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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得勝

吩咐侍從把胭脂血又牽了上來,謝挺已預料到輸的後果。

索性從馬場邊離開,去向了酒樓裡,省得到時候那小娘皮子又趾高氣揚。

賽道旁,林憐月伏在梨花脖子上,輕輕拍了拍,梨花發出一聲低吟應和。她隨即斜睨著邊上的李長安:“你怎麼還不上馬?”

李長安道:“馬輕一些,跑得快些。”

“喂,你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林憐月一臉狐疑。

李長安道:“半懂不懂。”

林憐月沒好氣翻了個白眼。

“午時已至!”傳令者的吆喝聲傳來,眾騎手紛紛正色握緊手中韁繩,站在夜雪旁邊的李長安倒是顯得有些另類了,引得旁人議論不止。

“這人怎的連馬都不上?”

“少東家一個時辰前還放話,說要大敗那頭梨花,這就是他找的人?”

“壓這棗紅馬的幾百兩是誰下的注,不明擺著送錢麼。”

“可不就少東家自己下注撐門面的,但也奇怪,你看少東家自個兒都給氣跑了。”

正在這時,賽道邊令旗一揮,眾騎手齊齊一振韁繩。

“駕!”喊聲幾乎一同響起。

唯獨李長安拍了拍夜雪的屁股,囑咐道:“不必跑太快,比他們快些就行,知道了?”

夜雪嘶鳴一聲,揚蹄奔出。

林憐月驅使著梨花不急不緩小跑出去,並未領先,只落在了隊伍中段。這賽道環繞著青銅船,足有四里長,圍著跑十圈,也就是四十裡,最先跑完的便是勝者。

一場基本在半個時辰開外就可以賽完。

馬兒剛開跑時,讓它心臟跳動漸漸變快,血液慢慢熱起來,進入了狀態,之後加速才能堅持得更久。

此時有幾匹馬領先在前,林憐月並不當作威脅,反而心中不屑——這些人連騎術都不懂,來賽馬不過湊個熱鬧罷了。

噠噠噠噠——

蹄聲傳來,一道棗紅色身影從後面趕來,與梨花並駕齊驅,隨後超了過去。

林憐月搖了搖頭,這就是沒有騎手的後果,就算馬兒能聽話規規矩矩按著賽道跑,但它卻不知道節省自己的力氣,不知把精力用在何處。像這頭“夜雪”,純粹像是在野外撒歡的模樣,這樣跑下去很快就會力竭。

看著那棗紅色的身影,她心中狐疑,那“夜雪”的名號是怎麼取的,跟模樣完全搭不上邊。

夜雪十分忠實地遵從著李長安的囑咐,不一會兒就輕鬆跑到了最前,領先一個騎黃馬的漢子見狀,也不給身下的馬留力氣了,一振韁繩就想趕超,他就沒指望過最後奪得魁首,就指望著領先一會出個風頭。然而他一加速,夜雪邁動蹄子的速度也加快了。

漢子氣不過,一抽馬屁股,大喊一聲,極速趕去,夜雪偏偏頭,卻也剛好保持著領先半個馬頭。

漢子的黃馬與夜雪很快將後面八匹馬遠遠甩開。

林憐月倒是樂見其成,騎黃馬的漢子這樣攪和一回,那夜雪只怕會輸得更慘。

如此跑了兩裡,梨花已完全進入了狀態,林憐月便讓它加快了速度。

原本它落在第七,前面包括黃馬與夜雪,還有四匹馬,在兩裡地間,都被趕超下去。

跑到四圈時,林憐月遠遠見到了黃馬的背影,它呼哧直喘著氣,血脈賁張,在寒風裡身上都沁出了細細的毛汗,速度卻是慢了下來。

林憐月心中瞭然,它快沒力氣了。

幾乎全力賓士了十多裡地,那黃馬已算得上是耐力上佳的好馬,若那漢子騎術精湛一些,這黃馬縱使比不過梨花,拿個前三當是沒問題的。

讓林憐月微微驚訝的是夜雪,它竟還領先著黃馬?

不過它的速度也隨著黃馬慢了下來,應當也是沒力氣了。

林憐月並不著急,馭使著梨花,在第五圈時趕上了夜雪與黃馬,與他們並駕齊驅。

“那漢子!”林憐月對黃馬的騎手喊了聲,“你的馬累了,悠著點兒!”

“俺不服!”騎手應了一聲,不再理林憐月,心中惡狠狠想道,被一匹沒人騎的馬超過了,他臉也沒處擱去。

林憐月沒多說,讓梨花穩住了速度,她還在讓它積蓄力量,待到最後幾里地才是爆發的時候。

讓她有些訝異的是,她超過黃馬後,夜雪竟又提高了速度,穩穩壓在她前面。

十匹馬繞著甲板,每一圈跑完時,林憐月便數度見到李長安淡定的面容。

待第九次見到李長安,也就是第九圈時,林憐月心中冷笑,“看你能猖狂到幾時。”

林憐月並未像其他人那樣用馬鞭抽馬屁股,只是振了振韁繩,柔聲道:“梨花,該我們了。”

梨花歡快嘶鳴一聲,登時放開蹄子。

馬蹄聲如珠落盤中,連連響起,梨花驟然提起速度,它的血也在這一刻燒了起來,林憐月伏在抹脖子上,冰冷的寒風將她的長髮與鬃毛吹得向後揚起,她仍能感到馬身上傳來的驚人熱度。

白影如離弦之箭,呼嘯而出!

林憐月心無旁騖,不再看周圍,只緊緊盯著前方,梨花全力賓士之下,四裡路片刻便至,魁首還會如往常那般被她奪下。

但隨即,一陣雷鳴傳入耳中,林憐月一怔,忍不住循聲望去。

雷鳴是夜雪的蹄聲!

碗大的鐵蹄與青銅甲板碰撞,彷彿兩軍交戰,氣勢驚人,但讓人感到反差十分大的是夜雪的動作竟帶著一絲輕鬆自如的意味。

“怎會……”林憐月微微失神,終於銀牙一咬,馬鞭在冷風中啪的一甩:“駕!”

梨花雪白的毛髮忽的有些發紅了,那是它的血隨著汗珠滲出,馬全力賓士時,體內血液會變得無比滾燙,甚至能活活將自身熱死,傳聞中的汗血馬便是能借出汗散去大量熱度,好讓自己可以全力賓士更久而不至於熱死。

梨花亦能汗血,但如此會對它有所損傷,林憐月今日喂了它滋補氣血的大龍虎散,便是未雨綢繆,沒想此刻真用上了。

不過看著那雪白毛髮上伸出的淡淡血色,林憐月心痛的同時,看向前方的目光也愈加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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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夜雪的蹄聲也隨之變得更為劇烈,穩穩壓著梨花一頭。

它彷彿風中的一片葉子,風越狂,它飛得也越快,而且毫不費力。

林憐月甚至有種錯覺,彷彿是梨花在推著夜雪奔跑著,梨花是那陣風,夜雪就是那片葉子。

她喊道:“快,再快些!”

夜雪應當早已用盡了力氣,憑什麼現在還能趕在梨花前頭,它定然就要力竭了。

終於,夜雪驀地被梨花甩開,林憐月忍不住想在馬背上雀躍歡呼,餘光暼到身周景象,她發現已到馬場,而算起來這是第十圈。

林憐月讓梨花漸漸放緩速度,隨後停了下來,勒馬回望,心中卻生出不妙的預感。

耳邊傳來的嘈雜聲讓她怔住了。

有人驚呼不止:“這馬真贏了!”

有人怨聲載道:“清早那會兒梨花得勝,我沒壓它,這回壓了三十兩銀子它卻輸了,黃曆上怎就沒說今日不宜賭呢,晦氣。”

一群人向夜雪與李長安圍去,林憐月勒馬的身影孤伶伶的,像個被遺棄的孩童。

耳邊疲憊的喘息讓她驚醒過來,連忙翻身下馬,看著梨花被血汗泅溼有些狼狽的模樣,她抱住它脖子:“抱歉,抱歉……梨花,是我不好……”聲音苦澀,她眼中微微溼潤。

這時候,一匹黃馬衝至馬場。

那騎黃馬的漢子奪得了第三,倒是十分滿意,但隨即,黃馬雙膝一軟,跪倒下去,發出拉風箱似的粗重呼吸聲,不時夾雜著嘶啞的悲鳴。

漢子一聲驚呼,撫摸著馬身,卻不知所措。

寒光一閃,只聽得噗呲一聲,漢子被滾燙的鮮血濺了一臉,他驚愕之下回過神來,只見林憐月不知何時來到了黃馬邊上,將用一方絲帕擦去匕首上的血跡,而馬臀上一道新生的傷口正飈射著血液。

“你幹什麼!”漢子怒吼一聲,拔劍相向。

“我是在救它。”林憐月將匕首收回鞘中,冷冷道:“若不給它放血,它必死無疑。”

漢子一愣,低頭去看,那黃馬呼吸果真均勻了一些,體溫也漸漸降了下來。

“流太多血也會死,給它治傷吧。”

漢子一抬頭,卻見林憐月留下一個背影,牽著那匹白馬離開了。

……………………

三層的玉鼎樓中,一勁裝武者來到雅間外,聽著裡面的調笑聲,心頭並不敢生出旖旎之念,敲了敲門,低聲道:“少東家,少東家!”

雅間裡,謝挺正喝得不亦樂乎,賽馬的事兒被他忘到了九霄雲外,聽到侍從的聲音,他登時回過了神,不耐喊道:“有話快說,若是不好的訊息,擇日再提!”

“是好消息。”侍從提高了聲音。

們吱呀一聲,被一個妙齡女子開啟了,侍從走了進去,低頭嘿嘿笑道:“少東家您喝酒的時候,壞消息除非是生死攸關的,否則我也不敢來說啊。”

“你是在說我不好?”

謝挺冷哼一聲,侍衛面色頓時僵了。邊上女人貼著謝挺遞給他一杯酒,嬌笑道:“少東家別生氣嘛。”

謝挺撅著嘴把那酒喝下,也不顧有幾滴漏在了脖子上,笑道:“還是美人們好。”隨即對侍從擺了擺手,“什麼好消息,快說。”

“是賽馬,常安勝了。”侍從知道謝挺的急脾氣,不敢拖沓。

啪的一聲,那妙齡女子遞過來的酒盞被謝挺一把開啟,摔碎在地上,他站起來大喜道:“此言當真?”

“千真萬確。”侍從苦著臉道:“我也不敢騙您吶。”

“好好好……”謝挺搓著手,來回走了幾步,驀地停住,問道:“那小娘皮子呢?”

“哭鼻子跑了。”侍從道。

“好!”謝挺拍桌長笑不止,頓了頓,他問道:“常兄現在何處?”

“他牽馬回去了。”

“快快去請他來,此事我要當面感謝!”

……………………

李長安剛回到房中坐下,門外就響起敲門聲,那從謝挺處歸來的侍從喊道:“常公子,少東家有請。”

魚終於上鉤了,李長安松了口氣,接近謝挺此人實屬不易。

謝挺雖對他一口一個常兄叫著,但他對謝挺有救命之恩,賽馬前謝挺卻把對他的不信任都擺在了臉上。

更何況,他對謝挺有救命之恩,理應是謝挺親自上門前來拜訪,謝挺卻讓侍從來請他,顯然是心性極其涼薄之人。

不過想到自己最終要做的事,李長安倒是不計較這些。

讓侍從在外邊稍待,李長安將裝蛟血丹的玉匣拿出,想了想分出一半,約莫五十餘粒,用油紙包著放回床頭,將玉匣子帶上。

到三層見到謝挺,這廝筵席還未散,左擁右抱。

見李長安來了,他對兩個妙齡少女吩咐道:“這位是貴客,給我好生伺候著。”

“這位爺生得好生俊俏,不用少東家吩咐,咱們可是打心眼裡喜歡著呢。”兩個妙齡嬌笑著貼了上來,給李長安斟酒,用玉手端著送到他嘴邊。李長安坦然受之,自然而然接過酒杯一飲而盡,不過並不似謝挺那般動手動腳。

“常兄二度幫我,如此大恩,鄙人真是不知如何寫好啊。”謝挺感慨道。

李長安道:“不過舉手之勞。”

“常兄可是把我當成那不講情義之人了。”謝挺故意落下臉。

“少東家義名,我自上船來就有耳聞,當然不會如此想。”李長安違心說道,面不改色地笑了笑。

“常兄妙人,妙人啊。”謝挺聞言大笑,又問道:“常兄那匹馬能輕易勝過梨花,想來不是凡品,當時鄙人真是看走眼了。我聽說這樣的馬常兄還有一匹,就在馬廄中,不知可否出讓與我。”他笑了笑:“本公子好賭,若能得如此寶馬,日後定是無往不利。”

他說著,從懷中掏出兩千兩銀票遞給李長安。

李長安暗暗皺眉,淡淡道:“這是什麼意思?”

“別誤會,這是今日賽馬贏下的賭資。”謝挺把銀票往前推了推,“本就應屬於常兄。”

李長安接過銀票,卻是搖了搖頭:“此二馬乃友人所贈,我不會賣。”

“那真是可惜了。”謝挺露出遺憾之色,“罷了,我怎敢反來要求常兄,常兄有恩與我,在這船上若遇到什麼事,儘管找我便是。”

“確有一事相求。”李長安頓了頓,卻沒說下去,不動聲色看著身邊那些妙齡女子。

謝挺怔了怔,會意後,拍了拍身邊兩個少女,“都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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