目不忘的能力給人太大的信心。他看過一眼文件就能倒過來背誦，沒理由會弄丟女兒的奪冠畫作。
可他偏偏弄丟了！
幸好，沈崇的孩子媽是她林知書，而不是別人。
她最大的特點是憤怒超過了某種閾值之後，便能突然冷靜下來。
“這事你無論如何都得給我個合理的說法。”
林總語氣突然變得平淡，看似平和，實則殘暴的問道。
沈總心頭咯噔一聲，莫名的涼意自腳底升起，順著腳筋往上竄，直衝天靈蓋。
“真沒什麼說法，我本來想把畫帶去公司和人炫耀一下，給裝在個紙盒子裡放摩托車後座上。哪到到公司時盒子裡空空如也，它居然從盒子下面掉下去了！我又不是故意的！唉……”
幸好他早已準備了近乎天衣無縫的說辭，從將畫帶出去的動機到遺落的偶然性，再到自己為什麼沒能尋回，這套路堪稱天衣無縫。
林知書果然中招，語氣稍緩，“真的？”
“當然！這我騙你幹嘛？我又沒吃飽撐著沒事幹！”
“好吧我姑且信你，但你還是得有個說法，小孩子犯錯也得被罰，你身為大人，應該給欣欣做個表率。”
“那你要怎麼樣啊？”
“告訴我你的錢到底花哪兒去了？向夢溪給我說你可能會玩女人，我覺得不現實。這麼多錢，夠你每天玩一個超模玩一輩子還有剩。”
沈崇哭笑不得。
老林這閨蜜有毒啊！
常言道窮玩車富玩婊，屌絲圍著硬體跑。
但到他這程度，當個技術宅玩硬體玩裝置的成本真比找女人高太多太多。
“唉，你一定想知道嗎？”
“不錯！”
“我建了個實驗室，投資很大，主攻材料學的，研究一些新材料，新能源什麼的。阿姨之前不和我聊過三元鋰電池組的事嗎？我也得做一些產業轉型的準備嘛。”
如果舉辦個當代詭辯世界盃，沈哥感覺自己一登臺就能拿冠軍！
世界上有這樣幾個基礎學科的研究最燒錢，醫藥、晶片、材料、能源，沈總這一屁股隨口胡謅，輕輕橫跨兩大燒錢行業。
如果他扯別的，林知書未必會信，但秦芸回京平後對沈崇提供的三元鋰電池組爆炸臨界資料讚不絕口，那都是真材實料。
林知書不信也得信！
“你這個轉型跨度會不會有點大？投資成本能收得回來？預期盈利空間怎麼樣？還缺錢嗎？”
厲害了我的孩子媽！
這思維跳動速度槓槓的！
她竟真拉著沈崇聊上了工作！
大約三四分鍾後，沈騙子見好就收，假借欣欣那頭還沒搞定，表示不能再聊下去，可算矇混過關。
掛電話之後他抹了把額頭汗水。
老林真恐怖，每句話都問到點子上，再問下去他就答不上來了。
他雖然能靠秀操作坑別人幾百億，但不代表他對資本運作與企業管理真就精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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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現在能佔據優勢，歸根結底就是他劍走偏鋒的操作特別騷罷了。
接下來沈崇又給欣欣做了好久的鬼臉，逗趣好久，甚至按著她的要求定製一個小女俠大戰鐵甲恐龍的十五分鍾小短片，可算把人哄開心。
封吹雪全程沒說什麼，但等欣欣睡下之後卻悄悄從臥室裡走出來，幽幽看著沈崇，“為什麼要故意把那幅畫藏起來呢？畫裡的東西很敏感嗎？”
沈崇點頭，“是有些不妥當。”
封吹雪略感失落，“唉。”
她當然會失落。
欣欣是她學生，欣欣的成功裡有一份她的功勞，沈崇藏匿欣欣的奪冠作，讓她覺得自己的心血有些明珠蒙塵。
當然，其實她更希望沈崇與自己多講講那副《仙山百怪圖》到底怎麼敏感了。
沈崇知她心意，“沒事，那幅畫我藏在我的研發中心裡，你雖然不能隨意進出展曜大廈，但我的地盤倒是可以給你開放。可你終究是普通人，知道太多這些事對你無益，我個人希望你能更放得下些。”
吹雪妹子情況特殊，如她這種人世所罕見，萬里挑一。
沈崇知道她在好奇什麼。
她甜甜笑笑，“沈先生你說來容易，可哪能說忘就忘。”
“呃，我只是給個建議，你當然可以有你自己的選擇。好了，時間不早，早點歇息吧。”
“嗯。”
第二天一早，石錘科技迎來數位不速之客，分管蜀都企業的副市，高新區分管企業的副區，以及發改委、國資委等直管部門的相關負責人。
昨天三大國際投行同時介入，讓四家控股單位以及一些對石錘科技興趣濃郁的國內企業略失方寸。
行政力量干預企業，這本就是華國商界的保留曲目，沈崇自己玩的都是這一套，只不過還在更上層，現在並未炸開而已。
這是上下資訊不對等造成的必然，沈崇個人並無任何芥蒂，對諸位領導進行了熱情接待。
達到沈崇這級別，行政力量也不能對他太過苛責。
領導們先是代表蜀都市政府對他進行了深切慰問，各種表彰，甚至送上本該在年底才評選的年度優秀企業金屬獎狀，甚至已經將他報進了十佳傑出青年的評選名單。
沈哥果斷笑納並表示感謝，等聊得差不多，終於圖窮匕見，其中一名國資委官員明確表示，希望沈崇在同價位的情況下優先選擇國內企業。
華國好不容易出個具有壟斷能力的網際網路企業，這是民族資產，儘量別外流了。
沈總胸脯拍得砰砰直響，對領導的提議表示舉雙手雙腳贊成。
場面上一片和睦，可謂賓主盡歡人人滿意。
可惜午飯聚餐時終究傳來不和諧的聲音，一名副職人員藉著酒意在席上大放厥詞。
“沈總年輕有為值得我們學習，不過在愛國教育方面，還需要再進步一下啊。”
沈崇臉一黑。
我公司規模多大不說，我多有錢也不談，就說咱們的行政級別，你沒資格和我相提並論。
再說到這愛國，我貢獻了多少稅收，我構建出的產業鏈上下養活了多少人，我在建中的工程項目又養活了多少人，你一個區區雜魚，也配和我談愛國？
他放下筷子，冷臉說道：“言重了吧？”
這些大佬平時都習慣了企業經營者的點頭哈腰，再加上沈崇上午態度還算和睦，顯然沒意識到這位主的脾氣與一般人不同。
當然，這副職也可能是借酒耍瘋，說些不太方便在明面上講開的話，真鬧僵了，還能以不勝酒力當藉口。
第二種可能性比較大，不然席上另外真正主事的大佬得讓他閉嘴。
他揉了揉眼，“沒有，我真沒說沈總您不是的意思。就是覺得如果是我的話，根本不會與那些投行接觸，怎麼都得先和國內的企業多談談嘛。這麼大的資金流向，可是要過我們稽核的，涉及到支柱產業，我們可是有權不給批條的。”
場上氣氛更冷，沈崇面無表情環視一圈，竟無人站出來反駁這“酒瘋子”。
這，其實是今天諸位大佬到場真正想說給沈崇聽的話。
只不過他們借了這名不起眼的下屬之口，還故意讓他耍酒瘋。
這是他們以前屢試不爽的套路，但這次他們找錯對手了。
嘭！
沈崇把碗往桌上重重一跺，起身對著方拾月一揮手，“走！”
胖妹分外不捨的看了眼自己碗裡的大塊回鍋肉，跟著起身。
這下眾人慌了神。
“沈總請留步！”
“沈總息怒，下屬不懂事酒後胡言，您可不要當真！”
“咳咳，這不是我們的意思，只要合規合理，當然一路綠燈……”
沈崇聽著背後鬧鬧嚷嚷，回頭淡淡一撇，“當我三歲戲兒呢？你們如果好好與我說道，我當然願意仔細考量，但如果威脅我，那只能說你們打錯了算盤！方總我們走！”
胖妹小跑跟上，“這頓飯還沒結賬呢。”
“結什麼結，讓他們自己結！”
前世他之所以沒辦法好好上班，就是因為受不得這些陰陽怪氣爾虞我詐。
他在職場上就是個炮仗，一點就著，比公司裡“臭名昭著”的趙經理趙雅還難纏。
這輩子他並不打算改，也改不了。
走出酒店大門，他還兀自生氣，“回頭給國內企業的報價再上浮五億！一分不少！”
方拾月再問道：“那投行呢？”
“也上浮五億，報價五百六十億，愛來不來！”
整件事裡最冤的肯定是投行，他們什麼都沒做，居然又給漲價了。
別看只是從555上漲到560，好像很毛毛雨的樣子，但數字後面的單位是億！
酒店樓上眾人面面相覷，那個得了授意故意刺撓的副職緊張得手不知道往哪兒擱。
桌上沉默好久，終於有大佬表態，“這個沈崇簡直蠻不講理！”
“不錯，完全沒把我們放在眼裡，說不得我真要好好卡他一下。”
副市大佬卻沒說什麼，而是到旁邊去接了個電話，隨後神色複雜的走回來，吩咐秘書到櫃檯去算賬，並特意囑託這頓飯千萬不要走公費，他私人請了。
隨後他重新坐回席上，搖頭道：“卡不了。”
“啊？為什麼？”
“不為什麼。這件事關聯太大。記住了，所有人都老老實實履職，千萬別把自己陷進去。”
很顯然，這位大人物知道點上面的風聲了。
今天這頓飯吃完，肯定得有人後悔，也肯定會有人背鍋。
但沈崇並不關心，他只是吩咐下去，通知所有意向企業新的報價，560億，不二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