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爾德大陸,聖加爾德。
“執教者大人,魔族皇帝求見。”
鴻雪連眼簾都沒有抬起半分,此時的他握著一支金紅色的羽毛筆,在寫著什麼。
“讓他進來吧,我沒空去殿裡接見他。”
聽著這敷衍的語氣,那一身黑紅紋路重甲的士兵也不敢怠慢,低著頭邁著小步倒退了出去。
俄頃,這小閣樓下響起了重重的腳步聲,接著那腳步在樓梯間變得沉悶無比,最後來到了這小辦公室的門前。
“拉瑟福德密德爾頓朗拉姆塞贊格威爾一世,參見執教者殿下!”
門外傳來的是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男性嗓音,這樣的嗓音一高亢著,似乎有著一種振奮人心的力量,這位富有領導者、以及一名出色演講者氣質的魔族皇帝,此刻卻一句不發,等著門內的鴻雪答覆。
他躊躇不前,在門外也不敢彳亍,只挺著駭人的、幾近撐開搖搖欲墜的純金釦子的龐大肚子,任額上的冷汗混合著臉上的油脂流下,流進了他那濃密如雄獅般的鬍鬚裡。
鴻雪輕嘆一聲,放下了筆,道:“進來吧。”
魔皇如釋重負,小心翼翼地推動冰冷的門把手,走了進來。
到桌前,魔皇扭動著他肥胖的身軀,笨拙地朝鴻雪行禮。
“平常也沒行過禮吧……真是難為您了,魔皇陛下,”鴻雪手指向旁一指,一把寒木椅懸浮了起來,放到了魔皇身後,“坐吧,陛下這次親自前來,是有什麼事。”
魔皇擦擦汗,扶著椅子坐了下來,但是這寒木椅可比他在宮裡坐的鵝絨大凳子硬多了,怎麼坐怎麼不舒服。
瞄了一眼鴻雪,心想這執教者一天到晚坐這麼硬的凳子,屁股不生瘡?
勉強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魔皇清了清嗓子,開口道:“執教者大人,本皇此次前來是為了一件大事,這件大事是本皇思考加之思考,揣摩加之揣摩,方才……”
鴻雪抬手制止了他的表演,打斷道:“陛下,請直接說重點……我這裡還有不少公務。”
魔皇剛想發怒,但猛然想起眼前這人乃當今執教者,將怒氣硬生生地哽了回去。
他捻了捻自己濃密的紅色鬍鬚,道:“執教者大人,我想,聯合全大陸的種族與力量,以大人您為首、為統領、為方向……發起聖戰進攻魂族!”
以為鴻雪會有所震驚的魔皇卻發現這年輕的執教者不為所動,於是也沒有開口,觀察著他的反應。
自己所說的這番話,確實是經過了幾天的深思熟慮這執教者答應,便是一大好事,加爾德大陸全面向甘蒂諾斯大陸開戰,是這位好戰的皇帝翹首以盼的。
但要是他不答應……
魔皇心裡暗自冷笑,他自認為是將這大陸局勢看得最為通透的幾人之一。近幾年,大陸與魂族的接觸越來越多,法陣、印痕、乃至聖力的來源,這一聖加爾德得以鼎立的支柱,不說崩塌,至少會有無數裂痕。
一直以來宣揚著神賜聖力的聖加爾德,如果真的與魂族全面接觸,那魂族內,不論黃髮垂髫,皆有聖力的現實就會徹底暴露在加爾德大陸愚蠢的人民面前。
屆時,勢必信仰崩塌。
這幾年來,不論聖加爾德如何封鎖消息,魂族依舊是傳到了不少帝國皇室的耳中,一些本就不信聖加爾德的高層例如這位魔皇,便開始打起了如意算盤。
隨著法陣工業以及使徒的越來越普及,實際上,聖加爾德的無限權威,已經遠不如一兩百年前了。
像贊格威爾一世一樣的戰爭派雖是少數,但作為四大種族之一的首領,贊格威爾的話可謂是一呼百應,如果執教者也答應了他的這個提議,那待到攻陷那魂族後,他贊格威爾便是最大贏家。
甚至……
魔皇的美好願景只規劃到一半,鴻雪便開口道:“陛下的這個提議,需要的,可不止我一人同意。”
打太極?魔皇心裡暗罵,但面不改色道:“執教者大人,我這裡也只是提出了一個初步的想法,畢竟要籌備一場距離跨度如此巨大的戰爭,需要的時間可想而知,這種事,我希望越早決定越好。”
魔皇擠著他滿臉橫肉裡被埋住的小眼睛,緊緊地凝視著這位執教者。
魔族教皇擔任執教者,已經一百餘年沒有過了,要是不抓住現在這個機會,贊格威爾至少要再等一任執教者,才敢執行他那大膽的想法。
鴻雪沒有說話,他兩手都放在桌上,血紅的眸子盯著桌面,似乎是在逃避贊格威爾的注視。
他伸出了食指,抬手在一旁的金紅羽毛筆的羽毛上輕點了四次。
無聲。
贊格威爾氣得雙目佈滿了血絲,急道:“執教者大人,我們大陸現在……”
執教者,鴻雪,只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魔皇便說不出任何話了。
這位傳世級別的使徒,執教者,捏死他宛如捏死一隻螻蟻般簡單,現在他下了逐客令,這魔皇也只得默不作聲,臉色鐵青地離開了。
只剩鴻雪一人在這座閣樓內,他又拿起了筆,開始在紙上寫著什麼。
甘蒂諾斯大陸,公爵島。
平臺緩緩下降,凌鋒發現這平臺與那閣樓中的牽引機有異曲同工之妙,就是速度相當之慢。
“我們這是……要降到湖底了?”透過涼亭的平臺下降,這下面應該就是湖底,不過,從上面從湖面看下去,這湛藍的大湖清澈見底,應該不是很深才對。
總不至於在水中用餐吧?
於是凌鋒問道:“雅沫,這湖……應該不是很深才對吧?難道我們要在水裡吃飯嗎?”
小女孩似乎對別人的不停提問樂此不疲,回答道:“這裡可是有個遮蔽這個湖的大法陣,連精神力都感知不到這湖底有什麼,你覺得區區肉眼能夠看到嘛?”
凌鋒想了一想,似乎是有道理,於是不再問了。
真實情況也是要下降到湖底才能看到的,不過,她沒問出口的是,在這湖底宴會的話,那麼算不算室內呢?
隨著平臺下降,穿過了涼亭的地基,凌鋒發現,這涼亭之下,竟是一條垂直的透明管道!她們此時便沿著這條透明管道緩緩下沉著。
目光穿過管道向外,陽光透過水面將這水下世界照耀成一片淡藍,這是與海底不同的美。
水下時不時躥出一兩團魚群,黑白、甚至五彩斑斕。這水下的確廣闊無比,凌鋒極目遠眺也只能看到極遠處的魚群,看不到岸。
又向下看去,平臺離湖底也只有二十來米左右了,這時,凌鋒在那湖底發現了一座天藍色的,如水滴狀的巨大建築。
之所以說巨大,是因為魚群從建築表面遊過時就像一個個黑色斑點一般。
整座建築就是一滴巨大的橫臥的水滴,表面上光滑無比,還隱隱地反射著陽光。
“我們就是在那兒……”凌鋒指向水滴,“那個算不算室內呢?”
“當然不算!”雅沫白了凌鋒一眼,“這可是在水下!湖底用餐!而且,這可是世界上第一座法陣建築!”
那還不是室內!凌鋒心中暗想,嘴上問道:“法陣建築?是法陣做的建築?”
對於凌鋒的不斷提問,雅沫絲毫沒有感到厭煩,反而還為自己知識面比眼前這個姐姐更廣而暗自得意。
她解釋道:“法陣建築!意思就是說,比如下面的水晶宮,這一整個宮殿,就是一個法陣!”
“哦!我懂了!”凌鋒恍然大悟,“原來公爵在這裡宴請賓客,不僅為了風景好,還為了展示這座法陣建築?”
“哼哼,孺子可教也!”小女孩叉著腰,彷彿她是凌鋒的老師般,“爸爸的願望是讓法陣普及到全世界每個人的手中,從而改變人們的生活。”
“說著容易,做著難,爸爸一個人的力量太薄弱了,他建立的組織也才起步。”
“想真正實現願望的話,爸爸說過,還必須要得到魂族皇室的支援才行。”
凌鋒驚道:“魂族皇室?原來這裡宴請的是魂族皇室?”
“嗯吶。”雅沫答應道。
凌鋒被驚得說不出話,不說她這一身布衣短褲,就算只看容貌,也是凌音來這裡更為合適吧!
從小連個貴族都沒見過的凌鋒,突然就要見到一個種族最高的統治階級了,雖說是自卑心理在作怪,但自己也是代表了公爵這一方的啊,都沒點準備……
這時,平臺已經慢慢降到隧道底部,已經準備進入那巨大的水晶宮內了。
法陣的確是可以讓人們的生活方便許多啊……凌鋒想到。
“對了,既然這水晶宮本身就是一個法陣,那這個法陣的作用是什麼?”
雅沫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尷尬起來,看來是提及到她的知識盲區了。
只見她吞吞吐吐地道:“呃、我只知道有一個精神遮蔽功能……其它的我就不知道了,不過,你可以問淵冢姐姐……不過淵冢姐姐也沒有在……”
“淵冢?最強的海洋魂獸嗎?那它會出現嗎?”凌鋒興奮地問道。
雅沫搖搖頭,“不知道。”
看來是問到她不懂的事情了啊……凌鋒沒有得到答案也不好奇,還有種小孩子間鬥嘴勝利的成就感。
進了那水晶宮禮堂內部,禮堂內居然空無一人,映入眼簾的是透明的巨大穹頂,抬起頭便能看到水中世界的珍惜怪奇,穹頂下一列列地垂掛著華麗的水晶燈。
這水晶宮一進門便是巨大的禮堂,禮堂從門口到最裡的舞臺呈坡度極緩的斜坡,扇形。
往左右一看,那透明穹頂呈一條美麗的弧線從上往下延展開來落在地面上,隨處一望便能看到湖底光景,這對凌鋒來說倒是新奇無比。
禮堂內部的裝潢也貼合這景色,顏色以藍白為主,分為三個區域。
第一個區域共九十九張大圓桌,至於圓桌樣式凌鋒倒未仔細檢視,一張桌子能坐六到八人,雅澤介紹這裡是賓客家屬以及隨從用餐的地方;
往前走,第二個區域是三十張小圓桌,小桌的桌腿鍍金,樣式明顯比大桌子高檔了許多,每桌最多坐四人,應該是重要賓客用餐及談話的地方了。
最前方,是劇場一般的大舞臺,舞臺地板純白,帷幕天藍,點綴有淡黃色的流蘇。
這裡明顯比外面那奇怪的審美好看了許多。
“別看啦!”雅沫抬起手在凌鋒眼前晃了晃,“你先跟我來!你這身衣服怎麼好意思見皇室!”
凌鋒臉一紅,回想起了這個問題難道雅沫要帶她去換衣服?
“等下爸爸就帶著皇室的人來了,我們還得去迎接他們呢,你先跟我來後臺換衣服。”
凌鋒應著,被雅沫拉到了舞臺的帷幕後。
帷幕後是正在進行準備的演員們,個個挺拔,充滿活力,見到了雅沫都趕忙起身行禮。
看來等下吃飯的時候還能看到劇場表演啊!凌鋒心裡很是期待,畢竟她這麼多年也只在淵海城的小劇場裡,看過兩場歌頌聖加爾德如何造福人民,歌頌偉大執教者的無聊話劇。
那些個演員們一個個疲態盡顯,但依舊得強打起精神來應付著表演,動作一個不對可能就葬送了自己的演藝生涯。
但這裡,凌鋒感覺到了不一樣,這裡的演員和工作人員氛圍極為融洽,雖說這是她第一次來後臺,但看著一個個職員活力十足的樣子,凌鋒便開始期待起來。
一定是很精彩的表演。
拉凌鋒來到後臺裡的一個小房間內,雅沫幫她開啟了門,“喏,你快換衣服,選一件,換了就出來。”
凌鋒應和著走進了房間內,雅沫幫她關上了門。
房間內就掛著兩件衣服,一件白色的絲質連衣裙,一件黑色的無袖長裙。
無袖的感覺太成熟了……凌鋒想象了一下自己穿著無袖長裙的樣子,打了個寒戰,連忙取下白色的絲質連衣裙,這條裙子上裝飾也最少。
取下過後凌鋒才發現這裙子的裝飾可一點兒不少,面料是絲質的,裙子卻厚厚的,褶襉柔軟,裙襬飄浮著透明的雪紡,裙間各種閃光面料,蕾絲花邊,亮片……
凌鋒一咬牙,反正都取下來了,索性穿上。
套上了裙子,拉上了側面和背後的拉鍊,雖然樣貌是普普通通,但是衣服一好看,氣質還是有點變化的。
凌鋒打量著鏡中的自己,穿上了一邊準備好的白色緞帶舞鞋,戴上了牆邊掛著的金絲鑲邊的白色小禮帽,凌鋒才走出門去。
出了門,雅沫滿意地點點頭,“我還想提醒你要戴那個帽子呢,沒想到你都穿好了。”
“就是你皮膚不夠白,不然會更好看的!”
凌鋒無奈,自己連裙子都沒穿過幾次,而且常日在山莊裡幹活,皮膚不糙都是好的了。
“好啦好啦,我們現在去大門口等爸爸他們來。”雅沫笑嘻嘻地雙手拉住凌鋒,把她帶出了後臺,兩人走到了之前進來的大門處,一左一右站定。
幹等的時間越久,凌鋒越是緊張起來,尤其是這大禮堂內還空無一人,按理說不是有僕人上菜啊迎接什麼的嗎,怎麼就她們倆……
看著雅沫在對面優哉遊哉的樣子,凌鋒還不好意思開口問什麼,只得裝作無事靜靜等待。
不多時,門外忽然傳來了一陣密密麻麻的腳步聲,有皮鞋,布鞋,甚至,還有光腳……?
那光腳聲咚咚咚地蹬著地上鋪好的絲麻地毯,衝到了門前,一把將門拉開,嚇了凌鋒和雅沫一跳。
見門前居然站著兩個小孩子,而不是他想象中的一列一列的美麗女僕,修彌可皺緊了眉頭,一臉嫌棄。
“公爵,你這陣仗是怎麼回事啊?”修彌不滿地問道。
雅沫和凌鋒都驚呆了,這渾身溼漉漉的小孩子是誰啊?
修彌因為方才在那大湖邊戲水的緣故,全沒有顧及自己身上那價值連城的絲綢華服,整個人玩水將自己整個兒溼透,然後跟著大人們來到了這水晶宮前。
看到這水晶宮,跟隨修彌前來的貴族們,包括修彌皆嘖嘖稱奇,雖然這建築樣式或是建造在水底,公爵這水晶宮都非先例,可要是論法陣建築,那就稀奇了。
因此修彌這才迫不及待地拉開門,以為會有重重女僕們簇擁著替他更衣。
但現實總是事與願違,這水晶宮內不僅沒有一列列的美麗女僕,甚至整個大廳裡連個下人都沒有,一時間,眾貴族也是蹙眉不語。
公爵呵呵一笑,從眾人之中走到大門前,凌鋒和雅沫的中間,道:“諸位,容我介紹一下,這位是小女雅沫,這位呢是我的關門弟子凌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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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彌道:“說這些有什麼用?公爵,你這如此豪華的水晶宮裡面,連個下人都沒有?”
公爵抬手道:“皇子殿下切莫心急既然是法陣建築,那麼這裡面的設施也應該是法陣驅動的,而非人力……諸位裡面請。”
修彌哼了一聲,“也罷,就讓本皇子看看這裡面有什麼稀奇古怪。”
說罷,這位四皇子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瞥了瞥兩邊的雅沫和凌鋒,又從鼻孔裡哼了一聲,走在了最前面。
這皇子也太過於囂張了吧?這皇室的形象與凌鋒想像的可謂大相徑庭。不過內心如何想,自己還是跟上了白起塵,帶著一眾貴族走進了禮堂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