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怎麼了？”珺曦那銳利危險的眼神竟讓許落生的話下意識頓了頓，嘴皮微不可察地顫了顫。
“你說過你有隱疾，是因為當年御貓族對左丘家的詛咒……是嗎？”珺曦收回泛著冷眼的眼神，恢復了往常平靜無波的琥珀色。
許落生點頭：“嗯。”
“除此之外許長信就沒有再跟你說過什麼？”
許落生仔細想了想，最終還是搖頭，“沒有。從小家裡就帶著我到處治病，如今看來不過是想要騙我的招數罷了。”
珺曦皺眉，許落生並沒有別的毛病，許長信到底是想給他改變什麼？真是讓人頭疼！
珺曦完全想不通，煩躁地用手揉了揉頭髮。
“怎麼了？”許落生不明白珺曦問這些問題的意義。
珺曦搖頭，“沒什麼，剛剛突然想到一種可能，”她繼而嘆口氣，“不過現在又陷入死路了。”
她把雙肩開啟，整個人仰靠在欄杆上，呼出一口氣，然後腦子裡閃過一道靈光，突然立起身。
“當初在龍淵，我把黑炎交給了你。你為什麼沒有被燒傷？”這個問題問得突兀。
許落生一愣，但卻沒有在第一時間回答珺曦的話。
“你是御貓，而且只是半御貓，甚至是九命的半御貓。一直以來只有六命御貓才能使用那黑炎和白雨，當初為了得到這兩把刀，我在地獄和人間來回掙扎才把這條命撿回來，而你……你是怎麼辦到的？”
珺曦的語速稍微變得有些快，帶有壓迫的氣息。
“你和黑炎以前是不是認識？”她直截了當地把自己的猜測說出口。
許落生沉默了一下，輕輕點頭，“嗯。黑炎和白雨曾是他的刀，這點你比我還清楚。我小時候和他們兩個都有接觸過。”他沒有否認這個事實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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珺曦再次眯起眼睛，朝許落生邁進一小步，“你不是說你以前從來都不知道有關妖界的事情嗎？第一次見我的時候還那麼吃驚，明明以前都有過接觸吧？”
許落生輕輕勾起嘴角，無奈地笑著，“你看我……其實像是很吃驚嗎？”
珺曦一愣，猛地想起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雖然那個時候的許落生看上去完全就是普通人，可他的好奇程度明顯要大於吃驚，對於許落生聽天由命接受一切的態度，珺曦還曾在心裡狠狠嘲諷過這個人類的無知與順從。
當初的自己明明清楚，這個就是她歷經幾百年苦難後要找到的人，心裡滔天的憤怒與仇恨讓她真恨不得立刻了結了他的性命。
可在發現這個人對妖界的一切並不是那麼清楚時，她猶豫了。
那時的許落生在她面前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普通人，一個其實什麼也不知道的很普通的小孩。
那次意外的實力大損，被許落生撿回了家，讓她有些依賴許落生的善良，還有說來很矯情的“溫暖”。
所以，她才沒有立刻殺掉他。反而選擇了順從許長信的願，心裡其實滿滿的都是憤怒與不甘，但她不可能就這樣去殺了許落生讓他為許長信贖罪。
她不知道若是之前自己就殺了許落生這個世界將怎樣運轉，可她不止一次慶幸自己曾經的決定。
因為許落生，她重新愛上了這個並不完美甚至很殘酷的世界，她甚至愛上了許落生。
可如今，許落生竟然親口告訴她，他一直都不是普通人。這個珺曦其實很清楚，但她從未點破，但她也從未想到許落生會自己說出來。
“你是不是一直隱瞞著什麼？！許長信到底跟你說過什麼？！”珺曦步步逼近，眼中暗潮洶湧。
第一次，許落生的笑容會讓她不安。
“珺曦，所有的一切，我都是在認識你以後才知道的，我從來都不是在裝傻……”
“我知道！”珺曦吼著打斷他，“我知道你其實根本不瞭解我們的世界，我只想知道你在瞞著我什麼！許長信曾經給你說了什麼？！”
許落生看著面前憤怒的人，突然笑了，“他其實本就沒打算讓我趟這趟渾水，我又怎……”
“事到如今你到底是真傻還是在裝傻？！”珺曦猛地上前一步打斷他的話，用手攥緊了許落生的衣領，虎牙的尖端隱隱露出，眼裡嘴角都寫滿了她的不耐與不滿。
許落生的衣領被野蠻地提起，可他整個人還是好好站立在原地，沉默不語，可這並不是像往常一樣的好脾氣，而是在這樣的氣氛下一種可怕的冷靜。
“珺曦，就當我是裝傻吧。但無論你想知道什麼，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許落生在說完這句話後，空氣在那一瞬間彷彿都安靜下來，甚至有些凝固。
敖七在一旁看著兩人的爭鬥，有些話衝到喉嚨口，卻又咽回去。有時候自己總會清楚一些不可能，比如現在這樣，她不可能理解兩人心裡各自的執念，也就更不可能勸慰。
她只感覺許落生說出那句話時，好像沒有風了。
可是下一秒，風又重新吹拂在身上。可能……是她的錯覺吧。
“你不知道……”珺曦緩緩放開許落生的衣領，莫名舔舔自己的嘴唇，咽了咽口水，手的指節因為剛剛太用力現在有些泛疼，“好，你不知道。如果你願意活在許長信給你編織的夢裡，那我只能陪你玩這遊戲。”
“可是許落生！”珺曦狠狠的一拳打在旁邊的欄杆上，“現在我們玩不起！整個妖界就是因為你才變成這樣渾濁不清的樣子，如今你還想胡鬧到什麼時候？！”
“我曾經生活的破滅也拜你所賜！拜許長信所賜！本王能夠看清他們的真面目是不是還要感謝一下你們？！”珺曦冷冷地笑著，夜幕的陰影潛入她的瞳孔，滲入她的嘴角。
“其實你們一直都是一夥的，都在騙我，”她的聲音有些顫抖，“我猜忌你，可那是我是本性，其實我從來都不怕把後背交給你。可事到如今，你還是更願意相信那個拋棄了你的人。”
“所以許落生……”珺曦垂下眼眸，眼睛裡的光芒被風和陰影攔截。她嘲諷地笑著，不停地輕輕搖頭，嘴角諷刺的弧度越來越大，“你曾經在我面前妄下什麼誓言。”
珺曦其實一直都在猜忌許落生的一切
而許落生當然更願意相信許長信
所以他欺騙珺曦
因為更愛，所以從來都不怕珺曦的質問
這份感情比起對珺曦要沉重得多，對，是沉重，有很大的重量
是，他們相愛
一個活了幾百年，生性多疑愛猜忌，活在無盡的仇恨與欺騙中，漫長的人生被血和痛苦染透，只能苟活於黑夜與陰暗中，靠著屈辱與恨意支撐自己走下去，她是個在殺戮中拼命的瘋子
一個是孤獨症患者，從小擁有的就只有許長信一個人的溫暖，溫暖善良的心的最深處其實是陰冷的，其實他也在靠著唯一的信仰支撐著自己苟活
儘管相愛，可這份感情從來不會純粹
充斥其間的更多是無盡的理智與傷害
他們可以把性命交給對方
可在活著時候
不可能純粹
這都是兩人的天性
(本章完)