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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被圍

略微潮溼的石堤岸冰冷透過靴底傳來,輕微的腳步聲被掩蓋在月夜潮汐當中,李長安向前走去,鼻端除去湖水中魚草的腥味,還瀰漫著他極為熟悉的血腥味,甚至讓他回想起那十分招惹蒼蠅的浸慣了血的肉案。

“一有異狀即刻便退,我與師妹就在百步外守候,若見到你處境危險會立刻出手相救,但你需撐住半息時間。”

回應傳音法螺,李長安低低“嗯”了一聲。

在潮汐拍打湖岸的水聲中走了幾十步,絳珠閣近在咫尺,那血腥氣也愈濃,李長安一皺眉,若是栽贓陷害,這破綻也露的太大了些,就算今夜穆藏鋒與姬璇沒攔下他,他聞到這血腥氣也自會心生警惕而不會追進去。

忽的傳音法螺中姬璇輕呼一聲,穆藏鋒又微微嘆了口氣,說道:“沒想靖道司的人來的這麼快,對方不是要將師弟引入絳珠閣,而是只要將他引到湖邊便可。”

靖道司的人已經來了?李長安四顧看了看,只有潮聲與風聲,夾雜著幾聲遙遠處傳來的鴉啼,襯得這夜晚分外寧靜。

穆藏鋒壓低聲音,用極快語速說道:“師弟接下來只需記住方才說的那些,還有,無論如何都不要跟靖道司走,只要你不走,他們暫時便拿你沒辦法。靖道司雖然勢大,但擇道種期間卻還是會給雲庭真人三分面子。”

穆藏鋒說完之後,傳音法螺的光芒便黯淡下去,李長安不動聲色一摸耳朵,將其取下。

抬頭望向絳珠閣,李長安心道:“那裡面會不會有什麼蛛絲馬跡?”便在撲鼻血腥味中,踩著甲板放下的木梯走了上去。

入樓,便見到那堆慘不忍睹的血肉小山,與此同時,便感受到濃郁到化不開的煞氣。

被這煞氣一衝,李長安雙目甚至略微發紅,連忙向後退去幾步,心中驚訝,那陷害他的人是如何凝聚起如此濃郁的煞氣?他雖未入魔道,但也傳承得到了魔功,知道對於修行魔道者來說並非凝聚的煞氣越濃郁便越是好事。反而魔道高手修行之時會將煞氣盡數引入體內,不會有太多逸散。

此處煞氣濃郁程度,倒像有人修行魔功走火入魔,自身化魔了一般。

幾步退下樓船,李長安已放棄再進入其中的心思,若一個弄不好,當真會被影響心智而淪入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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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走下樓船,站定到河岸上,身後忽的傳出一陣竹板敲擊的“嗒嗒”聲,由遠及近。

李長安一轉頭,便見一道身影從黑暗中凸顯出來,穿著長褂,面貌清雅,留著三縷長鬚,手握一塊竹板,還在兀自敲著。

口中念道:“竹發一聲至,惡障定奪時。只應催爾死,兼遣報君知。”

“啪”的一聲,這中年儒士模樣的來人收了竹板,目光如炬般看著李長安。

或許有人不識得靖道司青州三大巡察使中齊文山的面貌,但幾乎無人不識他的報君知。他手中竹板,本是那瞽目之人走路時候提防行人撞到自己而敲擊的東西,故名為“報君知”,到了他手裡,卻是成了催人去投胎往生的東西。

他話音方落,梳月湖畔響起無數腳步聲,盞盞燈籠被提起,白紙糊的燈籠表面寫有“靖道司”三個墨字。

那燈籠裡面燃著的並非蠟燭,而是傳說中擁有窮奇血脈的火光獸的油脂,一盞燈籠足能照亮方圓十丈,此刻的梳月湖邊縱不能說亮如白晝,卻也讓半點黑暗都無法存身。

李長安被燈籠一刺,下意識抬手遮擋,眯起雙眼,黑影在身後拉得極長,對映在絳珠閣船體上扭曲如惡鬼。

他一動,便有五個穿著黑白道袍的修行人齊齊上前,錯落站定將他包圍,陣勢玄妙,任李長安想從何處突圍都會面對三人以上的夾攻。

又有數人從他身邊掠過,檢視絳珠閣內狀況。

頃刻後,就有人從樓中出來,到齊文山身邊低聲稟報,齊文山看著李長安,冷哼一聲:“殺人修行魔道,按律當誅!”

話音方落,那些提著燈籠的修行人齊齊喝道:“殺人修行魔道,按律當誅!”

…………

梳月湖中一片寧靜,四處漁火點點,絳珠閣中的屠殺並未被人發現,只不過,那上百盞明亮無比的燈籠出現時候,大多數漁火便都熄滅下去。並非所有百姓都愛看熱鬧,至少在風浪裡打拼了一輩子的漁民們知道摻和麻煩有害無益。

不過有幾艘漁船船簾中還透著微光,除去幾個膽大的漁民,其中一艘船頭上站著的便是元慶與沈綾。

沈綾罕見的穿著一身墨綠色團花長裙,唇上殷紅的胭脂讓她看起來端莊了幾分,看著那遠處絳珠閣驟然亮起的白光,她問道:“公子,那李長安身上有什麼東西能讓你如此感興趣?”

元慶道:“你既已失敗,就沒必要知道。”

沈綾面色一僵,自幼時從蒔花閣逃出後,她幾乎再未被男人用這種態度對待,“公子既然要謀奪李長安的東西,無端陷害他又是何意?。”

元慶回頭,看著她眼睛道:“你關心他的事做什麼?”

沈綾欠身道:“只是為公子分憂。”

元慶見到沈綾這幅模樣,倒跟他那些言聽計從的嬪妃一般無二,轉過頭去望向絳珠閣,淡淡道:“本公子自有計較。”

他目光遠遠看著那被包圍的身影,這個來歷神秘的刀客被逼到如此境地,若他背後有人相助,此時也該出手了。

但兩刻鐘過去,卻見那邊李長安與靖道司雙方都未動,仍然僵持著。

皺起眉頭,元慶若有所思,難道李長安背後無人?現在的形勢,已無人能為他洗脫殺人修行魔功的罪孽,靖道司定然不會放過他,就算南寧王在此,只怕也只能捨棄李長安了。

沈綾道:“依奴看來,李長安若被靖道司帶走,公子只怕更加不便向他動手了罷。”

“也好。此人防備之心極重,難以接近,但卻是重情義之人,如今他落難,本公子若幫他一把,便可名正言順接近他。”元慶卻忽的微微一笑說道,聽他語氣,好似他當真是要為李長安雪中送炭的恩人一般。

遠處,梳月湖邊漸漸嘈雜,原來許多修行人被靖道司半夜驚動,此時也都趕來,見到李長安明目張膽在城中修行魔功,驚訝之下,只道此人當真不知死活。

元慶淡淡吩咐一句,船尾,那面貌蒼老,麻衣下卻肌肉虯結的艄公撐船向絳珠閣渡去。

…………

“孽障,你還要固執到何時!”

湖岸邊,齊文山厲喝一聲,冷冷看著絳珠閣下那個被包圍的黑衣刀客,若非他腰間那枚“悲”字玉籌所示他乃是透過擇道種第一試的人,齊文山早已將其就地斬殺。

元始境的齊文山眼中神光如炬,極其威嚴,但在他眼中,這黑衣刀客竟不時左右張望,雖然動作極其細微,但哪能瞞過他。不由心中慍怒,他是青州三大巡察使之一,這刀客安敢如此不尊!

李長安在重重包圍之中,陣陣聲浪如潮水般湧來,簡直讓耳膜轟然作響,數百人橫眉冷對目露殺機,讓他不由自主寒毛炸起,手緊緊握著刀柄,但面對所有質問,他一言不發,只是搖頭。

他心中反覆默唸著穆藏鋒交代的那番話。

“萬事逃不脫一個利字,那算計師弟的人自然也是如此。”

“你只與飛流宗有深仇,但姒飛臣修為遠高於你,沒必要用這等手段,是故他並非設局之人。你透過了擇道種第一試,即使中計了也暫時無性命之憂,他要害你豈會白費功夫?他是表面欲圖陷害,實則另有目的。”

“若你落難,那站出來為你說話的陌生人,便有九成可能是設局害你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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