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嬤嬤......”朦朧中，衛嬤嬤似乎聽到了自己從小看到大小姐的聲音，聲音中滿是不易察覺的悲痛，努力眨眼想看的清楚一點，卻無能為力。
感覺手被柔軟的小手牽住，衛嬤嬤嘴角露出笑容，還好，嗓子還能發出聲音：“小姐，你不要難過，不然，嬤嬤不放心。”
玉安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掉下來，桃紅早已嗚咽著哭了出來，她和衛嬤嬤早夕相伴了六年，對衛嬤嬤的感情並不比對玉安的少，只是對衛嬤嬤是長輩，而玉安則是主子。
吸吸鼻子，扯出個笑容，玉安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好一點，她並不清楚衛嬤嬤的視線裡早已是模糊一片，略帶撒嬌的道：“嬤嬤不放心，那便好好養病，等好了，寸步不離的跟在安兒身邊。”
衛嬤嬤笑了笑，平靜的道：“小姐，你不用安慰我了，嬤嬤的身體，嬤嬤清楚，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嬤嬤只是早走幾步而已。”
衛嬤嬤清楚自家小姐早熟，定能明白自己話中的意思，只可惜她看不到她家小姐才名遠播，風華絕代，名揚天下的那天了。
“小姐，人活一世，苦啊！小姐你心思通透，嬤嬤只希望你萬事如意。”玉安輕輕的放下衛嬤嬤的手，看著衛嬤嬤陷入沉睡的面容，眼淚終於流了下來。
從小便一直在身邊照顧她的衛嬤嬤病重，玉安自然是一步也捨不得離開，可她不能任由自己這麼做，她現在是餘府的大小姐，是主子，而衛嬤嬤對自己再怎麼重要，在別人眼裡都是個下人，自己可以重視親近衛嬤嬤，卻不能更近一步了！
玉安吩咐桃紅仔細照看著衛嬤嬤，告訴她衛嬤嬤醒來，一定要叫她，千叮嚀萬囑咐才走。
等玉安從衛嬤嬤的房間出來時，晚飯的時辰早已過去，面對茉青吩咐人重新端上來的熱菜熱飯，她一絲胃口也無。
茉青站在旁邊，想開口勸，卻不知道該怎麼開口，畢竟她此時也是一個才八歲的孩子，可身為奴婢該說話還是要說的，＂小姐，您用點吧，不然衛嬤嬤怕是又要擔心了。＂
果然是不會說話的人，明知道玉安此時為衛嬤嬤之事傷心，她還偏偏往這事上扯，玉安也不在意，茉青年紀還小，雖然和她這個主子一樣不怎麼會說話，但也不是多話的人，其它的，她還有時間學習。
不過，茉青的話終於還是把玉安從衛嬤嬤病重的打擊中喚了回來，她看著面露擔憂的茉青，勉強笑笑：＂不用擔心我，你們都還沒有用飯吧？先下去用飯吧，吩咐小廚房準備好給衛嬤嬤的清粥。＂
＂小姐.......＂哪有主子沒用飯下人便用的？
茉青正打算再說些什麼，可看著玉安微鎖的眉頭，示意她出去的小手，只能福了福身退下。
房間安靜了下來，玉安任由淚水朦朧了眼睛，機械的拿起放在面前的筷子，無意識的往嘴裡塞著東西。
她的心很痛，有衛嬤嬤突然病重的打擊，更多的卻是想起了前世老公去世時的傷心欲絕。
她突然很恨自己，恨自己六年前的選擇，如果當時不選擇那塊玉，她是不是會比現在快樂一點，那個世界上有疼愛自己父母，還有和老公血脈相連的兒子。
那個可愛懂事，糾纏著自己要爸爸的兒子，自己就那麼毫無顧忌的把他拋棄了！
而現在，她除了這塊玉，什麼都沒有，這是不是報應？
報應自己當時的狠心，可誰能明白自己所想，兒子，即使自己不在，他也會有很多人疼，會活的很好，她知道自己不配做母親，可這是她唯一可能找到老公的機會！怎麼能讓她就這麼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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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安放下筷子，小手探入衣襟，把那塊從不離身，陪了她兩個時空的玉，拿了出來，放在了手心，輕輕摩擦著。
老公，老公，你可不可以告訴我，我的選擇到底有沒有錯？
夜涼如洗，清冷的月光照耀著地面，讓人心中一陣寒似一陣。
衛嬤嬤是在夜半時分不在的，玉安當時是陪在她身邊的，衛嬤嬤走時，面上帶著安詳的笑容。
玉安看著只用一張草席捲著送出府的衛嬤嬤，心中的淒寒不知該向誰述說。
如果她沒有穿越成餘府的小姐，如果她也穿越成一個下人，以後的下場是不是也和衛嬤嬤一樣？兔死狐悲的感覺每個人都會有。
玉安知道這是規矩，下人如果得病了，自然是回自己的家將養著，衛嬤嬤因是獨身一人，在府外沒有家，她的病又是突如其來的，眾人都沒有什麼準備，自然只能一張草席捲了，出去在買個棺材，順便找個地方一埋，怕是連個墓碑都沒有吧。
玉安不能去送衛嬤嬤，吩咐桃紅親自去辦衛嬤嬤的喪禮，一切的費用由自己出，必定要辦的體體面面。
玉安還沒從衛嬤嬤不在的打擊中回神，張氏一早便吩咐人來告知玉安，讓她最近不用過去靜逸院請安了，而且，因玉竹苑中有人急症去了，必是晦氣的很，為了她著想，讓她準備準備，去清山寺住上一段時間，順便請清山寺的和尚來給她院子去去晦氣。
張氏此時的決定卻讓玉安暗暗松了口氣，她此時的心態實在是不適合應付張氏了，正好趁著去清山寺的這段時間，好好理一理自己煩亂的心緒。
玉安只是在靜逸院前，意思意思的給張氏拜別，轉身坐上張氏早已準備好的馬車，往清山寺而去。
照例在山腳下了車，看著與上一次寒冷天氣差別很大的青山，玉安不由想起了上一次來時，衛嬤嬤還陪在身邊，而此時，才時隔幾日，便已物是人非，陰陽相隔。
因天氣暖和，山腳下叫賣的人更多了，人也比年前來的那次多了不少，歡聲笑語充斥在耳間，玉安卻覺得自己像是一個世外之人，只能遠遠的看著這份繁華，沒法身臨其境，親身體驗。
幽幽的嘆氣，玉安在茉青擔心的眼神中邁步向山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